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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致命交易

自打劫事件过后,蔡守信认为以后的日子会平静下来。冯招财虽有怀恨之心,相信在这段时间里不会再闹事了。潘九斤知道官府正在追拿他,也不敢轻易露面。庆宽得到大量流失的宝贝,足以向老佛爷邀功,不会再催他了。现在,可以把店里几位师傅的家属接过来,大家团圆了。随后,他打发柴少武回南方接人,打发赵文轩去附近租院子,以备家属来时住。

闲来无事,蔡守信想去找刘三礼聊聊,探听冯招财的消息,以防冯招财狗急跳墙,对万宝堂做出反常之事。刘三礼正在卧室用放大镜照量盘子,听店里伙计说蔡守信来了,忙把盘子用布包了,塞到床下。他来到客厅,弹弹衣襟,抖抖袖子,施礼道:“蔡爷,您有事打发人叫小的一声,何必亲自来呢。”

蔡守信问:“冯招财那边什么情况?”

刘三礼说:“还躺在床上,不能走动。”

蔡守信说:“如果潘九斤回来,要及时向我汇报。”

刘三礼愣了愣,心想潘九斤刚回来过蔡守信就来问,难道他知道潘九斤回来过了?于是说:“蔡爷,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潘九斤不敢回来了,就算回来也是偷偷摸摸的。小的要是听说他回来一定立马向您汇报。”

送走蔡守信,刘三礼又回到卧室,把那两件汝窑的盘子拿出来用放大镜照量。他明白,这两件东西不比自己那张王蒙的画价低,要是花钱买,没有千儿八百两银子是拿不下来。他把玩了会儿瓷盘,躺在床上,从枕下掏出潘五妹船样的绣花鞋放到鼻子上嗅嗅,满脸陶醉的样儿,然后闭上眼睛想象与潘五妹拜堂成亲,嗯嗯啊啊,儿孙满堂,激动得脸蛋儿就像猴子屁股似的。

爱情就是这样,当它到来之后,会让人忍不住要做些反常的事情。刘三礼忍耐不住想见到潘五妹的冲动,又折回去了。这当儿潘五妹正在院里给冯招财煮药,刘三礼来到后,蹲在潘五妹跟前帮她递柴。潘五妹说:“三礼你来得正好,帮我个忙。”

刘三礼说:“五妹你说。”

潘五妹说:“前段时间我以为冯招财出不来了,把伙计打发走了。你去看看,要是他还没找到活儿,就把他叫回来吧,这店还得开,不开哪来钱,没钱吃什么。他就在胡同里周大脚家租的房子,南屋靠西那间。”周大脚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就因为没有裹脚,在这片都很出名。就因为这双大脚,她就没有找到婆家,自己守着个院,靠租房过日子。

刘三礼点头说:“我这就去。”

厢房里的冯招财听刘三礼来后,顺着窗棂看去,见他又匆匆走了,心里就开始化魂。他们打得火热,会不会在药里加毒药,想把我给害死啊?从古至今,为了通奸谋杀亲夫的事多了去了。这么想过,冯招财害怕了,当潘五妹把药端进来后,他只是呼呼地吹,却不敢下嘴喝。等潘五妹出去后,他把药倒进老鼠洞里,等潘五妹再进来,他吧唧几下嘴说:“太苦了,我喝不下去,以后别给我煮了。”

潘五妹说:“怕苦你就别喝,以后也不要走路了。”

冯招财抬头看看腿:“这些王八蛋太狠了,竟然用棍子敲,我听到咔吧一声,这骨头就给敲断了。等老子的腿好利索,看我怎么报仇,我要把他们的腿敲断,插进他们的腚里。”

潘五妹撇嘴:“报仇报仇,再报你就没命了,也不长记性!”

由于冯招财怀疑潘五妹与刘三礼有一腿,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担心下毒,等他们先动筷才吃。饭后,潘五妹与伙计去收拾店面,冯招财对刘三礼说:“三礼,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其实我跟潘五妹早没感情了,要是你喜欢我可以成全你们。”

刘三礼愣了愣:“冯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招财说:“跟你说实话吧,早先我找人查过八字,我跟潘五妹合不来。先生私下里对我说过,她命里克我,所以我老是倒霉。兴许你们俩人的八字合得好。”

刘三礼狐疑地问:“冯爷您这是真心话吗?”

冯招财说:“当然是真心话,你跟潘五妹过,我就可以娶个新人。你难道怀疑我不喜欢黄花闺女,而是喜欢潘五妹吗?”

刘三礼知道这是冯招财的真心话,问:“要是潘五妹不同意咋办?”

冯招财说:“放心就是,爷我帮你。”

刘三礼跪倒在地上给冯招财磕头:“冯爷,要是您成全了我们,我做牛做马都会报您的大恩。”正在这时,潘五妹从外面进来,瞪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冯招财忙说:“我让刘掌柜看看床下有没有落下东西。”

刘三礼从地上爬起来,说:“没有落下。”

潘五妹说:“都是整袋子拉出来的,能落下个屁!”

刘三礼见冯招财同意他跟潘五妹好,跟在潘五妹屁股后面,嘴上就像抹了蜜似的,再也不避冯招财了。潘五妹想喝水,马上倒,想抽烟,马上点,想躺会儿,马上去捏腿。潘五妹皱眉道:“刘三礼你懂不懂礼节,当着冯招财的面就捏我的腿。”

冯招财说:“捏吧,捏吧,没关系。”

潘五妹说:“那好,你滚出去,让刘三礼到床上来。”

冯招财说:“我腿脚不利索,要是能走我就出去了。”

潘五妹说:“冯招财你是真想当乌龟。”

冯招财说:“反正已经当了。”

潘五妹骑到他身上又是一阵扑通,打得冯招财鬼哭狼嚎。

晚饭后,那少音在客厅里喝茶,双腿搭在脚凳上。丫鬟蹲在那儿给他捏腿,他伸手捏捏丫鬟的脸蛋儿。丫鬟挤挤眼小声说:“夫人就在隔壁烧香。”那少音把手抽回去,端起杯子轻轻地呷几口,眯上眼睛,满脸享受的表情。他曾跟夫人商量要把丫鬟纳成妾,但夫人说得等到她死了。夫人家里势力大,她哥在朝中禁卫军中当差,那少音只能偷点儿腥,但不敢明来。不过他已经跟丫鬟说了,将来会给她个名分,丫鬟就把自己给了他,并想怀上他的孩子,让夫人承认这个现实,尽快给她个名分。

那少音的客厅非常简陋,墙上挂的都是无名之辈的画,家具都是新家生,看上去就不值钱。但是,那少音后院有个书房,房里有地下室,地下室里堆满珍贵瓷器、玉器、名贵字画。上边多次想把他调到地方为官,那少音不肯去,去地方为官虽然官职升了,但不会像管理琉璃厂有油水可捞,他宁肯当这个职位不大油水大的官。

当那少音听到夫人的脚步声,忙把双腿抽回。

丫鬟站起来,拿起抹布擦几下桌子。

夫人叫着丫鬟去了,那少音独自来到后院,钻进书房,把门插死,来到窗前往外看看没人,这才把书架推开进入密室。蜡烛亮起,地下室里那些宝贝顿时熠熠生辉。他从袖子里掏出放大镜来,细致地照量架子上的东西。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少鉴别能力,只是享受这种过程。当他累了、烦了、不顺心了,只要来这个密室里看看宝贝,情绪就会立时变得晴朗起来。

室内的铃铛响了,那少音忙从地下室里出来。那少音为防下人接触地下室,专门设计了铃铛,绳子牵到客厅,有人找他时拉拉牵引的绳子他就知道了。那少音来到客厅,听说刘掌柜与潘五妹前来求见,问:“空着手来的?”

“抱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么大。”下人比画着。

那少音点头:“让他们进来。”随后去更衣室换官服。那少音每次接见别人都会换上官服,保持自己的威严。潘五妹与刘掌柜坐在客厅里,见那少音从后门进来,马上站起来。那少音的目光掠过茶几上那个包:“坐吧,坐吧。”刘掌柜弹弹胸襟,抖抖袖子,行礼道:“潘五妹淘换了几件东西,想孝敬您老人家。”

那少音说:“刘掌柜,这不太好吧,他冯招财还压着案子呢。刘掌柜你是知道本官的,本官向来大公无私,绝不徇私枉法。”

刘掌柜忙说:“这个小的知道。不过,据小的调查,他潘九斤确实没有作案的时间,您想,在劫案发生的那夜,潘九斤还在山西挖土呢,这时间就对不上。”

“那么,你认为是谁劫了这批宝贝?”

“小的认为所有购买宝贝的人都有嫌疑。”

“嗯,本官也是这么认为的。”

刘掌柜把包解开,把瓶子小心地放到茶几上,说:“大人,这几件瓷儿可是好东西,都是汝窑真品。您也知道,汝窑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北宋后期被官府选为宫廷烧御用瓷器。您瞅这釉多滋润,这天青色多纯正,这胎有多薄。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支钉釉满足,可是典型的汝窑出品,这是非常名贵的。”

那少音说:“听你说得挺热闹的,是真品吗?”

刘掌柜忙说:“实话跟您说吧,这是九斤从地里挖出来的,绝不是新家生。您不放心可以找行家看,要是有什么差错小的赔您。”

那少音说:“量你也不敢弄些新家生来糊弄本官。”

刘掌柜忙说:“那是,那是。”

那少音捋捋胡子:“这个潘九斤呢,是有案底的,如果抓住他是要砍头的。当然了,砍不砍头本官说了算。”

刘掌柜说:“小的明白。”

那少音说:“你们先回去吧。这些东西?”

刘掌柜忙说:“又不值几个子儿,您留着把玩吧。”

告别那少音出来,刘掌柜自感帮了潘五妹大忙,细长的脖子挺得老高,趾高气扬地说:“放心,有我刘三礼暗中使劲,保他九斤无事。”

潘五妹说:“三礼,谢谢你了。”

刘掌柜伸手抓起潘五妹的手:“五妹,五妹。”

潘五妹把手抽出来:“三礼,俺有男人。”

刘掌柜说:“五妹,我曾学过麻衣相,柳庄相,梅花易,周易,并对四柱有较深的研究。他冯招财准头嫌短,鼻根塌陷,两目罩有黑雾,必有灭顶之灾。再者,按中医说,肝主目,肾主发,你瞧他的头,都扒得像鸟窝了,这说明肾气枯竭,无子之命。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轻则重病,重者暴亡。如果咱们结合,那就不大相同,将是锦上添花,福禄祯祥,寿比南山,儿孙满堂。”

潘五妹说:“俺才不信你的话呢。”

刘掌柜说:“千真万确,千真万确。”

在路过三宝斋时,刘掌柜非要让潘五妹进来坐会儿,见潘五妹不肯,便说:“五妹,我有要事相商。”等潘五妹进房,刘掌柜伸手把门插上,抱住潘五妹就乱亲。潘五妹反倒把他抱起来放到桌上:“你想跟俺睡觉是吧,那好,你能把俺抱进睡房俺就从你。”

刘掌柜从桌子上跳下来,叉开双腿,双手抱住潘五妹的腰,嗯嗯几声,潘五妹纹丝不动。

潘五妹说:“这不赖俺,是你没劲儿。”说完把门打开走了。

刘三礼看看黑洞洞的门,哭咧咧地说:“刘三礼你丢人了,连个女人都抱不动。”

失落的刘三礼暗下决心,明天就去买大鱼大肉,一定要吃成虎背熊腰,让潘五妹看到他的雄壮,体会到他的力量与耐力……

那少音对潘五妹送来的瓷儿并不放心,为知道真假,打发差役请来古宝斋的石运达。在这条街上,石运达对古瓷器的鉴别还是极有口碑的。当石运达到来后,那少音说:“本官在街上淘了几件东西,你帮着掌掌眼。”石运达看到那几件汝窑的东西,故作惊讶道:“这可是汝窑真品,世上罕见,千金难得啊。”

石运达并不知是潘五妹送来的,以为是那少音在街上淘来的,想拍拍他的马屁。其实东西是汝窑的不假,但品相并不好,也算不上精品,再者汝窑由于时间较短,留下来的东西少,由于认知度低,在市场上不太流通。那少音听说是真品,心中高兴:“每件值多少钱?”

石运达故意夸大其词:“那大人,这个可是天下至宝,件件都值万两。您得好好留着,我在这条街上好多年都没见着这么好的东西了。您也知道,汝窑的时间较短,传下来的东西极少,相信用不了几年,这几件东西的价值就会翻番。”

“照你这么说,我还真得着了?”

“那是,那是。”

送走石运达,那少音把几件东西小心地搬到密室,又用放大镜照量一番。心想,看来这潘九斤还真能弄到好东西,既然这样,真不能把他抓起来,得留着他给我搜寻天下之宝。

傍晚,那少音领着两个差役来到三宝斋,想让刘三礼给潘九斤传达消息,让他放心地去挖宝。刘掌柜正在房里临画,听说那少音来了,手忙脚乱地把值钱的东西往柜台下面塞,喊道:“来了,来了。”打开门后,那少音瞪眼道:“刘三礼,你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藏东西,怕本官顺你的啊?”

“哪里哪里,刚才小的正在打盹呢。”

那少音倒背着手来到店里,四处瞅寻,目光落到货架上那件鎏金铜佛上。刘三礼打个激灵,忙说:“鎏金的,薄薄的一层,近代仿品。”那少音转过头来,用手敲敲柜台:“三礼啊,去给冯招财传个话,让他转告潘九斤,如果他每次弄到货先让本官挑几件,以后本官不只不缉拿于他,还会保证他的安全。否则,只要他露面就把他抓住关进死牢。”

“中,我现在就去。”

“中什么中,跟谁学的,听着这么别扭。”

“小的马上就去,他们不敢不从。”

“此事不可宣扬,这个,毕竟潘九斤是有案底的,宣扬出去,本官也保不住他。还有,他每次弄到好东西,你要亲自给本官掌眼,一定挑最好的。如果你把事情办妥,以后你的店里就不用交税了,再者,有什么好处呢,本官也不会忘记你。”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给您挑精品。”

那少音临走时,指着柜上那个鎏金佛说:“三礼啊,夫人最近想请尊菩萨拜拜,这不你这里正好有吗,本官就从你这里请了。”

“老爷,老爷,这佛不能拜,这佛是千手佛。”

“千手佛好,说明有本事,值得拜。”

“老爷,这尊佛不是中土的,您看是不是有西域的元素。不是咱们中国的佛,拜这个不吉利。”

“别糊弄本官,佛本来就是洋人,我们要拜就拜正宗的。”

“老爷,哪天我再给您淘换个好的。”

“反正你说过这是仿品,值不了几个子儿,难道你舍不得?”

刘掌柜牙痛般直吸溜嘴:“不瞒大人,本店所以叫三宝斋,就是因为店里有三件宝贝,就包括这件佛,如果您把他请走了,小店只剩两件,就得改名了。”

“本官终于知道你的店为何叫三宝斋了,名字不错。”

“是的大人,所以小的不能改。”

“那好,把另两件宝贝也拿出来让本官瞅一眼。”

刘掌柜把铜佛从柜上取下来放到柜台上:“老爷,本来三件,上次被贼人抢了,就剩这件了,拿走吧,反正我看着也堵心。”

送走那少音,刘掌柜盯着原来放铜像的痕迹骂道:“强盗,比强盗更强盗。”他抽抽鼻子,眼睛变得湿润润的,嘴吧唧几下,从柜台下面把几件宝贝拿出来重新摆上,想到马上要出去,又把宝贝给收拾起来,塞到了柜台下。

虽然刘掌柜为失去铜佛而懊恼,但想想去见潘五妹,心情又好起来。自上次没能把潘五妹抱进卧室以达夙愿,但毕竟知道潘五妹允了,只怨自己力气不够。自那夜过后,刘掌柜买来钱钱肉,买来牛鞭对身体进行大补,吃得身上老燥热,他相信现在自己有劲了。这时,潘五妹正躺在床上吸水烟袋,咕噜咕噜响。冯招财正扶着床沿来回走动,但那只受伤的腿一着地就钻心地疼。潘五妹把烟嘴儿从嘴里啵地拔出:“现在你还想不想娶小的了?”

“娶那个干啥!”冯招财的表情痛苦。

“你不想传宗接代了?”潘五妹撇着嘴。

“盗人祖坟,断子绝孙,看来这话还真应在我身上了。”

“跟挖人祖坟有啥关系,九斤养了个三女人,每个都生了好几个孩子。”

“说得也是。可我得说实话,其实刘三礼人不错。”

“什么不错,就像根儿火柴棍儿。”

冯招财听到此话以为他们真睡了,心里有些难受,爬到床上用被单蒙住脸,心里在想,等老子的腿好了立马就去找黄花闺女,生个大胖小子让你潘五妹看看,是老子不行还是你不会下蛋。这时,院里传来刘三礼的喊声:“五妹你出来下,我有事跟你说。”

冯招财说:“潘五妹,刘三礼叫你出去,去吧。”

潘五妹赌气道:“去就去。”她走出厢房,与刘三礼来到客厅。刘三礼眉飞色舞地说:“成了,成了。”

潘五妹问:“什么成了?”

刘三礼说:“我把店里那尊魏代鎏金佛送给那少音为九斤求情,他终于同意,只要以后九斤弄回东西先给他挑几件,不但不抓他,还要保护他呢。”

潘五妹说:“三礼,谢谢你了。”

刘掌柜说:“五妹,我那件鎏金佛可是花一千两白银买来的,为了你就是千两黄金我也舍得。放心吧,九斤可以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潘五妹说:“太好了。”

刘三礼小声说:“五妹,我现在有劲儿了,我能抱动你。”

潘五妹说:“那好,你抱起来让我看看。”

刘三礼挽挽袖子,猛吸口气,伸手圈住潘五妹的粗腰,嗯嗯几声,潘五妹仍纹丝不动。这时冯招财推门进来:“我以为你们去三宝斋了,原来你们在这儿,继续整你们的,我出去转转。”说着拄着拐出去了。潘五妹推刘三礼:“刘三礼,把手放开。”刘三礼放开手:“五妹你不要怕,跟你说实话吧,这是冯爷同意的,他说要成全咱们俩,等咱们俩好上,他想找个新人。”

潘五妹恨道:“这个王八蛋,他竟然出卖俺,俺跟他没完。”

刘三礼说:“五妹,他不要你我要你。”

潘五妹叫道:“刘三礼你对俺的恩俺记在心里,以后会报答你,可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也不要再对俺动手动脚了,你把俺看成什么人了?再说,就算冯招财把俺休了咱们也是不可能的。”

刘三礼说:“五妹……”

潘五妹叫道:“刘三礼你先回去!”

刘三礼脸色变寒,灰溜溜地走了。潘五妹抽抽鼻子,泪水从眼里瀑下来。想想自从嫁给冯招财,不怕他穷,不怕他丑,处处护着他,关心他,疼爱他,他不但不感恩还嚷着要娶小妾,如今竟然要把她推给刘三礼。潘五妹恨得咬牙切齿,梗起脖子跑到店里,问伙计:“冯招财呢?”伙计指指门外。

潘五妹跑出门,见冯招财正拄着拐在瞅万宝堂的牌子。她二话不说,上去撕住冯招财的头发,摁到胯下就扑通,把冯招财打得没个人腔。从此潘五妹开始厌恶冯招财,并慢慢地疏远刘三礼。

一天夜里,潘九斤回来,听说那少音已经发话,只要每次弄到货先给他挑几件,从此对他保护,便啐了口说:“本来就不是老子干的,凭什么要抓老子。”

冯招财说:“事情都是蔡守信惹起的,他把宝贝卖给别人,又派人把东西抢回去。我敢说现在万宝堂不只拥有大量宝贝,还有大量的银子。九斤,只要把万宝堂劫了,以后咱们也不用铲地皮了,也不用开这破店了。”

潘五妹皱眉道:“冯招财你咋狗改不了吃屎,你想想你跟人家较劲哪次赚到便宜了。人家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现在的腿还瘸着呢又要对付人家。九斤咱别听冯招财在这里瞎叫唤,他是挑唆活人上吊,没安好心。”

潘九斤说:“姐夫,等你的腿好了再说吧。”

潘五妹说:“唉,你以后也别叫他姐夫了,他想把我推给刘三礼,然后自己娶个小的。”

潘九斤瞪眼道:“冯招财你要敢负了俺姐,俺点你的天灯。”

冯招财说:“天地良心,我对你姐是真心实意的。是他刘三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每天缠着你姐净想好事儿,可不赖我。”

潘九斤怒道:“我现在就去把刘三礼扁了。”

潘五妹说:“干吗,刘三礼再怎么说也有恩于你,他为了你的事跑前跑后的。再说了,这也不怨刘三礼,前段时间我为你与冯招财的事跟他走得近了些,让他误会了。我已经跟他说明白了,虽然冯招财是头猪,但我潘五妹也不是轻浮之人。”

早晨,蔡守信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突然传来鼓掌声,回头见是女儿荧荧,心里无比喜悦,但还是坚持把拳打完,这才问:“什么时候到的?”荧荧跑过去扑到蔡守信的怀里说:“爹,我们刚到。”蔡守信把荧荧推开:“去休息吧。”虽然他心里非常高兴,但不会表现在脸上。在他当督窑官的时候,就有人给他起绰号叫蔡一脸,意思是天塌下来,火烧着屁股,他的表情也不会有变化,总是板着那副脸儿。荧荧说:“爹,我给您带了些烧饼、捺菜,还有弋阳年糕。”

蔡守信点头道:“好,好。”

柴少武与妻子刘婉芝来到院里,刘婉芝款款行礼道:“义父可好?”

蔡守信点头说:“好,你们去歇着吧。”

荧荧撇嘴:“爹,我们大老远来到这里,你还绷着个脸。”

刘婉芝说:“荧荧,其实义父心里高兴着呢。”

蔡守信说:“你们先去休息。”说完倒背着手来到客厅,扭头见柜子上放着几个点心盒子,走过去打开,捏块米糕填进嘴里,不由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时,高志光敲门进来,说:“刘掌柜有事求见。”

蔡守信点点头:“让他进来。”

原来刘掌柜实指望帮助潘五妹把九斤的事情摆平后,潘五妹会对他感恩,会投怀送抱,没想到事情办好了,现在潘五妹对他冷冰冰的,连句亲热话都不让说,从而感到自己之前的想法错了。他重新梳理思路,认为想得到潘五妹就必须把冯招财与潘九斤整了,让她潘五妹变得无依无靠,孤立无援,才会依靠他。刘掌柜来到客厅,弹弹胸襟,抖抖袖子,施礼道:“蔡爷,小的今儿才知道,潘九斤偷着回来好几次了,特来跟您言语一声。”

蔡守信皱眉道:“是吗,他还敢回来?”

刘掌柜说:“蔡爷,冯招财与潘九斤从来都没有放弃报复您的想法,您必须要引起注意了。小的听说您女儿,还有店里大师傅的家人都接过来了,这要是出事就麻烦了。”

送走刘掌柜,蔡守信不由叹了口气。他所以让家属们来,是以为潘九斤背着案不敢轻易回街上,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还偷着过来。于是,他带上荧荧带来的点心前去拜访那少音,对他说:“那大人,潘九斤多次回来,大人都不派人去抓,这让被劫的掌柜们颇有微词,认为大人不负责任。”

那少音故作吃惊:“什么,潘九斤回来过?”

蔡守信说:“是的,据说回来过多次了。”

那少音说:“本官并不知道他回来,要知道早就把他绳之以法了。”

蔡守信认为有些事情指望别人是不行的,还得自己想办法。回到万宝堂后,他带着高志光,要去聚鑫斋探风声。冯招财现在已经扔掉拐了,由于之前疑神疑鬼,不敢喝药,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还有些瘸,但并不太妨碍走路。他正指挥着伙计摆放东西,见蔡守信来了,马上施礼道:“蔡爷您来了,快快有请。”他又高声喊道:“潘五妹,万宝堂的蔡爷来了,泡茶,泡好茶。”

“冯掌柜不必客气,听说你们新上了货,想来买几件。”

“买什么买,看中就拿走,我的就是您的。”

蔡守信让高志光去挑东西,他跟冯招财来到客厅。潘五妹泡上茶放到茶几上,说:“冯招财,你被抓进大牢后还是蔡爷把你捞出来的,蔡爷是咱们的恩人,我们可不能收钱啊。”

“用你说,我们肯定不收钱。”

“对了,听说九斤常回来。”蔡守信说。

潘五妹愣了愣,忙说:“蔡爷您听谁说的,没影的事,现在官府正抓他呢,他哪敢回来,这些货都是打发别人捎回来的。蔡爷,说实话,九斤他冤死了,上次的劫案真不是他做的,那时他还在山西踩点呢,哪有这飞毛腿回来抢东西。”

蔡守信说:“是啊,我也不相信是他做的,不过其他掌柜的可不这么认为。最好不要让他露面,一旦被捉住,有嘴也说不清了。”

潘五妹说:“多谢蔡爷提醒,我们不让他回来。”

高志光选了几件瓷器拿进客厅,让冯招财说价。冯招财坚决不要钱。蔡守信说:“冯掌柜,钱还是要给的,你不收下次我怎么好意思再来。这样吧志光,给这几件瓷儿定个价,说说定价的理由。”高志光指着两件汝窑的盘子说:“这两件是汝窑真品,窑是好窑,只是品相不好,如果器型端正能值千两,但这样的品相每件只能算一百两。”他又指着那件唐三彩侍女,“这件东西出自唐代,好东西,只是釉面剥落太多,只能出二百两。”

潘五妹说:“我们说过了不要钱了,您拿走就得了。”

蔡守信还是硬把钱放下,带着东西走了。冯招财与潘五妹看着茶几上的银票,心理不平衡起来。上次刘三礼拿去的两个盘子比这个要大,器型也端正,按照高志光的说法价值不菲。潘五妹骂道:“他刘三礼真不是好东西,感情以前他都是在糊弄咱们,从咱们这里蹭去的东西都很值钱。”

冯招财冷笑说:“不是好东西还让人家抱。”

潘五妹瞪眼道:“你是好东西能把老婆往人家怀里推吗?俺算看透你了,你就是个当乌龟王八的命,从今以后老娘不管你了,你爱找谁就找谁。不过话都说到头里,九斤拿回来的东西卖了钱你一分都不能动。有本事你自己去赚钱去。”

潘九斤每次回来,刘三礼都去跟蔡守信汇报,蔡守信向那少音举报让他捉拿,那少音嘴上说好好好,却总不行动。潘九斤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到万宝堂去转悠试他们的底线。一天,万宝堂刚开门,潘九斤来到店里不停地让伙计拿东西看,也不买。每当有人进来买东西就凑过去说:“赝品,不值钱。”

伙计被他折腾烦了:“爷您到底买不买东西,不买别碍我们的事!”潘九斤把手里的陶罐猛摔到伙计头上,破口大骂:“老子不买到这里干什么?”柴少武听说店里有人闹事,从后堂出来,问:“谁闹事?”店伙计指指潘九斤:“就是他,不买不说,有人进店他就说咱们的东西是假货,还把东西往我头上摔。”

柴少武说:“你哪个山上蹦出来的猴子,敢到万宝堂闹事!”

潘九斤冷笑道:“老子就闹事了,你说咋地吧。”

柴少武说:“店里太小,亮不开架势,咱们出去。”

潘九斤说:“出去就出去。”

当蔡守信听说有人闹事,柴少武与他干上了,马上赶出来,见柴少武正跟潘九斤在门前的空场里比画,本想上去制止,但他想看看潘九斤到底有何本事,就站在旁边。

潘九斤与柴少武都是学过把式的,潘九斤用的是大洪拳。大洪拳是宋太祖赵匡胤习练的拳术之一,是少林武功的基础拳,动作连贯、功架完美。凡练少林拳术、器械、散打、技击者,都从大洪拳起手。它的特点是以活马步为主,上承禅法、下化武艺、掌拳并用、刚柔相济、攻守自如,天下无敌。拳法虽然好,但潘九斤生活糜烂,爱嫖,爱赌,爱喝酒,每天接触的都是墓气,这套拳在他手里算糟蹋了。柴少武曾经当过兵,练的是实用派拳法,说不上宗派,但他经过战场的洗礼,不重形式,在于实战。他的技术主要是踢﹑打﹑摔﹑拿﹑跌﹑击﹑劈﹑刺等。就在潘九斤摆架势时,柴少武健步向前,躲过潘九斤的拳,侧踢到潘九斤膝盖上。

潘九斤滚倒在地,乌龙蛟柱起来,赢得围观者大声叫好,可没等站稳,柴少武又一记侧踢把他放倒。潘九斤后滚翻刚要起身,柴少武飞身跃起,弹踢正中潘九斤下巴,潘九斤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感到天旋地转,再也站不起来了。柴少武用脚踩着他的胸脯,冷笑道:“我以为你多么厉害,不过如此嘛。”

蔡守信让柴少武把潘九斤捆上,亲自送到衙门。那少音见潘九斤被抓,心中暗惊,便明知故问道:“蔡掌柜,此是何人?”

蔡守信说:“这位就是抢劫宝物盗人祖坟的潘九斤。”

那少音说:“噢,是吗,来人啊,把他给我关进牢房。”

蔡守信说:“大人,此人作恶多端,应斩首示众。”

那少音说:“这个,等本官对他审讯过后再酌情处罚。”

蔡守信明白那少音被冯招财收买住了,不给他施加压力肯定不会惩治潘九斤。回去后,他专门拜访了几家掌柜,对他们说,已经把潘九斤抓住送到衙门,怂恿他们去找那少音索要宝贝,要求把潘九斤就地正法。这时,那少音正在训斥潘九斤:“本官不抓你并不是让你到街上胡作非为的,就算你没有劫持店里的宝贝,单凭你铲地皮这行当就足以令世人唾弃,你说你不但在街上晃来晃去,还去万宝堂闹事,你闹事也倒罢了,可你别让人抓住啊。”

潘九斤说:“大人,万宝堂藏有大量宫里流出来的宝贝,等小的把店劫了,把得到的宝贝全部送给您。”

那少音愣了愣:“赶紧走,别的事以后再谈。”

潘九斤刚从后门出去,十多家店铺的掌柜就涌来了,要求那少音严惩潘九斤,追回被劫之物。那少音看到这种情况,后悔把潘九斤放走了。不过那少音毕竟在官场驰骋这么多年,脑瓜子还是够用的,他不慌不忙地对大家说:“抓住潘九斤有用吗?他又没有随身带着宝物,我已经把他放了。”

大家愤怒地盯着那少音。

那少音不慌不忙说:“本官放他就有放他的理由。放了他,暗中派人跟踪,争取找到他的老窝,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把劫走的东西追回。就算把他杀了也只能解一时之气,从此就把线索断了。”大家毕竟都是想追回失去之物,听那少音这么说,也没有什么脾气了,都低头耷拉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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