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早晨起来的时候,电话还在通话中。她揉了揉眼睛,仔细听了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恩,还算平稳,怕挂断的嘟嘟声吵醒慕寒,苏默按下了静音键,放在茶几上。
窗外是天空刚刚露出的鱼肚白,时间尚早,李嫂已经起来收拾了,看到苏默时,李嫂说了句太太好。苏默左右是习惯了,慕寒也不许她改,索性就这样叫着,竟也慢慢习惯了。
苏默说,李嫂,早晨我不吃饭了,我熬点粥,等下带走。
李嫂笑了一下,是要带给先生么?
苏默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垂着眼帘笑了笑,当做默认。
稍微洗漱了一下,熬上粥,苏默想了想,拿起座机给十三打了个电话。
问好了地址,苏默拿上已经熬好的粥,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苏默的手机一直保持着跟慕寒通话的状态,她带上耳机呆呆的听着电话那头慕寒传来的呼吸声,边开车,觉得有种很安详的感觉。似乎慕寒这样轻声的呼吸总能给她带来这种感觉。
到了医院,苏默问过了病房号,直奔着就去了。开门的时候,柳老爷子还没醒,慕寒也没醒,苏默看着电话还在他耳边轻放着,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拿下已经放了一晚上的手机,按了挂机键。
谁知道刚拿下来手机,慕寒就醒了。晨起的慕寒还没有太清醒,看见苏默,还没那么诧异,笑笑说,怎么起的这么早?
苏默坐在床边看着他,没说话。
缓了一会儿,慕寒渐渐清醒过来,也想到了自己是来陪床的,拧着眉头说,你怎么来了?
苏默拿起煲好的粥在他眼前晃了晃,嘟嘟嘴的说,来给你送粥啊。
慕寒抬起手碗看了看表,眉头皱的更深了,说,你这么早就过来,不是五点钟就要起床?说着,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下说,你看看,黑眼圈这两天又重了!
拍掉他的手,苏默哎呦了一声说,行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你喝完粥,我就回家睡觉,成不?
刚说到这,苏默双手合十拍了下说,不行,你今天不在公司,我得去才行。
慕寒扯了扯嘴角笑着说,老板娘,很称职嘛。
苏默听着他这一声老板娘就觉得有点奇怪,她怒嗔着说,是你教十三说老板娘的是不是?
喝了一口粥,慕寒摇摇头说道,我可没说,这粥熬的真好喝。
苏默看着他一股脑的喝完了整整一个保温桶的粥,嘴巴张的老大,说你,你都喝了啊?
慕寒挑眉,难道你不是给我一个人喝的?
苏默愣了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老爷子的床位,淡淡的说,本来,是两人份的……
慕寒想都没想,擦了擦嘴,说道,我外公不能吃东西。
苏默想了想,问到,到底什么病啊?我看着……起色还好啊。
慕寒拉着苏默的手直接走出了病房,边走边说,中心医院的王主任是我爸的老同学,心脑血管的专家,他说没什么大事,送来的及时,在医院观察个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苏默皱眉,那为什么不让吃东西?
话没说完,已经走到了车库,慕寒推着她上了车,站在车门口,给她系上安全带,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佯装着生气的说,你十万个为什么啊?赶紧上车,不要去公司了,公司里我叫十三顶一下,你先回家好好睡一觉,下午再过去也不迟,知道么。
苏默关了车门,脚踩着油门,瞪了慕寒一眼,说,知道了,真墨迹,那你今晚回家么?
慕寒从开着的玻璃窗处把手伸进去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的说,回,你在家乖乖等我。
恩,那我先回去了。苏默点点头,开动了车子。
恩,路上小心点。慕寒在苏默的手上落下轻轻的一吻,暖暖的提醒着。
远处,原本要来医院替慕寒的楼弃在车里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楼弃也是一晚上没睡,本来商量好的今天慕寒再盯一天,晚上他再来换人,可是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闭上眼睛,总是有苏默哀怨的眼神,母亲疏离的目光,和柳老爷子倒地时失望的神情。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楼弃彻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就起床去医院看看也好,谁知却大早晨就看到了这‘恩爱‘的一幕。
楼弃在车位处愣了一会儿,想了很久,决定去追苏默的车。
车上,楼弃给苏默打了电话,默默,停车。
苏默很诧异,自己开车他怎么会知道,有些后知后觉,她问,你在哪儿?
楼弃说,我就在你后面。
苏默一个刹车踩死,脖子有些扭到了,还没来得及揉两下,楼弃已经打开了车门,坐在了副驾上。
苏默有些错愕,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楼弃没理会她的问题,直勾勾的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苏默有些好笑,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医院里?
楼弃笑的有些尴尬,眼睛望着车前的小路,说,听说你们已经同居了?
苏默扯了扯嘴角,这话八卦新闻不会也是你未婚妻告诉你的吧?她是不是现在不拽出点我的绯闻就不甘心呐?
到底有还是没有。楼弃转头看着她的双眼,低沉的声音问着。
有没有都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苏默双手把着方向盘,冷漠的说。
这时,天空竟然下起雨来,大滴大滴的落在了车窗上,苏默没有打开雨刮器,任由雨水冲刷着挡风玻璃,两个人坐在这里,谁也没说话,气氛尴尬又微妙着。
楼弃按下车窗键,缓缓的落下了车窗,右手伸出窗外,接起了几滴雨水,喃喃的说,默默,你还记得以前么,你总是喜欢淋雨,喜欢淋着雨双手撑开的接雨水,我说你不嫌脏,你还说这是无根之水,最干净……
苏默看着挡风玻璃前顺流而下的水流,微笑着,也想到了楼弃说的那个场景,很多时候,跟楼弃在一起,自己便更像个小姑娘,爱笑爱闹的,浑身总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楼弃永远都是用宠溺的眼光看着自己,然后微微笑着说你怎么这样顽皮。
看苏默没说话,楼弃笑了笑接着说到,你记得有一次么?因为淋雨你发烧了,女生宿舍我进不去,在外面干着急,结果等下午没人的时候我翻墙进去的,在你寝室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第二天你的烧就退了,当时小七还说,我比退烧药还管用。
苏默笑了笑,还不是因为你给我带了一大桶的姜糖水,我那天发了一身的汗,睡衣被子全都湿了,现在想想,还是那时候好玩,无忧无虑的。
说完,苏默笑着转头看了看楼弃,楼弃正用一双温柔死人不偿命的眼光看着自己,苏默看了一会儿,有些沉醉其中,眨巴眨巴眼睛转了头,淡淡的说,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楼弃笑了笑,说,但是我们还可以往前看。
默默,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楼弃想了很久,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苏默想了一下,说道,听说柳家老太爷让你今年之内结婚?
楼弃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自然知道是慕寒告诉她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苏默做了几个深呼吸,微微有些叹息的说,楼弃,十年了,我们十年前的恩恩怨怨都已经过去了,只能怪我们俩没有缘分吧,我已经不再强求了,既然她……她都已经怀过你的孩子了,你就对她好一点,安然,是个好姑娘。
楼弃看着她说出这些话,心里泛起苦涩,他说,默默,在你心里我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是么?
楼弃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人现在如果在一起,伤害的就不止是安然和慕寒了,你们家已经知道了安然的存在,而安然一家人都已经把你当成准女婿了,换句话说你们俩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了,我不明白你还在挣扎些什么?苏默拧眉问到。
我挣扎些什么你不知道吗!楼弃情绪有些激动的说。
苏默苦涩的笑了笑,说,楼弃,别说你放不开,其实你十年前能做出那样的选择,就已经放开了我,你现在还在挣扎这些还有什么用处?不是你成为我的过去式,而是我是你的过去式,你明白么?
楼弃握住苏默的手,解释说,默默,再跟我试试,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苏默用力的甩掉楼弃的手,对他说,楼弃!你别在发疯了行吗!你想想安然,想想那个还没出世就夭折掉的孩子!!
似乎苏默的话起了作用,楼弃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像是被电到了一般,突然松开了紧握住苏默的手,整个人都卸了劲,松垮垮的坐在副驾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久,楼弃开口说,难道我们的一生,都要为了安然、孩子、慕寒、家人这些活着吗?默默,我们明明很相爱不是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苏默冷冷的看着挡风玻璃前的小路,说,十年前我们确实很相爱,是你,在我们最相爱的时候,喊停,不是时间忘了带我走,是你选择了带另一个女人走。说完,苏默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十年来,苏默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遗忘他,遗忘自己那段令人憎恶的初恋,很可惜她没有做到,一直到现在,听到了他不得不娶另外一个女人为妻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哭了。
是的,十年来,我从未想过你会成为别人的先生,现在才觉得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是不是将来的某一天,我也会成为别人的妻,拖着别人的手对你说,好久不见。记得有人说过,那些用来形容你的好男朋友、好老公、好爸爸这些词语,通通都要加上‘别人的’。我们真的就这样消失在了彼此的世界里,再也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