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听到皮皮虾说起那个寄居蟹---紫龙爷爷。也想起了当年在珞雨山,遇到的一位老奶奶---汪奶奶。也就是那位在大雨滂沱中,跑步的老人。
这一章的叙述,无加工,来自当年的回忆。关键词:红军四野(****部)、婚姻、小叔子。
听说,幻想中的世界,有一种鸟,一生都在天空飞翔,从不落地。当这种鸟落在地面休息的时候,就是它生命的尽头。
那一年,大雨滂沱中的汪奶奶75岁。阿秀正预备考研,但宿舍太过嘈杂。本科宿舍,一间6个人(最多的时候是8个人),大三的学生,除了要考研的,其他的基本进入了最后的疯狂模式。通宵的星际、CS、dota(夏季的夜晚宿舍不停电)。所以阿秀打算在校内租一间安静的房子,专心复习。
阿秀和铜锣烧某一天相约去爬珞雨山,下山的时候遇到大暴雨,只好寻了一处凉亭避雨。刚好在凉亭中,遇到也跑过来躲雨的王奶奶。原本是想找她打听“何处方便租房”,没想到王奶奶直接说“她现在是一个人住,还有一间屋子空着,可以租给阿秀”。留下阿秀的手机号码后,叫阿秀等她电话,她先回去把屋子收拾赶紧。
第二天的早上,阿秀就接到电话。汪奶奶说,房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过来看看,决定是否要入住。
于是阿秀就按照地址一路小跑过去。其实不远,就在校内的一栋老式居民楼。进入一看,大概80平的房子,两室一厅,小卧室10平左右,收拾的非常干净,上方的纱窗有些破,被很仔细的用绿色的细线缝补过,阳光不均匀的打在绿纱,然后进入房间照耀出斑斑点点的纹理。屋里撒过花露水,淡香拂动。
阿秀很满意。于是和汪奶奶商定,每月300的价格租下这间卧室。当天下午阿秀就搬了进去。开始了半年多的考研生活。每天早上6点起床,到小树林读英语,8点等图书馆开门占座位自习。晚上9--10点回去。
时间一长,阿秀发现,汪奶奶是独居老人,所以事情都得自己来做,而且有些孤单。于是将作息调整为:每天晚上都9点回去,陪她说会话;每周五,不去上自习,在客厅两个人看电视,聊天。
这是一段宝贵的经历,事实上,他自己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年轻的事情,都是从父母那里听说的。但汪奶奶的经历,是他亲耳听当事人一点一滴讲述而来。
这些讲述不是心灵鸡汤,不是励志传奇,但却实实在在是,他人生30多年,听到最生动波澜的红尘浊浪的钻石人生。
汪奶奶年轻出生中医世家(具体省份忘记),家庭条件不错。当****的四野路过她家乡时,她毅然从军,当一名护士。
阿秀好奇的问:“为什么要参军呢?留在家乡当一个医生赚的挺多”。
汪奶奶摇摇头:那个时候的年轻人几乎都去当兵了,有些人不当兵没有活路,而她家是因为家境中落,一个女孩子后面可能无依无靠,还不如参军有个依靠;另外由于她是自带技术参军,又是很急需的医药技术,所以工资是普通士兵的两倍”,这个数据无误,印象深刻。
从此她就离开家乡,成为一朵战地玫瑰,再也没有回去过。和那个年代的其他人一样,被一次次海啸、季风吹拂的跌跌撞撞,被动而倾尽所有的活着,并从中尽量压榨出幸福。
她加入四野后,随部队挺近东北,攻打四平。做为护士加半个医生,她不用冲锋陷阵,而是留在后方的医院,据她描述:那时每天不知道锯掉多少人腿,但那些红军战士真是个个好样,缺少麻药,没有一个人喊疼,似乎都在比拼男子汉气概,有些把床单卷成条状,咬在嘴里,疼到晕过去,也不吭声,苏醒过来后,还问她们辛不辛苦。
汪奶奶翘着大拇指:个个都是铁汉子!
在部队待了两年,年纪到了18岁,开始不停的有人给她做媒。部队里面都是相互介绍,但没有什么恋爱的过程。真真是两个人看对眼了,就立刻结婚。汪奶奶是个知识分子,其实还想着去读大学,所以一直没有答应那些媒人。有一个40多岁的同事也很喜欢她。有一天,那个中年同事说:既然你这么想去读大学,那我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你吧,你拿去读书。
汪奶奶心动了。她找她的女领导商量,女领导说:你要是拿了他的钱,以后怎么回报他。于是汪奶奶就没有拿那个人的钱,继续留在部队。
既然选择继续留在部队,那么就肯定要结婚的。又这么拖了两年,她20岁了。有一天一个小领导突然找了过来,说自己有一个弟弟,比汪奶奶小2岁,问她是否愿意接触一下。
汪奶奶犹豫道:先看看人吧。
于是在一次篮球比赛上,汪奶奶观看了比赛,看到了小领导的弟弟,一个打篮球的小伙子,高高帅气。她很喜欢。当天晚上,人家问她考虑的怎么样了,她就直接答应了。于是开始准备婚礼。
真的就这么快。阿秀听到此处,当时非常惊讶,问“为什么不谈谈恋爱,要这么着急结婚”。汪奶奶笑着回答:那个时候还在打仗,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再说部队多忙呀,每个人就没闲的时候,哪有时间谈一年半载的恋爱?
在结婚之前,她一直没再见过那个小伙子。到了结婚的当天,出现在她身边,和她拜堂的,居然是另外一个人。个子不高,将将比汪奶奶高一点点,皮肤黑黑的。
汪奶奶一下愣住了。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有些胆怯,说出了真相:他确实是领导的弟弟,但不是那天打球的那个人,所有的事情,是他哥哥一手操办的,只想生米煮成熟饭。
汪奶奶说,她当时就大哭。哭了很久,但已然没有办法。因为已经拜过堂了。那个年代的观点,觉得拜堂后,就已经结婚了。所有的人都来劝。黑瘦小伙也挺后悔,说,要是你真的不愿意,绝不勉强。这样汪奶奶哭了八天,八天没有圆房,而黑瘦小伙子,一直陪着她,照顾她,担心她。
八天过去了,她觉得小伙不错,于是也就不甘心的认命了。但没想到是,她的丈夫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长相不怎么样,但是有文化,心疼人,一点也不大男子主义,非常温柔。她开始喜欢上对方,慢慢认可了这段婚姻,但她心中依然痛恨那个领导(也就是她的大伯)。在以后的聊天中,一直向阿秀重复她的观点: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活人的心太难料了。
解放战争后,两人随部队来到武汉,并被分配到当地。汪奶奶到珞珈山大学当医生。她丈夫也从部队转业了。两人生育5个子女,颠沛流离的生活开始变得安定而幸福。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但命运,谁能说的清楚呢?高高的苍穹,上一刻碧蓝,下一刻风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