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中期的一天之内,小战不断、大战时有。休战不多久,烽烟又起。庄子和学生们都疲倦了,面对烽火连天的场面都见怪不怪了,在这习以为常的生活中,庄子越来越感到生命意义的深奥!也越来越感到困惑,什么时候战争能平静下来?什么时候国家能安康?什么时候……
看着战乱的社会,他不免为惠子担忧起来,这样的场面他一个文弱的宰相能撑得住吗?每每望着天际里飘逸的云,不知道它们可能捎去我的牵挂吗?庄子望着云朵深深地吸气,然后慢慢地呼气,脑海里血雨腥风的战场渐渐地平静,嘶唉的战马声也渐渐远去。
今天,庄子要继续给学生们上课。庄子说:“吴王有一次乘舟溯江而游,来到一座众猴聚集的山前。吴王被山上好玩的猴子吸引着,从舟上下来登山看那些猴子们,想看个仔细,众猴见有人过来,十分害怕,纷纷逃向山上树林之中去了。唯独有一只猴子,十分胆大,不但不逃跑,而且来回跳跃于树枝之间,向吴王卖弄它的灵巧。吴王一看,这简直是挑衅,十分生气,便拿出箭,搭上弓。可连射数箭,都被那猴子很敏捷地避开了,还不时向吴王嚷叫。吴王大怒,这还得了,竟敢藐视本王,便命随从们百箭齐射。可怜那灵巧的猴子,顷刻之间便丧命于乱箭之下。
吴王陪随张仲说:“大王,这只猴子,恃其灵巧,夸其敏捷,十分可爱,你也是登山前去观看,为何又要射杀它呢?”吴王说:“可爱倒是,我不喜欢它的自大,还敢傲视我,我岂能容它?你也要当心点,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你的智慧。”张仲听罢,冷汗直冒,连连说:“岂敢!岂敢!”
庄子说:“下面,大家讨论一下,人生是卖弄智慧好呢?还是不卖弄智慧呢?”
教室里一片寂静,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先生说的都是人生处世哲理,该如何回答,如何讨论,怎样入题,应该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几个学生急得面红耳赤,抓耳挠腮,不知怎样……
庄子看着满脸疑虑的学生们,由衷地说:“当今天下之士,纷纷埋头于是非之辩、热衷于利禄之场,而丧失了作为人的真精神。一个人,如果没有精神上的自由,活着就如同牲畜。有了精神上的自由,即使贫困潦倒,也是上上真人。上面的问题,我今天告诉大家答案了,请回去后三思吧,下次授课时我和大家分析。”
中午,在草舍里小憩的庄子,突然被子章唤醒,“学生是来和先生辞行的。”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啊?”庄子问。
“我想到卫国去。”
“你到卫国去做什么事情呢?”
子章说:“我听说卫国君主体格强壮,年轻气盛,行事总是自以为是,独断专行。而且轻率地处理国事,更不知道如何去反省自身这种轻率所带来的过失。学生我常常听先生教导说,对于已经治理得很好的国家就不必再前去出谋划策,反而应该到那些处于乱世的国家去锻炼锻炼,就像良医门前病人必多一般。所以,学生我常常私下思忖先生这些教诲,觉得应该把自己从先生这里学到的东西作为基本原则来为卫君出谋划策,说不定有可能将卫国从大病中拯救出来,并使之康复过来。”
庄子说:“哎呀,去不得呀!卫君轻率地征用民众服役,横征暴敛,造成民众的大量死亡。以死亡的数量与卫国人口的数量相比较,可以说是如同浩劫,仿佛水泽草枯,如火如荼,百姓民不聊生却又无可奈何。”
“学生好像一点也察觉不到,也没听说卫君如此残暴啊!”
“你去了恐怕要受刑戮的。让为师放心不下,我还是劝你不去为好。你说去传道,让卫君以道治国,关键是很多人甚至连你自己得先把道的原理原则弄懂弄透,让其了然于心,只有这样才能去进一步使道的原理原则了然于心的方法加以推广,以至于可以使他人亦能了然于心。唉!你的想法是优秀的,可在卫君那里你要吃大亏的,你回去后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子章满眼疑虑地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庄子,满是困惑地转身出门。
阳光满院,杨柳依依。远处的牧场上牛儿在嬉戏,子须、子章他们也在放着风筝,欢跃着!奔跑着!
庄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十分坦然,但战火的硝烟,又让庄子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惠子曾经说过:“我承认你的故事之中蕴含着一种逍遥自在的精神,但是,这种逍遥自在的精神不能适用于任何社会问题,也不能解决任何人的温饱,因此,先生虽然自视颇高,却也是曲高和寡。”
难道我苦苦追求的清静无为就真的没一点用,被社会所淘汰吗?还是我追求逍遥齐物有错误呢?昨天,子章自己都本能守持一个‘定’字,反而有闲空要想去纠正暴君的行为呢?其不是太自大空想了?希望他能有所感悟,不再怪我。
三天后,子章再次找到庄子:“先生,吴王和猴子的故事我感悟到一些道理,你是让学生晓得时常有人稍有名气就到处洋洋得意地自夸,喜欢被别人奉承,这些人迟早会吃亏的。所以在处于被动境地时一定要学会藏锋敛迹、装憨卖乖,千万不要把自己变成对方射击的靶子。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何阻止我去卫国?于是我回忆到你说的‘尧让天下于许由’的那一段故事之后,也有所感悟,但要在实际生活中完全地放弃,我觉得又是十分地困难。”
庄子微微一笑,说:“好样的,子章!你能毫无隐瞒地袒露自己的心声,说明你是一个诚实的人。只有诚实的人,才能悟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人。”“来,我告诉你。你要重生,将生命看得高于一切,这样,就会将富贵名利看得很轻。”
子章说:“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庄子说:“不要去控制自己,不要去强迫自己。控制自己,强迫自己,不但不能忘掉富贵,反而会使自己的精神与肉体受到压抑,这就是重伤,重伤的人,绝对不会长寿。”
“那么,我该怎么办?”
“不要急,慢慢来。只要有意于求道,精进不已,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的。”
送走子章之后,庄子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惠子、曹商,等等,与他们相比,他很庆幸自己的选择。读书、鼓琴、钓鱼,与二三知己聊聊天,是多么快活呀!虽然并不富裕,但是,织屦所得,完全够维持生计了。只要能够得到精神上的自由,悠悠终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