C说的没错,是要下雨了,而且下得很大。
老妈和老爸提着两个保温桶,还有几个装满菜的盒子进了病房,正在往病床上的小桌子上摆,外面就已经电闪雷鸣了。
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时不时还能听见大风吹过的呜呜声,再配合上一声声的闷雷,突然横过天空的闪电,真有些让人瘆的慌。
我看着老妈盛出一碗汤,在我面前晃悠了一圈,又转到了C那边去,闷着声音说,中午不见你做这么多菜,每到晚上都丰富的跟满汉全席一样。
老妈瞪我一眼,骂着说,要不看你可怜,我饭都不会给你吃,还想吃菜!
我一时气闷,就见着C接过老妈递过去的碗,小小地喝了一口汤,还特别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一点也没有刚才在楼下时怅然若失的样子。老妈见她喝了,又是笑着问,怎么样,好喝吗?
C抱着碗,像一只保护萝卜的小兔子一样,笑得眼睛都快闭上了,回答道,恩,好喝,阿姨做的汤比好多餐馆里面做的都好喝。
老妈也骄傲起来,扬起眉毛,对C说,这可是有秘方的,而且这鲫鱼也是江边去买的刚打上来的野生鲫鱼,比人工养殖的味道好得多,熬煮的时候放的调料,不仅是量多量少的问题,什么时候放也是门学问……
我见她话匣子一打开就快有点收不住的趋势,从她手里抢过来一碗刚盛好的汤,说道,为什么是鲫鱼汤,我这是伤了骨头,不应该炖一锅猪蹄吗,海带炖猪蹄挺好的,正好补钙让我快点好,你这炖一锅鲫鱼汤干什么,催奶吗?
C正好喝了一口汤,一听见我说催奶,一口汤没下去,差点给喷了出来。老妈正将盛好的汤递给老爸,一听这话,气得手上一抖,差点将那碗给掉地上,还好老爸接得快,却还是将汤洒出一点来,洒在老爸的手上,老爸也低声喝道,干什么呢!
这汤从我家带到医院来,虽然不是很烫了,但还是有些热手,C赶快放下了碗,从床头的抽纸里抽出几张纸,帮老爸收拾着。老妈则并不去理会老爸,一手指着我,一手叉着腰,说,你这混小子知道个屁,鲫鱼汤好处多了去了,哪就只有催奶的作用,养你养这么大,我难道不知道你是骨折还是生娃吗!
我撇了撇嘴,不去与她争辩,一口喝掉半碗汤,又从保温壶里捞出一条鲫鱼,三下五除二地扒下肉来,没一会就把一条鱼给吃干净了。
说道催奶,不知道怎么的,我就突然想起了馨姐来了,随口就说着,这东西倒是挺适合馨姐吃的。
刚说完,就见着C又被呛住了,她咳嗽两声,不等老妈发火,先开口说,你怎么就老惦记着催奶的事情,再说了那是涛子的媳妇,你总这么关心。
看她有些个醋劲,我讪讪地笑了笑,说,都是朋友嘛,随便关心一下。
说完,我又觉得有些奇怪,涛子今天怎么没来,便问着说,对了,涛子怎么没有来?他不每天都这个点来的吗?
老爸从我手里拿走空碗,给我添了碗饭有放在我面前,说,别人也不是没事儿的人,他自己的生意要照顾着,还有个媳妇要照顾,哪来这么多时间来看你。
老妈也奇怪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我和C旁边来,说,哎,小涛和小馨是怎么回事啊,没听说他俩要结婚了,怎么就有了孩子了?
涛子和馨姐的事情我哪会到处说去,也就对C解释我为什么老跑馨姐家做饭的时候跟C说了说,老爸老妈却是不知道的。那天馨姐大着肚子来医院看我,又和涛子不怎么对眼的样子都被爸妈看了去,他俩也疑惑着,有放不下脸去问那俩当事人。老爸还好,老妈可是一个抓着事就不放的人,这八卦之魂被点着了她可不罢休。
我却不买她的帐,谁让她不把第一碗汤给我,说道,别人的事别人知道,你瞎操什么心。
老妈又要发作,还好老爸也帮着我说了一句,老妈只好又瞪我一眼,一个劲地把菜往C的碗里夹,时不时还示威似的看我一眼。
但没过多久,她又凑到C的旁边去了,在C旁边瞪我一眼,又对C笑着,说,小C啊,来跟阿姨说说,这是个怎么回事啊?
C虽然有时挺毒舌的,但仍旧不是一个喜欢嚼舌根子的人,老妈凑到她面前这么一问,反倒她有些为难了。这要不说,我妈都这么凑着了,她终究和我妈之间不如我和我妈来的熟悉,也不能说你瞎操什么心的话;这要说吧,又怕是将别人的私事给说了出去,馨姐和涛子也算和她相熟,这么将别人的私事一说,心里也觉得愧疚。
她只好在那儿忸捏着,最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我,还偷偷用手碰了碰我,引起我的注意。
我也真是对老妈服了气,这八卦精神愈发地发达了,难道这也跟着年龄一起长的?
我没好气地打断老妈对C的言语压制,说,行了行了,你怎么就这么八卦呢?
老妈咋呼一声,道,嘿!我这可是关心你们这些小家伙,你把这事给我说说,作为过来人我说不定还能帮上一帮,指一条明路呢!
说着,她又凑到我旁边,开始对我不停追问着。而C见我已经转移了老妈的注意力,十分不够意思地赶紧凑到老爸旁边,开始跟老爸东拉西扯起来,一点也不在意我被老妈压迫成了什么样子。
见着我不说话,老妈开始结合电视剧瞎猜着,馨姐是不是背着涛子在外面找了谁谁,然后又如何如何,结果被涛子发现,但馨姐一定要和那个谁谁在一起,涛子为了什么什么目的所以假装和馨姐还好着,其实馨姐已经跟那谁谁怎样怎样了。
她说完,又觉得这样推理太过玄幻,接着开始新一番的推论,诸如涛子对馨姐始乱终弃馨姐却不离不弃啊,馨姐本想着抱着涛子这条大金腿结婚结果突然意外获得了一笔财产决定放弃涛子啊,涛子和馨姐想要在一起结果两家里人见面发现是世仇于是不同意之类的。
她这么一顿胡猜着,我倒是觉得她说的越来越玄幻了,生怕她接下来说成涛子是某个上古神祗的遗落子孙,在红尘中爱上一个凡人而天界不允许,剥夺了他的神力,而馨姐也被剥夺了和涛子在一起的记忆混沌地活着,涛子便为了寻回爱人的记忆以凡人之身与天战斗。
我赶忙止住她接下来的推论,急忙跟她说,停停,打住打住,你最近看什么电视剧呢?这么能想象。
她见我表情,知道我要准备说实话了,于是兴致勃勃地放下了碗筷,对我说,来来,好儿子,跟妈说说,满足一下老妈的好奇心。
我实在招架不住她,又想了一想,对她说,他俩本来早分手了,结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阴差阳错地有了这个孩子,馨姐想留下来,就这么简单。
老妈本以为是个长篇故事,结果听我这么一句两句就说完了,顿时有些不喜。她狐疑地看了看我,一股子不信的眼神,转过头就要和C去确认去,只是见C正和老爸说这话,她也不想凑到老爸旁边去了,便对我说道,真这么简单,中间也没出点什么这些那些的?
我嘴里叼着一根青菜,也觉得瞬间无力了下来,懒得去嚼了,含糊着跟她说,妈啊,回去了少看一些电视剧,多出去跳跳广场舞,别一给学生上完课没事了就守着电视看。
这一顿饭最终在老妈的一再追问下吃完了,她最后也得到了C的回答,确认我说的并不假,最后心满意足地收拾了碗筷,拿起了我的车钥匙,对我爸嘱咐了几句,又对着我和C使了好几个眼色,准备回我家去休息了。
老爸见要拿的东西挺多的,也帮忙着拿了些东西,陪她下楼放到车上去。
当然,估计老爸也是想着让C和我在一起呆一会,促进促进感情什么的。
但他俩走出去还没一分钟,我的感情攻略还没有展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咚咚咚咚的,听着声音感觉那人是在用跑的,刚想到这,就见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我和C转头一看,就看见涛子正弯着腰,扶着门把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衬衣,已经湿透了,头发也一根一根地贴在脑门上,那样子像极了最早时候的三毛流浪记里那个三毛。
我吃惊地看着他,说,你就为了混一顿饭吃,也不用这么急的跑吧,而且我们已经吃完了。
他抬起没有扶着门的那只手,往前伸着,还不停抖动着,像是马上就要瘫倒下去一样,喘着粗气说,水,水,给我,水……
C赶忙站了起来,给涛子倒了杯水递过去。涛子接杯子,丝毫不喘气咕咚咕咚给喝完了,然后他又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半死不死的了。
我看着他这狼狈样,疑惑地问,到底怎么了?你是被谁追着砍了吗?
涛子推着湿漉漉地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张椅子旁,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瘫在椅子上,有气没气地说,完了,完了。
C见他这幅模样,也是疑惑着,问他,怎么了?什么完了?
就听见涛子哀嚎了一声,两只手啪地一声打在自己脸上,说,完了,小馨的爸来C市了。
我一听这消息,表情一愣,最终开始死命地憋住笑,憋得我肚子都有些疼了,咬着牙缝说,这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皆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