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招财到达天津后,想到码头找个活儿干,但他的腿有些瘸,码头上的活儿他干不了。正在绝望之际,他发现有家饭庄请厨子,他突然想到,对啊,我在部队当过伙夫,我会做饭啊。于是进去应聘。人家看他穿得破烂,浑身脏兮兮的,把他赶出来了。冯招财并不死心,站在店门口高声报菜名,没想到被回来的掌柜听到。
掌柜的听到他是京腔,又背京城名菜,一打量这人满脸奸诈之相,是狠毒之人,于是对他感兴趣了。之前找的几个厨子心太好,每当穷渔民来店里吃饭,总不由自主地加大菜量,让他蒙受了损失。掌柜的相信像冯招财这种面相的人肯定是狠主,是不会在乎别人死活的,于是让他进店试试。
掌柜的找了个土豆让他试刀。冯招财在部队上当伙夫时,炒的最多的菜就是土豆与大白菜,他摸起土豆,用筷子刮去皮,摸起刀来,也不看手,盯着房顶,“当当”地把土豆切成了片,又“当当当”地切成丝,把大家吓了一跳。虽说切得丝有些粗,但人家是看着天花板切的,这个一般厨师是做不到的。掌柜的以为遇到落魄的名厨了,于是把他留下了。让冯招财掌勺炒菜时,由于他以前是炒大锅菜的,炒得寡淡,于是就安排他当配菜。
一个顶级坏的人是聪明的,傻子是不会使坏的。冯招财在这家店里干了七年,成为港口最有名的大师傅,被大家称为冯大勺。原来的小饭庄变成大饭店,冯招财也水涨船高收入不菲。他平时在店里吃饭不花钱,每赚点儿银子就去花柳巷里扔了,日子倒也过得无忧无虑。由于日本鬼子占领天津,当地的汉奸富商请藤野三郎中佐吃饭,三郎觉得吃的菜非常可口,问是谁做的,要求把厨子叫来。掌柜的把冯招财请出来,说:“这是我们店里的大师傅。”
富商忙说:“这位师傅被称为冯大勺,在港口非常有名。”
藤野三郎中佐听后,说:“你,去我们的炒菜。”
掌柜的一听忙说:“太军,不行,他是我们这里的大厨,有很多人是奔他来的。”
三郎掏出手枪放到桌上:“你的,跟它的说话!”
掌柜的不敢说了,去看冯招财:“你同意去吗?”
冯招财说:“跟你干有什么好处?”
三郎中佐说:“发财的,姑娘的,大大的有。”
他冯招财就是好这两样,当即说:“那我跟您干。”
掌柜的听到这里哭了,说:“完了,完了。”
冯招财来到日本军营,专门负责给军官做饭。由于他炒的菜很有味道,又会拍马屁,受到三郎等人的喜爱,特批冯招财进慰军所不用排队,有人出来马上可以进去。冯招财过上了他认为的幸福生活,每天优哉乐哉。一天,冯招财听藤野三郎说他们部队要去北平,不由想到八年前的光景,感到兴奋不已。他已目睹了日军的厉害与狠毒,如果到了北平,就可以利用他们为自己报仇。想到这里,他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蔡守信、爱新觉罗?启明、石运达,还有小惠那张美丽的脸庞,以及荧荧的清纯可爱,不由泛出阴邪的笑容……
那天冯招财回到自己的住处,枕着胳膊,用想象演绎到北平的光景:如果他蔡守信还在琉璃厂,就太好了,可以把他的店劫了,除了柳小惠与荧荧,其他人统统地杀掉。冯招财甚至想,要把蔡守信的心挖出来炒了下酒。
冯招财并不想只把蔡守信的心挖出来炒着吃,他还想把蔡守信的妻子小惠、女儿荧荧给睡了,就当蔡守信的面睡,然后再当小惠与荧荧的面把蔡守信的心扒出来。虽然这只是想象,但冯招财已经被想象的情景激动了,禁不住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在冯招财的期盼里,日军终于向北平开进。路上,冯招财感慨万千。想想自己到天津的路上,饿得两眼直冒金星,曾吃过死耗子,曾偷过玉米,曾饿着肚子只喝水就赶十里路……这段行程真是不堪回首。当冯招财再次来到北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这里离琉璃厂多远。当部队安顿下来,冯招财去找藤野三郎,点头哈腰说:“太军,小的能不能带几个人出去转转,去买点儿稀罕菜孝敬您?”
藤野三郎说:“你的去,好吃的买。”
冯招财穿上便衣,戴上礼帽与墨镜,带着两个鬼子,坐偏三轮来到琉璃厂,让车停在街外,带两个穿便衣的鬼子来到街上。当他经过一宝斋时,站在那里盯了会儿。一宝斋还像八年前一样,只是牌子的颜色深了些,客流量大了些,别的没有什么变化。随后,他带人来到万宝堂,站在门前瞅着万宝堂那块牌子感慨万千。当初就是从这块牌子开始,起起伏伏,有欢乐,有痛苦,自己几经风险,最终到了天津。有个老婆子从万宝堂出来,眯着眼睛瞅冯招财。冯招财见是那个原来街上要饭,后来当了神婆的张刘氏。冯招财临去天津前曾找她算过卦,她说:“你是恶魔人间祸,断子绝孙躲着过,一声惊雷从地起,整条街上都欢乐。”冯招财听到是骂他,把给她的银子夺去,抽了她一巴掌走了。冯招财怕她认出来,用天津口音说:“看嘛看,再看剜你的眼珠子。”
鬼子兵也瞪眼道:“吧格!”
张刘氏忙巅着小脚走了。
冯招财对伙计说:“你们掌柜的是不是那少音?”
伙计点头:“是的,客官您有事吗?”
冯招财说:“跟他说,老朋友来了。”
伙计点点头去了。那少音出来见三个人穿着笔挺的新衣,戴礼帽,还戴墨镜,显得很神秘很气派,忙施礼道:“几位客官快里面请,有什么需要尽官告诉小可。”那少音把他们请进客厅,给他们泡上茶,满脸笑容地坐在冯招财的对面。冯招财把匣子枪掏出来,当地扣到茶几上。那少音跪倒在地,可怜巴巴地说:“店里一直经营不善,我都欠了一屁股债了,你们走错门了,隔壁的一宝斋有的是钱。”
冯招财把墨镜摘下来,哈哈笑了:“少音啊,是我。”
那少音瞪大眼睛,说:“你,你?”
冯招财说:“不认得了,我是冯招财啊。”
那少音说:“哎哟,是冯爷啊,您跑哪儿发财了,不会把小的给忘了吧。我可一直叨念您呢,前几天我烧香时还对菩萨说,让他老人家保佑您呢。”
冯招财说:“我也没有忘记你啊。”
那少音说:“对了,你回来的不是时候啊,听说小鬼子进城了。”
一个日本兵听到这里,瞪眼道:“吧格!”
那少音听到这里打个哆嗦,看看两张生面孔,再看看冯招财:“这两位是?”冯招财说:“少音啊,应该说皇军。”然后拍拍日本兵的肩,“自己人,自己人。对了,刚才看到张刘氏从你们家后院出来,她来干什么,不会认出我来吧?”
那少音说:“我都没认出来她哪能认得出来。是这样的,我老伴最近中了邪,胡言乱语,请张刘氏来给看看。这张刘氏说宅子里有冤魂。冯爷您也知道,当初石运达家死了八口人,这房子能不邪吗,我多次想转让,就是没有人肯要,都怕闹鬼啊。”
日本兵听到鬼以为又说鬼子,叫道:“吧格亚路!”
冯招财说:“自己人,不是说你们。”
随后那少音整几个菜,他们边喝边聊。通过那少音的诉说,冯招财这才知道,蔡守信还经营一宝斋,他儿子蔡丰十八岁了,跟启明家的姑娘定了婚。蔡守信的女儿荧荧生了对龙凤胎。现在他们几家共同经营一宝斋,主要从南方运瓷器来批发,整条街数他们家最赚钱。蔡守信每个月都会到南方提一趟货……
冯招财问:“古宝斋的石运达呢?”
那少音说:“唉,石运达儿子被杀后,为再生个儿子,娶了十个小妾,结果得了花柳病,最后下面烂掉死了。据说临死前伸手抓住小妾的奶子,就这样咽气了,怎么也松不开,小妾要把他的手砍开。别的小妾说,砍手可以,你不能分家产,你要分家产就切你的奶子。那小妾当即说,切奶子。”
“有意思。”冯招财笑道,“不过,我就想了,你说他蔡守信的命咋就这么好呢。老婆漂亮,闺女漂亮,生意做得漂亮。噢对了,当年他收购了大量宫中的古玩,这几年有没有卖掉?”
那少音摇头:“从没见过他们卖,也没再见过那批宝贝的面。”
冯招财问:“那哪去了?”
那少音说:“当初建万宝堂时,用苇簿围了小半年,运出去那么多土方,小的认为万宝堂下面肯定有个密室,所有的宝贝都藏在里面。天呢,这肯定是个宝藏,我做梦都梦不到里面有多少宝贝。”
冯招财冷笑道:“太好了,他蔡守信是给爷我保存的。”
那少音吃惊道:“冯爷您的意思是?”
冯招财说:“少音,我今天过来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向太军汇报,带皇军前来取宝贝,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少音听冯招财这么说,知道他投靠小鬼子当汉奸了,有些反感。但随后想到,如果冯招财把蔡守信杀掉,自己欠一宝斋的货款就不用还了,忙点头:“一定的,一定的,您可别拖得时间太长了。”
冯招财在回去的路上买了些北平名菜,回去给藤野三郎摆到桌上,藤野三郎边吃边“哟唏”。冯招财见他高兴,说:“太军,您喜欢皇帝家的古玩吗?”三郎回头奇怪地看着冯招财:“你的为何这么的问,难道,你的不喜欢?”
“小的当然喜欢。”
“本佐大大的喜欢,你的有?”
“不瞒太军,八年前,小的曾在琉璃厂开过古玩店,其中有家店收购了大量皇宫里的宝贝,东西还在店里。如果您喜欢,给小的派个小分队,让小的给您弄来。”
藤野三郎点头:“你的,弄来,奖赏大大的。”随后摇摇头,“现在的不行,刚来的北平,事情的太多。过几天,稳定下来,我亲自前去,宝贝的弄来。”
蔡守信带着拉瓷器的马车经过丰台时,要过鬼子哨卡,鬼子要把几辆马车留下来拉辎重。蔡守信把翻译官拉到旁边,塞给他十两银子,译官跟几个鬼子叽咕了会儿,放他们过去了。可是他们没有走多运,又碰到鬼子哨卡,鬼子伸手要钱,蔡守信没钱了,鬼子把他的瓷器砸了,把马车扣了,还用枪屁股撞了他的屁股。没办法,他们只得走着回去。路上,马夫看到蔡守信手上戴着戒指,说:“掌柜的,咱们雇辆马车吧。”
“哪有钱,有钱就丢不了马车了。”
“您手上不是?”
蔡守信看看手,看到戒指,不由感到幸运,多亏鬼子没注意,要是注意到早弄去了。他摇头说:“这可不是钱。”
马夫说:“不就是金子的吗?”
蔡守信说:“这个不能用来租马车,往前走走再说。”
这枚戒指对于蔡守信来说不只是戒指,是念想。前妻去世后,他把前妻的两个耳环与戒指摘下来,揉成这枚戒指,又给前妻买新的耳环与戒指发送的。在他与小惠定婚后他都没有撸下来。在成婚时他要把戒指撸下来,小惠对他说,戴着吧,娶了新人忘旧人,我会瞧不起你的……
当他们走到京城郊区,听说京城被鬼子占领,不由担心家人,于是找辆马车,把戒指押在人家手里,讲好到地方再给钱。回到家里,蔡守信发现家人无恙,这才放心。随后他把家人召集起来,把路上见到的听到的鬼子暴行说了说,大家听到鬼子杀人放火,强奸民女,都惊得目瞪口呆。
蔡守信说:“这么说吧,鬼子比当初那个冯招财还坏,你们回去跟家人说,这段时间女眷轻易不要到街上去,都老实待在家里。”话刚说完,下人进来禀报,说张刘氏要见菩萨。小惠忙让下人把张刘氏请进来。近几年,张刘氏已成为这一片有名的神婆,赚了不少钱,买了几处宅院,虽然闺女是个傻子,年龄不小了,但找了个英俊的小伙子当上门女婿,日子过得非常富裕。
老太太进房便要给小惠磕头,小惠忙把她拉住:“大娘,您有什么事就说,不要再这样了。”
“女菩萨近来好,我去那家镇鬼了,遇到熟人真怪巧,虽说戴着黑片片,说话声音京城外,小仙我能看明白,他是恶魔冯招财。”
“啊?”小惠吃惊道。
“您不会看错吧?”蔡守信问。
“小仙如今有慧眼,认人不用去看脸。来者不善有准备,家里死人无法跪。不过‘菩萨’积德多,有惊无险能躲过。话到这里忙打住,天机不可轻泄露。”
小惠见说得这么严重,送她出去时问:“大娘,家里谁出事?”
张刘氏痛苦地说:“‘菩萨’不要问太多,天机不能太多说,万挂鞭炮如惊雷,尘封经年方招魂。”说完转身就走。小惠急了,拉住她问:“大娘,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吗,能不能说明白点儿?”
张刘氏突然停住,说:“冯魔说要剜我眼,男子对我说八哥,我小仙至今不能解,男子为何说这话。”
小惠说:“八哥?”
她闷闷不乐地回到客厅,蔡守信安慰她道:“她个疯老婆子的话你也信啊?”小惠摇头说:“我倒不是信鬼信神,我是怕冯招财回来报复咱们。这么多年了冯招财都没露面,现在突然出现,还戴着墨镜,好像并不简单。大家想想吧,哪次冯招财露面,不得挑起事端,给我们添麻烦。对了,大娘临走时说,冯招财说剜你的眼,他身边的人说了句八哥。你们认为他为什么说八哥?”
赵文轩说:“是不是说的是八阿哥?”
高志光说:“难道那少音家里养着八哥了?”
蔡守信虽然不相信张刘氏的仙气,但他相信冯招财在这时候出现是有备而来。突然,蔡守信瞪大眼睛说:“小鬼子?”大家愣了愣,惊恐地看着他。
蔡守信说:“我在回来的路上曾遇到日本鬼子,他们生气时就对中国人说吧格,还说吧格亚路,难道他冯招财当了汉奸?”
启明说:“就冯招财的德行,不当汉奸才怪呢。”
蔡守信感到这下严重了,冯招财跟一宝斋有多年的梁子,如果他投靠日本人,肯定会利用小鬼子对付一宝斋,而小鬼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样一宝斋就真的危险了。
蔡守信前去拜访那少音,想知道冯招财回来的目的。那少音见到蔡守信后打个激灵,忙堆起满脸笑容说:“蔡爷您有什么事招呼一声,不用亲自上门。对了,小的欠您的钱会尽快还上。”
“那掌柜,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那那那,请进,请进。”那少音把蔡守信领到客厅,抖着手泡上茶,倒了碗,双手推到蔡守信跟前。蔡守信习惯性地把盖儿拿起来,刮刮浮茶:“那掌柜,我有个问题,如你如实回答,你这几年所欠的钱就免了。”说着从兜里掏出欠据,放到茶几上,“如果你不如实回答,我还是有办法有能力把事情搞清楚的。现在各位掌柜都在担心小鬼子祸害咱们,准备筹些东西跟他们长官走动走动,只要送上东西,想必鬼子肯定会对我们格外开恩。”
“那是那是,以蔡掌柜的威信,没有办不成的事。不过,小的店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卖的东西都是从您的店里拿的货。”
“那我问你,冯招财是不是来过,他有什么目的?”
“这个,这个……”那少音结巴道。
蔡守信冷笑道:“那掌柜,他冯招财充其量不过是个小混混,他能靠上日本人,我蔡守信靠不上吗?他能靠上个师长,我会直接把他们的司令收买了。他能斗得过我吗?看来,那掌柜没有诚意,这些票据我收起来了,你还是赶紧想点儿办法把钱还给我们吧,乱世之中,人情淡薄,我们讲不得情了。再者,您好像欠了好几年了。”
那少音明白,蔡守信用钱买住鬼子司令是极有可能的,冯招财是斗不过他的,忙说:“别介别介,我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跟您说实话。”
蔡守信把欠据摁到那少音手里:“请讲。”
那少音抹把额头上的汗,看看手里的欠条,可怜巴巴地说:“冯招财临走时对我说,如果我把他回来的消息告诉别人,就把我们全家干掉。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说是我说的,要不我一家老少就没命了。”
蔡守信说:“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认为我能出卖你吗?”
那少音忙说:“小的要信不过您还能信谁。”
于是,那少音把冯招财给他说过的全盘端出来。现在蔡守信终于明白冯招财这些年干吗去了,为什么来到北平后没立马对付一宝斋,这是因为日本鬼子初来乍到,还没腾出手来。他拍拍那少音的肩,由于那少音太虚弱,差点儿就瘫到地上。
“那掌柜,如果冯招财再来,不要说我知道他回来了。”
“小的哪敢说这个。”
蔡守信回到家里,马上把各家的家长招集起来,把冯招财想劫一宝斋的事情说了说,让账房汇报这几年的收入,然后把钱分到各家,让大家搬到离琉璃厂稍远的地方租房居住,以防遭遇不测。赵文轩说:“三弟,我们有必要怕冯招财吗?以我们的财力,为什么不把他们的长官收买住,然后借鬼子的手把冯招财除掉?”
“我们与冯招财不同,我们永远不会变成汉奸。”
赵文轩感到惭愧,说:“三弟说得是。”
蔡守信说:“大家请回,今天务必搬走,不要带东西多了,以防被探子盯上。四弟你留步,我有事跟你商量。”
启明把大家送出门,回到客厅:“三哥,我们是不是先把一宝斋关掉,到别处躲一躲,等风声过去再回来?”
“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冯招财已经盯上一宝斋了,极有可能安插耳目,如果我们把一宝斋关门,他们立马就可能采取行动,我们拖家带口的不容易躲藏。我们照常营业,然后把家属都安排好,就是出事也没有遗憾了。”
“三哥,我们不能只是等着被动挨打,也得想点儿辙应对啊?”
“据那少音说,冯招财已经知道我们有地下室,将来他们必定要求打开密室。为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需要在密室里准备准备的……”
早晨,冯招财带领一个加强小分队把一宝斋团团包围。冯招财戴着日本军帽,没有帽徽,眼上扣着墨镜;上身穿西服,下身军裤套皮靴,腰上挎匣子枪。他指挥鬼子把门撞开,直奔后院。
柴少武与两个护院的兄弟想回去睡觉,听到店门传来巨响,他们去查看,正好与冲进来的鬼子撞了个面对面,刚要举洋枪,鬼子的枪响了,他与两个兄弟还没把枪举起来就倒在血泊里。
蔡守信与小惠听到枪声跑出来,见柴少武与另两个护院已经倒在血泊中,柴少武正用微弱的声音喊,快跑,快跑!冯招财走过去,用脚踩住柴少武的脖子,照他的脑袋开枪,脑浆溅到皮靴上。他把皮靴在柴少武身上蹭几下,提着枪来到蔡守信面前,歪着头问:“蔡掌柜,你认得我吗?”
“就是把你烧成灰我都认得。”
冯招财把墨镜摘下来:“没想到蔡掌柜记性这么好。”
蔡守信用鼻子哼一声:“冯招财,你现在出息了,当汉奸了。”
冯招财吹吹枪筒得意地说:“在来北平的路上,我还怕你不在这里了,没想到你还在为我守着宝贝,真让我惊喜。”走到小惠面前,歪着头咂舌,“啧,你说也邪性了,七八年过去,你柳小惠还像个大闺女。瞧你这脸蛋儿,还这么嫩,瞧你的奶子,还这么挺,真让我惊喜,惊喜不断。”
小惠哼了声,说:“冯招财你说你还算人吗。你与潘五妹怎么也是多年的夫妻,你把她害死不说,还把她闺女给害死,你这样的人,死了都会下十八层地狱。”
冯招财说:“你是说那小孩吧,我本来想把她卖给窑子的,可她下口咬我,我只好把她弄死。”
由于启明、高志光、赵文轩他们听到枪声后,赶到一宝斋看情况,正好被鬼子拿住,押到后院。蔡守信看到他们被押来,痛苦地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这段时间不要过来,由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你们是存心添乱!”
冯招财看到启明,那是分外眼红。他来到启明跟前,用枪筒点着他的胸脯说:“启大人,这么多年了,老子做梦都掐你脖子。要不是你设计把东西骗走,让老子背上黑锅,现在老子怎么也得弄个团长当当了。正因为你,害得老子跑到天津。”
启明冷笑:“冯招财,你就是个当狗的料。”
冯招财说:“噢对了,听说你闺女跟蔡守信的儿子定亲了,我得提前跟你说声,白定了,因为老子准备娶你的女儿。”
启明实在听不下去了,挥拳打在冯招财脸上。冯招财退后几步扑通坐到地上,手里的枪响了,正打中启明的腿。启明的身体晃了晃,歪倒在地上。冯招财把枪举起来想把启明交代了,见蔡守信与小惠挡在他面前,又把枪放下。他不是不想打死蔡守信,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因为还需要他把密室打开,而小惠又是他想留着的,自然不能打死。小惠掏出手帕来给启明包扎,手帕不够长,她从衣襟上撕下来块布接在手帕上,把启明的腿包扎好。启明吃力地爬起来,依旧梗着脖子盯着冯招财。
冯招财说:“蔡守信,老子就不废话了,赶紧把密室打开。”
蔡守信摇头:“一宝斋没什么密室,所有的东西都在店里。”
冯招财说:“老子不跟你废话,来人,把这个娘们儿给我拉进房里,我去搂着她睡一觉,让蔡守信想想有没有密室。”两个鬼子架起来小惠就往房里推,就在这时有人喊:“慢着。”冯招财回头见是藤野三郎来了,忙跑过去点头哈腰说:“您咋来了,这里交给小的就行了。”
藤野三郎瞪眼道:“吧格,蔡掌柜朋友的干活,不能为难他。”
蔡守信问:“把你们的长官叫来,我有话说。”
藤野三郎笑着点点头:“我的,他们的长官,你的说。”
蔡守信说:“你们是来要宝贝的还是要命的?”
藤野三郎说:“命的不要,宝贝的要。”
蔡守信说:“那就好办,把他们放了,我看到他们安全了就把密室打开,把所有的宝贝都送给你们,这样行吗?”
藤野三郎怀疑道:“你的,真的舍得大大的宝贝?”
蔡守信说:“没什么舍不得的。无论拥有多少宝贝都是保管员,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像西太后,活着的时候多么风光,死后陪葬了多少天下至宝,最终还不是被人挖出来曝尸天下?你们只要把我的家人把我的朋友放掉,并保证他们的安全,我可以把密室打开,把所有的财宝都给你们。”
藤野三郎摇摇头:“我的明白,你的牺牲自我,解救他们,放了的,你的不会打开。”
蔡守信说:“我为什么要骗你们,就算我不打开,你们也能挖到密室不是。只不过你们并不知道密室在哪里,就算你们知道在哪也得费事挖,得需要很长时间,并会招来民愤或产生不好的影响,别的部队听说你们挖贝也会过来跟你们争。只要把我的人放掉,我的人保住了性命,你们也不用费事挖,直接把东西运走就得,这不是两全齐美的事情吗?”
三郎说:“这样,我与冯的商量商量。”
两人走进房间,藤野三郎说:“挖的不能,影响大大的,别的知道也会来分,我们的少了。我们的必须放人。”冯招财急了:“太军咱们不是提前说好的吗,我帮您拿到宝贝,您帮小的把蔡守信等人杀掉,把他老婆赏给小的,您可不能反悔!”藤野三郎拍拍他的肩:“我们的按照蔡的要求放人,然后偷偷的,派人抓回来。”他们来到院里,三郎说:“我们的商量,统统的放人的干活。”
蔡守信明白,冯招财是不可能轻易放人的,如果直接放了,他们可能派人跟梢,如果找到家人新租的房子,那么家人也危险了。他说:“我要求把他们送到团河行宫附近。之所以要求送那里,是因为上次去时发现,那里地处郊区,树林面积大,容易藏身。”
三郎问:“团河行宫的哪里?”
冯招财说:“太军,在大兴,四五十里路呢。”
三郎说:“车的去送,快去的快回。”
小惠明白蔡守信的意思是想舍己救大家,于是说:“天下之事,应夫唱妇随。我要留在守信身边,放其他人走就行了。”启明说:“嫂子,我跟三哥留下,你们走。”蔡守信吼道:“胡说什么!太军,如果他们任何人留下我都不会把门打开,必须把他们全部送走,马上把他们送走。我要亲自去送他们,当看到他们确实被放了,安全了,我回来开密室。”
三郎笑说:“夫人放心,蔡掌柜的朋友,我们的不为难他。”
冯招财喊道:“来人,把他们押出去。”
藤野三郎安排了两辆卡车,一辆车让冯招财送人,让他们在路上开得慢点儿。另一辆卡车拉着兵,提前赶到团河行宫附近埋伏,等把人放下后立马把他们抓住带回司令部。
在冯招财临出发前,藤野对他说:“不能动他们的一根汗毛。公报私仇,死拉死拉的。他们的放下,马上的回来,我们的密室,宝贝的干活。”
冯招财坐在驾室棚里,车斗里二十个大兵把蔡守信、小惠、启明、赵文轩、高志光围在当中。蔡守信凑到小惠跟前,附在她耳朵上说:“下车就往树林里跑,不要直接回家。回去后,听到大动静,赶紧带家人去南方。”正说着,刺刀伸到他们中间,把他们扒拉开了。蔡守信对启明他们说:“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再回一宝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