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2月,年味还没有完全散去,地处东北的延州此时更是寒意刺骨,比这寒意更加刺骨的是一条扯动了整个中华大地的神经的消息,洪宪皇帝倒台了,中国人才山呼了83天的皇帝就这样迅速的消失了,这个消息传到延州的时候,老百姓们几乎无动于衷,哪位皇帝下台,下一个是谁登台与他们都没什么关系,反正自己的赋税并不会因此减少;统治者们是谁对于被统治者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延州城东郊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四进院子,这里就是整个延州最为富庶也最为庞大的家族赵家祖宅,赵家在延州地区声望不错,当地人都喜欢这家人,不仅因为他们多是善良的文化人,更因为延州几次天灾,政府救济不力,几乎都是赵家开仓放粮,救了老百姓们。三进里的正院书房里,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他是赵家家主赵岚荣,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信,目光怆然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道:“卿家上下怕是已遭横祸了,我终究是还是负了老伙计的托付啊。”那如松一般站立的中年男子即是赵家的下一任家主,赵岚荣的女婿黄瑜纶,他沉声安慰道:“父亲,您早已提醒过向晚,是他一意孤行。”老太爷起身踱步来到窗前,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他沧桑的声音传来:“后院孩子们都睡下了吧?”黄瑜纶向前一步,答道:“睡下了,父亲,需要把他们带走吗?”老太爷微微点头说:“叫赵安命人在后院西厢誊一间出来,如果他们来了,带来见我。”说完就微微闭上眼睛,眉峰紧蹙。
祖宅同一般的宅子是一样的礼制,一共四进,第一进垂花门即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一共有十七间房;第二进是客房和二房那一大家子住的,一共是二十间房;第三进即是正院住的是一家之主和下一任的一家之主,所以除了正堂和书房以及会客偏厅以外就只有两间住房;后院即第四进是孩子们的住所,一共也是十七间住房。所有院子都分东西两厢,东尊西卑,自古如此。
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正中摆着一张太师椅,老太爷坐在椅子上,心中一片肃然;眼前狼狈不堪的母子自己于情于理或者是基于人间道义也应当救下他们,可是他又岂敢用整个赵家的人命打赌!说到底他还是注定要自私这一次了。“你一路奔波辛苦了,赵安,备一间上房,带卿少爷下去休息。”那孩子自出现在这里便是这个样子,不哭不闹,面无表情,当听说要带着自己下去时,他意味不明的看向自己的母亲,狼狈的女人向他安心的点点头,方才转身离开,管家赵安带着沉默不语的孩子离开后,又紧紧的关上了门。那女子蓦地跪倒在地,泣声道:“世叔,向晚已经去了,卿家就剩这唯一的血脉了,求世叔救救我儿。”黄瑜纶见状上前扶起女子,道:“弟妹稍安勿躁,有事好好说便是。”女子堪堪站稳,便向着老太爷道:“世叔,向晚不听您的劝告,一意孤行方导致如今的下场,如今悔之晚矣,晚辈别无他求,但求世叔能救我儿一命,其他的,晚辈但凭世叔吩咐。”老太爷直视女子,语意清冷的说:“可有人追杀?”女子面色一顿,许久微微点头。见状黄瑜纶也轻轻叹了口气。赵岚荣起身说:“墨言那孩子,我很喜欢,少有长才,他日定非池中之物,为了对老伙计有个交代,我必定保他一命,但是……”老太爷话音未落,女子面露喜色道:“适逢乱世,世叔肯保卿家血脉,恩同再造,晚辈代向晚以及公公叩谢大恩。”
女子抬头见到威严肃穆的老人凝重的神情和眼中的一抹愧疚,再看向一旁默然肃立的黄瑜纶,女子心中明白了,许久,她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