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位客官说的,这么昂贵的名人真迹,叫我怎么处理?”卖主说着低头沉思片刻,抬脸突然换了语气道,“这样吧,大人既然认为这件是赝品,就重看一件别的吧,这里名人真品有的是。”杜日虚闻听满脸矜持,神色立时变得冷峻起来。吴二看了看杜日虚的脸色,瞪着两眼冲那卖主大声嚷道:“哎,我说这位卖主,怎么如此不开眼,横竖要为难杜大人呢?”他身后站着的两个衙役此时也口中嚷嚷道:“就是嘛,怎么如此不开眼?这样难为杜大人,是不是不想干了?”
卖主连忙赔了笑脸转口道:“我哪敢为难杜大人,杜大人既想要,就开个价吧!”吴二说这还差不多,就转脸看杜日虚,杜日虚思虑着拿捏半晌,便顺势递价道:“你要真想卖,给你十两银子!”
“十两?这位官人不会和我开玩笑吧?”那卖主闻听失笑,立刻一惊一乍道,“八个十两也不成!这可是东汉大书法家张芝的真品!”杜日虚满脸横蛮之色,语气生硬道:“你说不是赝品就不是赝品?我又不是不识货!”
卖主就道:“既是赝品,那杜大人怎不挑件真品收藏,非缠着这件不放呢?”杜日虚道:“我要是收藏,还真不要这件赝品,我是买了要去孝敬人的。”
吴二见卖主与杜大人半天争执不下,插嘴蛮横道:“我说你这卖主,怎么好说歹说都如此不开眼?我劝你一句,你可要放明白点,这一带的古玩市场,可全是杜大人管辖的!”
卖主一听话头不对,见吴二后面跟着的两个衙役凶神恶煞,也在拿眼睛瞪着他,很快不做声了,低下头心里犯起嘀咕来。
这时,只见杜日虚给吴二使了个眼色,不耐烦地一摆手,不悦地道:“吴二,走吧,不买了,看来这位卖主还真不给我杜某这个面子的。”说时,调头就走。吴二紧跟在杜大人后面,回头给这位卖主扔下一句话:“真不识抬举!看爷们回头怎么收拾你!”
那卖主见势不妙,赶紧招手叫住道:“呃……大人别走!有话好商量,千万别生气呀!”
杜日虚没走几步就被卖主喊住折了回来,觉得买卖当在此时,于是沉住气道:“十两银子,到底卖不卖?”卖主无奈,深深叹出一口气,近乎求情地:“大人,我们做古玩生意也不容易,能不能再加些价?”杜日虚将头一摇,有些生气道:“不加了,就十两银子,这种赝品,一钱也不能加。只是看着你诚心想卖,时局不靖,生意又这样难做,再送你五两吧!”
卖主不禁嚷叫道:“就十五两?这可实实在在是张芝的真品啊!”
杜日虚不管卖主同意与否,已从怀里掏出银子往上递,吴二顺手将书帧揽在怀中,假意道:“这位卖主大老远将爷们招呼回来是实在想卖,杜大人又给你加了五两,哪有不成交之理?”卖主闻言,苦苦哀求。
可他见眼下这种阵势,哪还有回旋余地,只好眼里噙着泪花,忍气吞声,将张芝价值连城的真迹书法以十五两银子的价格“卖给”杜日虚,眼巴巴地望着他与几个衙役扬长而去。
郑兴与紫薇受到万叔万婶的热情款待,备感欣慰,吃罢午饭被万叔万婶送出大门告辞后,踏上回返之路。郑兴一面走,一面对紫薇道:“今日果然不虚此行,本银总算筹齐了,真没想到万叔会这么仗义,万叔万婶会这么热情款待,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见郑兴有些得意,紫薇停住脚步,郑重地道:“我可要跟你把话说在前头,万叔虽答应借给银子,咱可千万不能失去诚信。将来赚到银子,一定要如数还给万叔,一两也不能少!”
“你别门缝里瞧人,男儿立身以诚为贵,哪能不讲诚信?”郑兴慨然回道,“万叔的银子是辛苦做生意赚来的,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郑兴是那种不讲诚信、忘恩负义的人?你放心,不管我今后赚到赚不到银子,我都会一两不少地还给万叔的!”
紫薇嫣然一笑,高兴道:“万叔就喜欢这种讲诚信一身正气的人,他虽银子多,大富大贵,可他从来都看得起穷人。对那些仗势欺人不可一世之流,从来都是嫉恶如仇,无所畏惧,毫不留情。上午遇着那伙歹人,要不是万叔喝退,你我还不知会吃多大亏呢!”
听得紫薇提说上午的事,郑兴脸色不由凝重起来,恨声道:“那是县衙的一伙痞子,为首的那个矮胖名叫吴二,是杜日虚手下的一个打手。上次在县衙为爹讨要柴银,他们的蛮横无理,我已经领教过了。”
紫薇神情突然变得忧郁起来,惴惴不安道:“兴哥,一提是县衙讨要柴银遇过的那伙痞子,我心里就很是不安。兴哥你说,这些人上午跟踪了我去,被万叔痛骂了一通跑走,他们会不会寻机报复?”
郑兴寻思半晌,心有余悸道:“以这伙人不仁不义的秉性,那也说不准,我们还是谨慎防着点好。”
紫薇一愣,满脸忧色道:“兴哥,他们已知道我俩的来去行踪,万一被这些人暗中盯梢,可怎么办呀?”
看着紫薇很是害怕,郑兴的脸色立时变得严峻起来,安慰道:“别担心紫薇,万一躲不过真被他们盯上使坏,我就立马跑到县衙,找陈梦章告他们的状去!”
紫薇若有所思沉默了一阵,忧心道:“去告?他们官官相护,咱未必告得赢。”
郑兴现出一脸不服气的神色,慨然道:“那回为爹和王叔讨要柴银,不就告赢了吗?自古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终究是见不得天日的,陈梦章是大好人,绝不会跟着这些人不讲理胡来!”
紫薇道:“远离恶人,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避开这些家伙不碰上的为好。快走吧,从南街那条朝东的巷子穿过,抄小道就近回去。”
二人说着话刚进南街,目光就被大街上围观人群的热闹景象深深吸引了过去。近前一看,却是一个蓬头垢面、衣着破烂不堪的叫花女,在被人群团团围着,满嘴不停地大声嚷嚷着疯话。那叫花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好似疯癫的样子,但从她满嘴的疯话中听得,她所说的却都是字句工整的顺口溜。二人感到有些新奇,侧身挤进人群,只听那叫花女声调朗朗地念起顺口溜:
炀帝昏庸掌朝政,
奢侈享乐在洛城;
建造离宫选美女,
徭役横征民怨腾。
那叫花女看上去似乎疯疯癫癫,其实一点也不疯,只是样子像疯。只见她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被挤来瞧热闹的人群围在中间,口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几句有板有眼的顺口溜。操一腔外地口音,有人就听出是从南方过来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都为这个外来的叫花女能说出如此朗朗上口的顺口溜感到惊奇,七嘴八舌地评说起来。挤在人群中的黑子拿来喜打趣寻开心。
“哈哈哈,来喜,我有个主意,你听不听?”
“我听,甚主意?”
“过会儿等人群散了,你瞅着把这个叫花女领回去。”
“领回去做甚?”
“哈哈哈,给你做老婆!”
“驴日的黑子,你也欺人太甚了!我来喜穷,是没钱娶不起老婆,可也不至于到大街上拣个叫花疯女子回去做老婆这种地步的吧,你损不损?”
郑兴、紫薇在人群中只顾新奇地挤着往里瞧热闹,好半天都没有在意旁边嘈杂议论的那些人,这时忽然听到黑子跟来喜指名道姓地在相互挤对,循声望向他俩,连忙将二人喊了过来。
黑子一见郑兴就问道:“哎,郑秀才,今日到万老板那里去借银子,怎么样?”郑兴满脸喜色道:“不虚此行,如愿以偿了。”
“那太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黑子闻听,充满希望地惊喜道,与郑兴高兴地一击掌,然后望向紫薇激动地道,“还是你的面子大!真帮大忙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日我们就可启程跑口外贩牲口去了!”紫薇一笑道:“不要忘记,将来你们跑口外贩牲口赚了大钱,可有我的一份功劳啊!”黑子道:“哪会忘记,到时候,你做老板娘,我们都听你的!”紫薇笑说:“我不相信,我当了老板娘,你这个大黑头会听我的。”黑子就嘿嘿地笑,二人说笑了一阵。
郑兴沉思半晌,问黑子道:“哎,黑子,你今日进城打听雇请西关车家七兄弟做保镖的事,说得如何?”黑子语气肯定地说:“雇请车家七兄弟做保镖的事,今日已大致敲定。我去时,车家七兄弟正聚在一起饮酒作乐,一个个都生就一身豪侠义气。我说明来意后,车家老大一口就应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