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五年,经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呕心沥血的艰辛劳动,这部书的书稿终于写完改毕。从书中那些人、那些事中一下解脱出来,如释重负,几年来晚上第一次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看着打印出来利利落落近百万字的一摞书稿,倒觉得像看到自己孕育出来的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异常欣喜。然而站在镜前,却突然发现,几年下来,自己头发白了不少不说,且少得惊人,头顶几乎成了一片不毛之地。想想也活该,自己不是不可以像常人那样,去享受吃喝玩乐的舒心日子,甚至放弃了能赚到大把银子的美差不干,硬是把自己封闭起来窝在那里几年,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去做一个苦行僧。这正是上苍对我这种人的无情惩罚。不过话说回来,穿透历史的时空,把这么久远的故事还原出来讲给别人听,倒又觉得是一种乐趣,脱皮掉肉也算值得。
想要写发生在隋唐时期的这些故事,由来已久,完全是出于长期以来的一种强烈冲动。因为书中所写主人翁郑兴,是当地妇孺皆知的一个标志性历史人物,正是他的孝行和义举,唐太宗李世民诏改“永安县”为“孝义县”。这一史实几乎当地历代州府县志都有记载。那个时代虽已过去一千三百多年,但郑兴遗风至今犹存,光彩照人,还深深地影响着这里生活的人们。走进这方热土,你会感到有一种浓郁的“孝”文化扑面而来,连一些公园、街道、商铺等,都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全社会向英雄人物学习掀起热潮那阵,当地曾发生过这样一个小故事:某天一个小学生放学回家后问奶奶说,奶奶,郑兴算不算英雄人物?奶奶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说她也说不好郑兴算不算英雄人物,咋冷不丁地问奶奶这个?那个小学生告诉奶奶,在学校课堂上,老师问同学们,当今要大家学习的英雄人物有哪几个?他立刻举手回答说,一个是雷锋,一个是王杰,再有一个是郑兴。说到郑兴,老师笑他了,问他说郑兴是哪个朝代人?他说是清朝,结果老师又笑他了。老师告诉他说,郑兴是隋唐时期一个很有孝心和爱心、做了许多善事的人,他虽然跟我们当今要学的英雄人物所处的时代不同,但他那大孝至爱的精神同样值得我们学习。这个故事虽不怎么生动,但足见郑兴其人在当地影响之深远。
孝,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因爱而孝,孝而生爱,“孝”与“爱”往往是连在一起的。《后汉书·江革传》中说:“夫孝,百行之冠,众善之始也。”也就是说,孝是一切德行的根本。当今我们的社会,正在呼唤孝行和爱心,正在呼唤像郑兴那样大孝至爱,具有孝行和义举,具有强烈时代责任感的人。人类社会进入到新世纪,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祖国大地,给我们国家带来了强大的活力。国力的强盛,科技的飞速进步,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极大提高,让过上富裕日子的十三亿中国人民又有了新的追求目标——构建一个融洽和谐的理想盛世。这个时候,当我们回眸审视我国灿烂的古代文化时,却突然发现,历史竟是那样惊人的相似,今天我们构建的和谐社会,与两千多年前孔子提出的仁爱和礼教思想,以及大唐贞观盛世以人为本、以孝治国、安人理国的治国方略竟是那样的合拍、那样的一脉相承。
于是,我决定写这本书了。
然而,要写这本书,年代之久远,时空跨度之大,谈何容易?尽管是小说不是历史,允许形象思维和合理虚构,但它必定是根植于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的。在动笔之前和写作过程中,我曾先后五次到书中主人翁郑兴的故里——孝义市大孝堡乡大孝堡村,去跟那里的老人们零距离接触,尽可能地了解传说中的其人其事,考察那里的风土民情。参观了栉风沐雨、历尽沧桑、承载着千年古事、至今依然屹立在那里的中阳楼、临黄塔等古建筑。一位年逾九旬的老人告诉我,由于年代久远,关于郑兴流传下来的故事不多。此人除极具孝行,县志上有片言只语记述其割股救母轰动朝野,唐太宗李世民诏改县名外,只是传闻。他兄弟两个,家境贫寒,一生坎坷,是当地一个很有名的文人秀才,也很仗义,后半生发迹赚到银子后,为当地人做过不少善事。
与此同时,为写好这本书,我还查阅了大量有关史料和文献,研读了多部反映那个时代的历史小说,力求使书中所写的人文环境、人物故事合乎情理,尽可能地与当时的历史背景相符。在写作过程中,尤其注重既着力体现地方特色,又力求突破地域性,使其在立意、思想内涵、社会影响力等方面都具有普遍意义。一位朋友看了书名后对我说,《孝行天下》这个题目是不是大了些?我说大是大,但我喜欢这个题目,正如进商场购物一样,背个大包进去更便于选购;再者,这个题目也正是这本书的精髓和立意所在,应该说,是跟当年唐太宗李世民诏改县名的出发点及我写这本书的初衷相一致的。朋友点了点头,说我说得有点道理,看完后,尤其是看了后三章的内容后对我说,这个题目是再贴切不过了。还有一位在文学方面有相当造诣的朋友看后很中肯地对我提出来说,作品描写“过程”的情节和文字显得多了些,有些故事情节是不是可以寥寥数笔带过?我说我这个人一向是十分看重“过程”,或者说对过程与结果是同样看重的,因为我觉得“过程”就是故事就是细节就是血肉,缺乏这些因素,就只能是干巴巴的几条筋,所刻画的人物将是苍白无力的。正如态度决定成败一样,只有经历了艰难曲折,方可突显“结果”的弥足珍贵及其价值意义,“结果”才能成为闪光点突显出来。同时,我对我的朋友说,小说尽管是以郑兴为主线,但我不喜欢把小说写成“条状”式的那样单薄,我非常欣赏像《三国演义》、《红楼梦》那样场面壮观、结构宏大的作品,不仅人物众多,而且人物形象无不血肉丰满、个性鲜明生动。拿《红楼梦》来说,小说虽然主要以描写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悲剧为主线,主要是通过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由盛到衰,揭示封建社会末期的各种矛盾,但作品除那些主要人物之外,不也还塑造了一大批血肉丰满具有典型意义的人物吗?当然,吓破胆,小子何德,岂敢与气贯长虹、盛名中外的名著相提并论?但我总喜欢通过全方位、多角度、立体式的描写和人物刻画去表现主题,只要对突现“大孝至爱,孝行天下”这一主题具有典型意义,只要故事生动有趣、好看耐看,只要结构上浑然一体,便觉无可厚非。
我是在2005年正月初九这一天,离开喧嚣的闹市,躲到距县城七十多里生我养我的乡下——西辛庄镇吴西庄村,住在三弟的一间闲窑里开始写这本书的。这里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清静处,村庄是在一个山头上坐落着的,四周是沟田,群山环抱,视线辽阔,站在高处极目远眺,百里之外的介休绵山都尽收眼底,拿了望远镜去看,可清楚地看到对面那绵延几十里景色优美处往来如织的游人;定睛观看,那山间亭台楼阁处或花前柳下,卿卿我我一对一对的恋人甚至都一览无余。如今三弟已搬出了过去我们住的老宅院,他与大哥在村西头的一道弯里就地势盖起了一溜十多间的新房,远处乍看,像沉沉稳稳停在那里的一列火车。在这里,我不看电视,不打麻将扑克,不出去交友喝酒,除了一日三餐过去兄弟家里吃饭,出去顺便站在院旁看看对面山腰里机声隆隆正在日夜不停开采的一座煤窑外,其余时间,几乎是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排除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和自己的私心杂念静下心来,书中所写的那些人物自然而然地就走进了我的心田,在我的脑海里跳跃活动着,做他们所做的事,说他们所说的话,满脑子的都是他们的足迹和声音。似乎我的任务就是为他们服务,将他们那些稍纵即逝的活动经历及时记录下来,于是每日便有三五千的文字落在稿纸上。三弟放养着百十来只的一群羊在院里圈着,想轻松的时候,就出来站在圈栏外看它们幸福地躺在阳光下眯起眼反刍,看羔羊跪在羊妈妈腹下仰脸一顶一顶地吃奶,看盘了一头大角雄健的公羊满场子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