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彩虹
“我不知道该相信你什么才好！还是其实我根本不应该去相信你的鬼话。”司诗失控地朝电话里桃桃叫嚷。“你说遇到大麻烦要钱周转，我按你希望的做了，才发现被骗！你需要个鬼钱消灾解难，你没想过我要怎么抽身吗？”
“你可以喜欢陈子修。”喜欢上他，继续这段婚姻，未尝不可。
“我不想再喜欢上这类人。”喜欢上陈子修等于重复历史，她不想。
“你不能封闭起自己，司诗，你这样我不会好过的。”桃桃着急地劝她。之所以造成这时的局面，她要负主要责任。
是她太贪心酿出的大错，那时候真的没有想过会伤害其他人，只是阴差阳错令司诗成为了受害者。同时，她亦不舍得跟司诗疏离……
“现在已经很好，桃桃你什么都不要做。”
“司诗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然我会把一切都告诉方皓，让他来决定。”
“你敢告诉他，我跟你这辈子也不会再说一句话。”愤怒地挂上电话，她自认没糟糕到要摆一副被害者姿态来逼桃桃。翻起旧账，她好不哪里去。
她想哭，却挤不出眼泪，任由头不住地犯痛，蒙头在窝在沙发里。
傍晚，陈子修下班回来，见家里一片昏暗，开灯发现司诗反常地团在沙发上睡觉，蹲下身，用手背探探她的额。
“不舒服？”他问。
睡醒的司诗摇摇头，换了个姿势。一言不发地盯着陈子修的脸，司诗越对越恼怒。什么叫“你可以喜欢陈子修”？难道她要喜欢谁还要得到允许？
“干嘛？”他斜眼睇她，“是病昏头了，还是寂寞了？不要随便放暧昧信号，出意外我不负责任的。”
他惹不起死缠烂打，受不了被迫就范。
“你要是肯负责任，用得着请人跟你结婚逃避？”司诗不屑，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最差劲，送上门也嫌碍地方。
“挺精神嘛，我担心多余了。”没劲，陈子修解开领带，脱下外套随手一丢，到厨房找东西填肚子。司诗举手，得到他首肯后说：“我也饿了。”
“那出去吃。”关上冰箱门，里面的储备粮食所余不多。
司诗从被子里爬出来，心情问题懒得动手整理好再出门，陈子修见状，把衬衫抽出，拿开袖扣放在流理台上的空碗，拿车钥匙去开门。
两个人在电梯里，没交谈。
他瞄瞄司诗，不敢乱说话惹阴晴不定的女人，拿不准后果如何。
“喂，下次不着痕迹地病一下，让我关心一下？”他无理地要求道。电梯墙映出他跟她并肩站一起的影子，他在意地看她跟他近在咫尺快要相碰的左手，忽而收手到裤袋里。
“嗯。”司诗应道，以工作性质来说，这种要求等同是工作内容，孜孜不倦地陪他玩他沉溺其中的角色扮演。
没有比有个专属搭档最好了。配合他对她不是难事，所以他们的契合度颇高。
从海白的升迁祝捷会回来，司诗情绪起伏不定，如果那天他不是从律生那里接她回来，他会感觉好点而不眼下处处相让，可以如以往的友好相处。
他再斜眼看无精打采的司诗，“你在想什么？”
“正值烦躁期，可以收声吗？”她语气极其不悦地回道，一整天没吃东西，有气无力。
“完全明解。”特殊日子啊……原来。他暗自松了口气，是他想多了。
晚餐在酒店里大吃特吃自助餐，陈子修第一次惊讶司诗的胃口，个子小小，但胃大如牛。幸好他没穿很正式，没心血来潮想吃法式料理。
司诗算很给面子陈子修了，没有抛开形象地狼吞虎咽，而是用优雅的姿势解决不雅的食量。这点上，他倒是很安慰。
“大少爷你不懂肚子饿，饿得空虚的感觉，所以你没办法理解。”她怎么吃都吃不饱，也吃不胖，奇怪地吃得越多越瘦。
“的确，我是没饿过。”他的食量跟她比，根本是没吃东西。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因为肚子的问题付出多大代价吗？”她认真地问，不等他回答便继续。“人做什么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为了满足锲而不舍地追求，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填补因强烈欲望而产生的空虚。
他是，她也是，都是因为对方填补了一部分空位才牵连在一起。不为其他。
“为什么我好像听到了弦外之音？”他装作笨拙地问，作势埋头吃东西。
“我小的时候，常常饿肚子，印象太深刻罢了。”以致她很珍惜每次吃饱的机会，慢慢地变得很容易满足，不去奢求得不到的东西。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吃东西，静静听她说。
“有很多想要的东西，但是因为很多原因总是得不到希望得到的，总是逼着接受可有可无的东西代替。渐渐地，长大了，懂得掂量能得到多少。”
方皓于她是奢求，她像是被铁链拴着长大小象，即使有机会得到也不会再去争取。
“我有个妹妹，跟她不亲近，跟他们相处总是不能很好地说话。每次我提出要求，他们会以姐姐要让妹妹为由，要我放弃，过后才给我不需要的补偿。在他们看来，她比我表现更符合期待吧，于是一家人就分离疏远了……”最后，她被抛弃了。
“那时候班上有个女生，人很好，我们很谈得来，后来我们成了死党。那时的我，血气方刚，可以为了维持这段友谊不惜一切，我以为她也是。”司诗笑笑，抖抖肩膀。
那时的桃桃跟她亲如姐妹，比亲生妹妹来得更亲密贴心。跟桃桃在一起，好像那个渐行渐远的妹妹又回来了般。妹妹跟桃桃都是她拴着铁链的另一头。
跟妹妹相连的链子被解开，无所适从的她便转向执着另一个。
“后来出了点意外……”转转眼珠，司诗吐气，饱了，也说不下去。
“第一次听到你说自己的事，有点意外。”他出奇地腼腆地笑，教司诗背脊一阵寒意。
“我被你逼着温习你成长过程的丰功伟绩，我自知经历平凡，你不要取笑我了。”不知为何，精神好了很多，于是她在桌底送腼腆不止的陈子修一脚。
他不满地瞪她，“你什么也没带出门吧？信不信我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司诗表情一愣，很快挂满笑容佯装天真地挖一勺起司蛋糕，送到他嘴边，用力眨眨眼哄道：“来来来，张口，啊——”
他不信她有本事在他眼皮底下下毒，闷闷地一口咬下……是蛮甜的。
“放嘴。”抽不出勺子，司诗跟他对视。他得意地瞧她示威。
司诗经不起挑衅，煞地一用力，勺子卡到他，痛得他哇哇暗叫。
“谋杀亲夫不带你这样子的！”他狼狈地咬唇，口舌不清地说：“弄伤了，我有好一阵子不能跟美女激烈地深吻……”
“活该。”冷笑一声，她原副表情还他，得意洋洋地摇摇手上小巧的勺子。
“你是妒忌，对吧？”他说，遇上她要反驳，连忙微笑着阻止：“你在妒忌。”
心口如被重重一击，停滞了一下，司诗愣愣地看眼前温柔地笑着的男人。为了看起来严谨，早上特地花时间在镜子前面做发型的男人，落下盖额的刘海被拨到旁边，微微过眉，使得眼神在骄傲中带模糊不清的怜爱。
错觉吧？下意识地眨眨眼，眉头一皱，她揶揄：“自恋也不带你这样的。”
“砗。”他不齿，长手跨过桌面，直接推了她一下作为报复。“心情好很多了嘛。”
不是疑问语气……她别过眼，不去看挽起袖子显得更帅气不羁的陈子修，放下勺子，低头默默吃盘子剩下的沙拉。
见她心情恢复，他回复肆无忌惮的样子，滔滔不绝地大谈他的光荣史。
几分钟前才感觉饱的肚子又饿了起来，她不自在地吃着，心跳不寻常地弹跳，拿叉子的手微微在抖。她极力把注意力放到食物上，不让异样展现在他面前。
他们不能有结果的。
桃桃会把一切都破坏掉，陈子修会成为第二个方皓，她将会再一次地被抛弃。她害怕经历被抛弃，可一旦挣扎，便会使事情无预期地恶化……
如此一来，她就真的无法逃离重复被遗弃的命运。
司诗是个尽职尽责的员工，无时无刻以工作为先，善于察言观色揣测上司的想法，用言语讨好他。陈子修对她赞不绝口，每每看到她心情便大好。
他心情佳，即司诗能用可怜兮兮的表情和暧昧的说词哄得天花乱坠，叫他为她花大把大把的钞票刷一堆堆的卡。
“这些东西能给你满足吗？”他指着橱窗里的东西问，衣服首饰买回去，但鲜少见她穿上身。相比起来，倒是手里的小吃最能使她露出一脸满足。
与其说是肚子饿造成的印象深刻，不如说是许多的得不到累计而生的不甘心，全数转到食物上。他有点怕她的容易满足，为什么轻易满足？得不到还是可以容易得到代替？
“你问这个干嘛？”近来工作量剧增，陈子修一有空便找她作陪。像重回学生寒暑假，不用上学整天无所事事便约在一起玩耍。
不过上司的清闲有点吓着她，谁知道他是否混不下，万一连她的工资也发不下呢？何况上司清闲与否，她能领到的工资都是固定的，她当然是希望他忙点。
忙得累才能创造更大的机会让她取悦他，得到更大的礼物啊！
“试图从你的观点里找出一个通用性。”他递上可乐，让她低下头吸一口解渴。
经常呆在一起会让她虚脱而死啊……她不语，手里的爆米花要吃完了，但她对橱窗里的售卖品兴致缺缺，更不想浪费脚力在偌大的购物商场里头瞎碰。
“吃快点。”见识过她的食量和不能用常理解释的消化能力，陈子修只关心她何时能吃完离开，他不想坐在商场正中心被走过的路人看来看去。
司诗一脸哀怨地把没吃完的爆米花丢进不可回收箱里，他也顺手把可乐罐扔到隔壁可回收箱里，扣好外套钮，拉着她上手扶电梯。
“用得着那么急吗？”她的手还黏黏的……好歹给点时间用湿纸巾擦擦啊！
他像怕她临阵退缩般，推着她上手扶梯，到达三楼匆匆忙忙地赶到角落一家内衣店。
司诗脸如土色，数数手指，她第一次知道他有这种不可告人的嗜好。她不想配合，“你有多少不良嗜好是我还不知道的？”
他竖起食指示意她别出声，接着径自走进去跟店员打招呼，暗地打手势叫她进来。司诗走进去，不好意思地扫一眼店内满墙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Bra Bra。
一个人来会享受点，跟一个同居但关系比清水纯净的异性来？老天，放过她……
“是你啊！”陈列柜后听到声音，不确定的人儿偷瞄了一下，瞧见跟着陈子修后面的司诗，惊讶喊道。
司诗朝她挥挥手，倏地明白陈子修的用意。她瞥他一眼，收到他的暗号。
“……”司诗搔搔后脑勺，迈开步子想打开话匣子，又不知该用什么开头。
“刚来？我差不多了。”表妹扬扬手中的篮子，递给店员包装结账。她没看司诗，探身问收银台前的陈子修：“修表哥，你有开车过来吗？顺便载我一程。”
跟店员谈话中的陈子修回过头，爽快地应了声，收银台边上的店员手快地到后面仓库，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纸袋让他结账。
完全没有司诗说话的余地，她转身，不是滋味地跟上去。这算什么啊？
陈子修提着两个纸袋跟表妹有说有笑的并肩走，司诗在三步之遥无聊至极地跟，恶心得直想掉头走。按常理说，逛街男士帮忙提东西是绅士行为，可提贴身衣物是否该避讳呢？
走到一楼，他让她们在侧门等他开车出来，顺理成章地把东西递给司诗提，自然得像旧时少爷把东西交给心仪小姐的贴身丫鬟般。
司诗厌恶地别过头，不去跟表妹眼神接触。
“你们相处得不错嘛。”表妹说，想跟她搭话。
“新婚几个月相处不好才怪。”语气带冲，司诗对她反感。“你想我们相处得不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表妹为难地解释。
“你有没注意到我不想跟你说话？”司诗挑眉，问。“注意到就麻烦识相点。”
表妹噤声，一脸委屈地站着，当场气氛怪异，引人联想多多。司诗站立不定，站着表妹身边甚感受挟，不由得挪开脚步，离她远点。
她不会卑鄙地跟陈子修告状，套她一个无须有的罪名吧？司诗想，眼一瞟过去正面带微笑的女子，她貌似在打算什么美事般，一副享受期待样。
司诗真搞不懂这个“表妹”脑子里打什么主意，她跟陈子修不是没可能吗？为什么她却摆出势要骑在自己头上，让旁人观看她如何把他耍得团团转？
免费的猴戏吗？在人家“老婆”面前，明目张胆地？
司诗情愿是自己想多了。
陈子修姗姗来迟地把车开出来，表妹率先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司诗则打开后座门，把东西放到边上，本想坐进去，在倒后镜瞟到表妹的眼正看着自己又退了出来。
“我在附近吃点东西，回头你再接我吧。”她跟陈子修建议。
“嗯。”他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满意地发动车子。
被留下的司诗长长地呼口闷气，心情像天气般忽地阴沉下来。抬头看看漫天的阴霾，云层压得低低的，一块块灰随意丢在白云上，感觉超差。
她不太懂陈子修的感情观，为什么他可以倾心一个人但又跟其他异性调情呢？
记得来时拐角有间料理店招牌菜蛮诱人的样子，司诗便循着来时路走，一路走一路观察过往的人，从他们脸上搜寻各种情感的表情。看有没有人和她一样，受天气影响而低落。
慢慢看着看着，因血糖骤然一低带来一刹那的恍惚，她开始搞不清到底是基于什么心理拨通律生的电话，叫他过来作陪。
兴许是这种模式：除了此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外，其余异性对陈子修而言只是打发时间的消遣品，一个个替代空档的候补。
其中只有她是可悲的，一直在他身边看着，即使毫无感觉也会厌倦。
她不喜欢这角色，站着风浪尖冷漠地充当安分的看客。
走进料理店，店面只有寥寥几个客人，她挑了角落的窗口位，方便等下律生找人。菜谱一串字没看进眼里，她单单看图片，一个个地指给服务员下单。
点得太多，服务员来不及写，写到第三张纸，司诗才停下来。
好饿……她托着腮，喝店里提供的荔枝红茶，看外面渐渐暗下的天空，心境亦似被挤压般，使得思绪瑟瑟发抖。
当律生赶到料理店的时候，店里正对角落开怀大吃的司诗窃窃私语展开各种猜测。他很快找到她的位置，被桌面放置的食物猛地一吓，在她对面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很饿很饿……”拿筷子的手在发抖，司诗用左手压下，用力吞咽下嘴巴里的三文治。
“发生什么事了？”瞧她不对劲的样子，律生递给她热茶，不料她接过茶竟哭了。他难得地一慌，招来服务员要纸巾。“擦干净，我去结账。”
律生几乎是扶着她走出料理店，带她到广场外的长椅上透透气。
“不是阿修为难你吧？”他问，倒不觉她像是那种容易被欺负的人。
“我玩完了。”她伸手捂住双眼，怕得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
仍搀着她手臂的手，指尖传来点点凉意，对她突如其来的恐惧一头雾水。律生察觉异样地问：“冷？”
“你可以同一时间喜欢多少个人？”止住泪水不自觉地下流，她歪过头问。眼眶红红，比冷淡或嚣张时显得柔弱，而格外难得地令律生为问题想了一下。
猜不透她是出于何种企图，律生见她反手挽上自己的手臂，再与她对视，柔弱仿似错觉般早已一闪而逝。“你不是有答案吗？还问。”
“人人都期待一个例外嘛。”她忽而破涕为笑。天下雨了，雨丝一点一滴落在她挽着律生的手背上，像是很久之前阻止她不要强行追求而极力隐忍不甘的泪滴。
律生从她突兀的笑颜中，看到了和那晚在海边一样的落寞。不知怎的，他了解这被刻意隐藏的情感，他理解。于是收回了正要去拨开她手的动作，等她放松戒备。
“每次想哭，要哭的时候，很多时候遇上下雨。”她轻轻地说，宛如一下一下地挖埋藏起来的记忆。“后来想，或许是小时候冒雨跑回家的记忆太深刻。”
同班的小朋友，家长陆续地带着雨伞来接，最后剩下她一个人在班房门口等雨帘里何时出现爸爸或妈妈的身影。尤其在雷雨台风季节，雨下得凶，风刮得狠，雷声滚滚，呆在走廊上都能打湿衣服。
她等啊等，从期待变成失望，到承认不会有人来的事实。打那以后，一下雨便莫名其妙地想哭，只想躲起来等雨停息。
头顶的雨滴渐渐加密，司诗若无其事地走，一边走一边缓缓地说。律生极有耐心地听，从她的表情和声调中判断她深层的感受，像那晚一样细细地倾听。
或许是因为幼时这份缺失的温暖，令她冷起来……亦是因这段记忆给予的背叛感，使她面对亲如姐妹的好友针锋相对，不惜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情做出违心的报复。
没有人告诉那时候的她们，应该如何处理这超越理解的情绪，因此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遗憾。律生仅仅是配合着她的脚步走，每踩一脚地上的方格路砖，鞋底跟砖面擦出规律的声响如温柔的轻声安慰，把不安淡化、消逝、埋葬。
律生领着她往他停靠在路边临时停车点的座驾走，听她每次快到重点却懦弱地移开话题，兜兜转转在重点周围打转，迟迟缺乏勇气碰触……
“是我不好，我没有报复桃桃散布谣言毁了她的……”律生微微侧头靠向她，想听清楚她的说话。天空远处隆隆地响起远雷，阻止她继续。
兴许这就是报应——这句话紧随雷声打进律生脑海，他一震，定定不动地看司诗。似乎此刻他跟她听到一样的话——她无助地睁大眼，在临近车前，如落水者抓到救生圈般霍地抱住他——他下意识地允许这动作发生，出奇地怔怔闪了神。
尖锐的“吱——”一声，陈子修的黑色爱车来势汹汹地停在司诗身后，在快要撞上她时停下，犹如致命一击煞地停止动作般。
车扑起的热气教司诗回过神，在律生怀里探出头后看，瞧见了陈子修在挡风玻璃后面阴沉的脸。他给她使了个眼色，令她松开了环抱着律生的手。
律生淡泊地回应陈子修的瞪视，待司诗抽身转向对面车辆，打开车厢后门。他亦转身向自己的座驾。
陈子修死死地瞪着律生过分冷静的背影，深邃的眼燃起幽冷的火点，不等司诗坐好，车子发挥优秀的起动性能，似离弦箭般越过律生的座驾，往前方飚去。
残留在车厢中淡淡的Forbidden Rose，司诗猜想他一定是被表妹放飞，所以满心怨愤地回来接她。不然的话，她该是收到一条简单的信息，叫她自己回去。
陈子修挑了回公寓红灯最少的路线飞奔，急着要回窝，一心专注在路面状况，无暇顾及后面因车速过快而暗叫救命的司诗。
“老大，我不要英年早逝。”她艰难地把手举到他头侧，摇白旗投降般挥动。
“浪漫殉情，这种桥段不错吧？”他果然慢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搜集意见。
“我没有为浪漫献身的精神啊！”她狠狠地把手掐在他肩膀上，用力爪住他，把她的不满转化为力量传递给他。吃痛地蹙眉，陈子修随她，淡定地开车。
“殉情成功，全剧终了，可不成功会成为笑柄。”上不了大场面，她不信他会由自传往这个方向发展。横她一眼，陈子修猛踩油门，霍地飚出去。
直至他安全达到车库停好车，司诗依然心惊胆战地盯着前方，感觉脚下空空的……陈子修打开后车门，一手捞过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拉了出来。
跟先前破天荒的一次不同，他没有温柔地牵着她，却是用力地钳制她的手腕，强迫她追随他的脚步走。司诗茫然了，在电梯里跟他独处，呼吸逐渐凌乱起来。
紧紧合上的电梯门，一边一个映着两人的身躯，中间的缝隙停留在相交的手上。
司诗试着抽开手，却被钳制得更紧。陈子修冷冷地投以一瞥，眼中不曾有过的冷酷教司诗不敢轻易再施以反抗。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司诗还没见电梯门缝隙如被刀劈般斩开他们相交的手，便被陈子修拉出。他往家门大步大步走去，拖着后面的司诗像是拖玩具般。
食指一摁门边感应器，门立刻打开，他径自朝房间走，打开门，拉她走上楼梯上到夹层，粗鲁地把她扔到床上，在床边居高临下地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司诗不懂，愣愣地看着他全然陌生的一面。
“我有什么给不了你？”他又问，半眯着眼，把她锁在视线中心。
司诗机械地摇摇头。他给了所有她想要，他又能给的东西。
“为什么你不愿意顶替上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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