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台内。
阴冷肃杀,四面铜墙铁壁,阴森诡异,这里与天宫赫然分作两地,极不融洽。
那一声声嘈杂的哀鸣,万般刺耳,是关押在监狱里即将被拖到斩妖台斩首灭魂销魄的妖或者魔,监狱左右并立,中间一条小道,可供行人通过。走在那条小道,总是能听到碎人肝肠的哀鸣,“我错了”,“救救我吧”,“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请给我个机会”,诸如此类的话语总是不绝入耳,他们曾都是风光一时、无恶不作的妖魔。可到了这里,看到他们却又让人心头一软,不得不觉得他们实在是万般可怜。他们将头靠在监狱铁柱的狭小缝隙中,眼珠转也不转地看着路过的人,他们露出渴求的目光,似乎在等待着希望降临在他们可悲的身上,只是,等待他们的却只是绝望,他们从铁柱之中伸出双手,十指张开,而背后传来的却是“啪啪”声响如同鞭炮炸鸣,那是打神鞭抽打他们身体的声音,天兵狱卒们面目阴冷,总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次接着一次地抽打着那些可恶的妖魔,每次被打,妖魔们都极力地将身体朝前移向铁柱,看着来往路过的神仙,他们露出祈求的目光,那种呆滞却又绝望的眼神,让人看了忍不住心头一冷。他们无处逃脱,进了斩妖台,他们连丝毫生还的希望都没有,因为他们的琵琶骨里,已经被打入了镇妖锁,镇妖锁能束缚他们的三魂七魄,锁上连着的是碗般粗的伏魔铁索,他们的身体已不能直立,匍匐在地面,如蛇一般,而他们的身后,那“啪啪”声响总是源源不断。妖魔们不再把希望寄托在魔尊身上,因为魔尊也救不了他们,就算救出他们,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他们祈求天帝开恩,可那,也绝不可能。
绿鸳藏在赤娟身后,露出半头,颤颤巍巍地走着,看着这些受尽折磨的妖魔,她显得十分害怕,她不敢过多停留,那可怕的一幕,还有那糟糕的声音,都让她忍受不了。
“啊!”绿鸳大叫一声。
绿鸳身后,突然有一个魔,他从监狱铁柱里伸出了一只手来,扯住了绿鸳的绿色裙摆,绿鸳回头一看,惊魂未定。一个天兵狱卒,持着手中打神鞭用力一抽,那个魔顿时松开了手,他背上的伏魔铁索向后一动,一声惨叫,他被天兵狱卒直直得向后拉去,而他的双手却是张开的,并未合拢五指依旧伸着,目光死死盯着绿鸳。
“别看!”赤娟向着绿鸳肩上一拍,绿鸳吓了一跳。
“姐姐,天宫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绿鸳害怕道。
“我也是今日才得见,平时天帝将我们下仙禁足,竟想不到这斩妖台是如此恐怖!”赤娟十分吃惊道。
“这里简直比阴曹地府都让人觉得可怕!也不知仙姐那个最在意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妹妹别去多想,走吧!”赤娟道。
绿鸳垂头走着,再也不敢望向两旁,死死拽着赤娟的手,一步一步地小心挪着。
小道尽头,视野开阔起来,可浮现在绿鸳赤娟眼前的,竟比先前见过的小道两旁监狱景象都要恐怖,在这里,她们姐妹两人真正地见到了刀山火海,翻滚的油锅,还有天雷闪电。
这空间,犹如古罗马斗兽场一般,四周的看台上,冰冷的座椅,众仙纷纷落坐,他们面无表情,木然的神色上找不出一点欣然的颜色,他们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赤娟绿鸳摇身一变,化作先前两只仙灵鸢,扇动翅羽,飞上了那最高的两点,落脚站好。众仙也未发觉,因为这里阴冷漆黑,偶尔一声惊雷,恰好掩盖了她们姐妹两振翅飞翔的声音。
赤娟绿鸳站着的地方,是两块天岩,她们奇怪,这天岩中间,居然还有一些杂草,但这确实是斩妖台最高的地方。
“无知的鸟儿。”那杂草下面,竟然传出这样的话语。
赤娟绿鸳觉得十分奇怪。她们站着的那两块天岩,突然动了起来。赤娟绿鸳伸出脚下利爪,抓紧天岩,保证不让自己身体失衡。
“你们弄疼我了!”
话语之后,那两块天岩剧烈抖动起来,不论赤娟绿鸳抓得多紧,总还是被震落了下来。姐妹两身体落在半空之中,突然止住,她们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虽然有些疼痛,但她们却不敢发声。
她们竟然看见,那杂草也跟着动了起来。
“上仙!”赤娟突然道。
“呵呵……”
随着这声笑语,赤娟恍然大悟,原来她站着的那块天岩,是一个上仙的盔甲,本来那个上仙正在睡觉,他两手相抱,收入怀中,只露出两个胳膊在外,他把头也藏在怀中,只留一些杂乱的头发在外。
“我们姐妹无知,打扰上仙睡觉,请责罚。”赤娟继续道。
“你怎么能在这里睡觉?”绿鸳埋怨道。
“妹妹,休得无礼!”赤娟谨慎道。
“本来就是,在斩妖台睡觉,还不允许被打扰,长得也这么怪,一个人占了三个人的座位。”绿鸳继续道。
“妹妹,你闯大祸了。”赤娟害怕道。
“我敢这么说,就不怕闯祸,就算是天帝在这,我也要这么说。”
“哎……”赤娟无奈,摇摇头。
“哈哈……”那个上仙继续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绿鸳生气道。“快放了我们姐妹。”绿鸳脚下用力一伸,却无丝毫反应,依旧被那个上仙死死捏在手中。
“放了你?”上仙反问道。“除非你赔我睡觉。”
“陪你睡觉?色魔,休想!”绿鸳更气道。
“小鸟儿,有意思,你的性格,我喜欢。”上仙微微一笑。
“上仙,妹妹还小,不懂礼数,冒犯了上仙。”赤娟有礼道。
“姐姐,莫要求他。”
“哈哈哈……真想不到,天帝在我面前,都用尽礼数,显得坦诚。倒是今日,却在一只绿尾仙鸢面前给失了面子。”上仙自嘲道。
“啊?”赤娟突然惊道。“您是金罗斗仙。”
金罗斗仙点了点头,天庭之大,如今能与魔尊抗衡的,只有金罗斗仙,他是天界万员战将中的一面旗帜,自然受到天帝以礼相待。
“金罗斗仙就可以这样欺负弱者的吗?”绿鸳不以为然反问道。
“不可以!”金罗斗仙抢着答到。
“那快给我道歉!”绿鸳愤怒道。
“妹妹,不得放肆!”赤娟声音颤抖着,对绿鸳道。
“小鸟儿,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这里,这里本不是你来的地方。”金罗斗仙不以为气反而笑着问到。
“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我是神仙,而且是一个好神仙!”
“上仙,妹妹还小,莫要在意,您就罚我,怪我平日对她太过娇惯,任着她的性子,才使……”
“我说要责罚你们的吗?”金罗斗仙抢言道。“姐妹情深,难能可贵!”
“妹妹,还不快快谢过上仙!”
“哼……”绿鸳将头一扭,一脸不屑。“谢……谢……上……仙!”绿鸳将这四个字说得生硬,故意拖长。
“你!”赤娟气道。
“罢了!”金罗斗仙笑道。“红尾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回上仙,我们是来看咱家仙姐云虹仙的。”
“哦,说来听听!”金罗斗仙一脸好奇道。
“姐姐说了你不能告诉别人,千万不能。”绿鸳突然怒色一消,似有哀求说到。
“你家仙姐叫云虹仙!那你们便是天阙尽头处为天帝起舞的赤娟绿鸳了?厉害!”金罗斗仙赞扬到。突又面生疑惑,这般问到。“鸟儿说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这……”赤娟若有所思。
“我答应你们,绝不告诉别人!”金罗斗仙十分坚定道。
“上仙,你可知今日这魔的来历?”赤娟话题一转,这般问到。
金罗斗仙知道赤娟是在转移话题,却不揭穿,这般答到。
“他是我见过最奇怪的魔了!他能一口将天河之水尽数吸干,能力绝非一般。但他却甘愿被我擒拿,不加丝毫反抗,口中一直念着‘云儿’。”金罗斗仙似有不解道。
“哦,想必他口中念的云儿便是我家仙姐了!难怪仙姐说他是她最在意的人。”绿鸳口无遮拦,想也不想地说到。
“竟想不到,天界十年前的那一幕,如今又要重演!”金罗斗仙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缓缓道。
“上仙在说什么?”赤娟不解道。
“没什么!”金罗斗仙微微道。“他即是云虹仙子最在意的人,那云虹仙子便也是他最在意的人,世间一切****,都是毒药,它能夺人性命,又毫不留情的让迷上它的人为之疯狂,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我到现在都捉摸不透。”
“其实简单得很,就是我爱你你爱我,没有什么事是比爱情理解起来更简单了。”绿鸳看到金罗斗仙一脸迷惘,这般说到。
“哈哈……那小鸟儿你也有爱的人了?”金罗斗仙微微一笑道。
“当然有,我姐姐就是我最爱的人,我爱她她爱我。”绿鸳一脸淘气,却又十分肯定道。
“小鸟儿说的并非爱情,那是亲情。当你等到你爱的那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觉得那是一种享受,时间长了,你便会讨厌这种享受,甚至,你还会觉得并不是享受而是一种折磨。那时候,你比现在的云魔都难受万分,虽然他见到了云虹仙子,但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代价便是魂飞魄散,粉身碎骨。”
“啊?”绿鸳害怕问到。
“为何会是这样,他们相爱又有何错?”赤娟不解,也向着金罗斗仙问到。
“本没有错,只是错在云虹仙子是仙,云魔是魔,云魔吸干了天河之水,为下界带去了灾难,虽然这一切在天界只是几日,但下界凡间却有几年,几年没有朝露,五谷作物无法正常生长,人间早已饥荒,尸横遍野。就算云魔没有吸干天河之水,仙魔相恋,也为大忌,天帝是绝不应允的。”金罗斗仙满脸肯定道。
“凭什么这一切都是天帝说了算,他们自己的事儿,还要别人做主,太不公平了!”绿鸳愤愤道。
“天帝乃万物之主,主宰一切,至高无上。就算西方佛祖释迦牟尼也只负责超度凡人,追求极乐,教会他们无欲无求,无权主宰他们生命,操控生死。而天帝就可以!云魔既然已经犯下天条,酿成大错,而今又身陷斩妖台,想必他已无力回天了,等待他的……哎!”金罗斗仙一口长叹,继续说道。“他做了这一切,难道只为见上云虹仙子一面么?”金罗斗仙自问道。
答案难解,或许金罗斗仙永远都不明白,这是一个谜,或是一个荒诞的笑话。
“那天河不再干旱,恢复从前,是不是仙姐与云魔就可以在一起了?”赤娟好奇问到。
“就算天河之水恢复从前,云魔也一样被天帝问斩,魂失斩妖台。”金罗斗仙万般肯定。
“为什么?”赤娟绿鸳同时问到。
“因为天帝痛恨妖魔,就算他们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天帝也会毫不犹豫让他们个个魂飞魄散。”
“为什么?”赤娟绿鸳继续问到。
“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赤娟绿鸳不解问道。
“嗯,一个人,他是天帝的弟弟,身为上仙却与凡世女子相恋,那一幕,是在十年前,像极了今天。”金罗斗仙轻轻说到,十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已在眼前,那一天,依旧是在斩妖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