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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金戒指

东安宾馆大院,乱哄哄地挤满了数百名上访群众。几个神态严肃的民警,一边吼着嗓子冲群众喊话,一边拉拉扯扯向宾馆门外驱赶。执勤民警先是在大门口站岗,一个外人不准进。后来,上访群众越聚越多,民警拦不住了,推推拥拥都进了大院。

就在院子里异常纷乱的时候,刘江带着一百多名乡局级一把手,从二楼会议室下来了。他站在楼门前的台阶上,高声招呼着黑压压的上访群众:

“乡亲们!大家请安静!我是刘江,是你们要找的刘书记,请大家集中一下,我有话跟大家说。”

县长劳广富、主管政法和信访工作的县委副书记赵林曲,陪伴在刘江左右。乡局级领导干部分列两旁。路雨虹、梁超、韩勇、丁亮、叶帆分头到大院内外各个角落召集上访群众向会议楼门前集中。

韩勇担心地对路雨虹说:“领导怎么都下来了,不会出事吧?”路雨虹不置可否地说:“刘书记恐怕有他的考虑,我们注意点儿就是了。”

这次全县信访工作会议,是根据路雨虹的建议召开的。重点是统一思想,提高大家对信访工作的认识。会议召开之前,消息就在全县传开了,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就传得变了味,把县里准备召开信访工作会,传成了新来的县委书记要亲自接待上访群众。

难怪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说县委书记要亲自接待上访,谁不想抓住这个机会来县里试一试,能不能解决问题,也想来碰碰运气。因此,不管是新案件还是老案件,也不管是已经结了案的还是正在处理之中的,甚至那些上访了十几年的无理户、缠访户、钉子户、闹访户等一个个上访明星,也都争先恐后地赶来了。

“乡亲们,”刘江挺着消瘦的腰板,长脸盘笑得像朵黑菊花,和蔼可亲地说,“这么多人大老远地跑来,在大院等着我,我怎么能闭门不见呢?所以呀,我决定把会议搬到院里来开。既然这样,会议议题就需要做个调整,我和赵书记两个人的讲话合并成由我一个人来讲,讲话时间由原来两个小时缩短为二十分钟,讲完之后签订责任状,责任状签订完之后进行最后一个议题:官民见面,当场对口,现场解决问题。”

“最后一个议题是临时加的,什么意思呢?就是让各乡镇书记、县直各单位的局长把属于本单位的上访群众分头召集起来,在宾馆找个房间,坐下来认真听取每个上访群众所反映的问题。能当场决定处理意见的就当场拍板;需要县直单位解决的,把县直单位的领导叫过去,以县直单位为主,乡镇积极配合;现场一时拿不出处理意见的,要给群众一个承诺,回去之后尽快处理;个别案件超出了本单位的权限,有关单位要及时同县信访局联系,共同协调解决。”

“我想特别强调的是,过去已经结了案的,经过复查确认没有出入的,这次通通不予接待,希望有关当事人赶紧回去,不要在这里凑热闹。对于极少数违法闹访的人,今天我把话放到这,谁违法咱就处理谁,决不姑息迁就!如果以为闹一闹就可以得到便宜,那你就想错了,本县委绝不吃这个!希望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刘江一边讲,一只手就伸进了口袋,抠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抽了一口,继续说:“大家都想面对面地跟我说说,由我来亲自解决你们的案子,这是对我刘江的信任,心情可以理解。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而我刘江只有一个,累死我也做不到啊。怎么办呢?我只有使出分身之术,像孙悟空用猴毛变出一群小猴子那样来接待你们,这些小猴子就是站在我身旁的各个乡镇的书记和县直各单位的局长,他们就是我的化身,大家相信我刘江就应当相信他们。”刘江爽朗而幽默地说。

刘江讲完会议安排,顿时引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人们咂嘴儿咬耳地议论,赞叹新来的县委书记妥善应对众多群众上访的领导艺术。

会议的前两个议题很快就进行完了,最后一个议题就是官民见面了。路雨虹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宣布了各单位使用的房间号,要求各单位领导召集本单位的上访群众,依照房间号分头集中。一会儿工夫,满院子的人陆陆续续就上了楼,嘈杂的宾馆大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路雨虹、梁超、韩勇、丁亮、叶帆也都分别参加到一些重点单位,同各单位共同研究解决案子去了。

见面会结束以后,路雨虹他们几个回到办公室,就开心地谈论起来。丁亮说:“瞧这会开得干脆利索嘎嘣脆,真叫个痛快,我算是开眼界了。”韩勇接下来说:“一见刘江带着干部们从楼上下来,我就想这下糟了,别开不成会再闹出点儿事来。当时我就怨自己建楼时没多长个心眼儿,二楼会议室留个后门该多好,可以让领导从后门溜走。谁知人家刘江,大大方方地来到群众之中,三言两语就把事给摆平了。这叫啥,这叫大智慧呀,通常谁会这么想,又有谁敢这么做,真不愧是个信访工作老手!”路雨虹说:“会议确实开得不错,但东安的信访问题,不是仅靠一两次会议所能奏效的,书记只是给我们吹响了冲锋号,能不能拿下前面的高地,还要靠我们,靠各级各部门付出最大努力。我提议,明天咱们坐下来,研究一下怎么贯彻落实这次会议精神,如何发挥好自身的作用。”

这时,桌上的座机响了,原来是万水乡的书记柳宗敏电话里找路雨虹,路雨虹接过电话,先问柳书记好,随之又问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柳宗敏说,按照你的意思,小白菜和狗剩的案子都解决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不要惦记了。路雨虹夸奖了柳宗敏一番,放下电话,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大家。几个人感叹道,二十年的老访户,终于算解决了。从无理到变为有理,从长期拖着不办到一朝解决,这里头有总结不完的经验教训啊!

这时手机又响起来了,路雨虹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

“你是路雨虹局长吧?”对方急切地问。

“我是。你是谁呀?”

“别问我是谁,我只告诉你一个消息,瑞达员工到省城上访去了……”

只听了一句话,路雨虹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诈蒙了,她急促地往下追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起。”

“去了多少人?”

“开着一辆大轿子,大约几十个人吧。”

“那好,谢谢你。”

路雨虹马上给刘江、赵林曲打电话汇报了这一情况,两位领导指示她立即带几个人赶赴省城,尽快把人接回来。

路雨虹让梁超、丁亮守家,自己带上韩勇、叶帆,开上那辆老掉牙的普桑车,没顾上吃午饭,就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发动机老了,跑起来噪音很大,听着像拖拉机,速度上一百公里,车就浑身打哆嗦,抖得方向盘都握不住。今天跑长途,韩勇担心车再出毛病,问:“虹姐,不是说你找劳县长了吗,啥时候换新车?”路雨虹说:“县长答应了,说年内给换。”韩勇说:“再不换,我真的就不敢开了,万一出点儿事咋办?”叶帆打趣地说:“勇哥是谁呀,东安城内有名的开家嘛!”韩勇啐道:“你个小叶!要不来新车,出嫁时我不拉你。”路雨虹就问:“小叶,跟丁亮谈得怎么样了,啥时请大家吃喜糖?”叶帆说:“又闹崩了。”路雨虹问:“咋了?”叶帆说:“前天晚上拌了两句嘴。”路雨虹说:“为啥?”叶帆说:“没为啥,闲磨牙。”韩勇说:“别不好意思,是不是丁亮要抱你,你不让,就闹崩了?”叶帆伸出小拳头就打,韩勇嘻嘻一笑,说:“你别打,打也是这么回事。其实有啥,吻就让他吻一下,抱就让他抱一下,不就早晚的事嘛。”叶帆又打,啐道:“贫嘴!整天没个正形!”

正在嬉闹,道旁忽然蹿出一头猪,韩勇唬得嗷了一声就急刹车,车没刹住,却把那猪撞出去几十米远。待下车看时,猪已经死了,直挺挺地躺在高速公路上,嘴里直流血,屁股后边屙出一摊屎。猪主人手里抡着鞭子,蹶达蹶达从后边追来,嘴里喊:“赔我的猪,不赔不能走!”等那人走近时,韩勇就大声训斥:“知不知道高速路旁不准放猪?我这就打电话给交警,是该我赔你猪,还是该交警罚你款,让交警来处理算了,我不跟你吵吵。”放猪人一听找交警口气就软了,求情说:“你们都是当官的,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穷人吧,养头猪不容易哩,你们随便给赔点吧。”路雨虹急着赶路,不想跟他磨缠,问:“你说个数,赔你多少?”那人说:“猪养成个了,少说也有二百斤,毛猪一斤十块,赔我两千块钱吧。”韩勇瞪着眼说:“你以为我们是买猪的?还是让交警来吧,我看你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说着就掏出手机要给交警打电话,路雨虹趁机说:“猪仍然是你的,我们净赔你三百块钱,你要同意,就不叫交警了。”放猪人自觉理亏,就喏喏答应了。韩勇帮他把猪抬到公路护栏外,随后同路雨虹、叶帆赶紧上了车。

韩勇踩下油门,车速提到八十公里,然后踩下制动,想试试刹车灵不灵,结果刹不住,便说:“制动失灵了,必须修。”路雨虹说:“怪不得撞上猪,原来刹车坏了,那就修吧。”前行不远进了服务区,修好车,三个人抓紧时间填补填补肚子,便又上路了。叶帆调侃说:“我说么,勇哥就是有两下子,宁可撞猪也不去撞车。”韩勇说:“还有心开玩笑,都把我吓死了。”抹擦一把脸上的汗,又叨叨起换车的事。

就这样,三个人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算进了省城。

当赶到省信访局时,天已经傍黑了。一进接待大厅,先就发现了文涛和田葫芦,正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对着省信访局的一位同志说叨。其他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看样子都很疲惫。路雨虹凑到跟前,发现接待文涛他们的正是省信访局的老熟人马副处长,她庆幸今天的运气还算不赖,就赶忙上前问候。

“马处长,又给你添麻烦了。”

马处长转过脸,见是路雨虹,惊喜地问:“怎么会是你,他们县里没来人?”

路雨虹谦恭地说:“对不起,忘记作自我介绍了,我已调到东安县工作了。”

马处长说:“啥时候的事,高升了吧?”

路雨虹说:“哪里哪里,是信访局长,老本行没变。市委派刘江局长过去任县委书记,就生生把我也给拽去了。”

马处长说:“东安是够乱的,近几年信访量猛增,市委把刘江派过去,足见市委对东安信访工作的重视,也看得出来刘江对你的信任,干个一两年,提拔个副县长应当没问题。”

路雨虹说:“我倒没那奢望。只求马处长以后多支持我们就是了。”

马处长慷慨地说:“工作上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危难之时把你和刘江派到东安,这是咱信访战线干部的光荣,岂有不支持之理!回去之后请代我向刘江问好,让他把酒准备好了,有机会我找他喝酒去。”

路雨虹欣喜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咱们一言为定,我和刘书记在东安恭候你的大驾。”

马处长使了个眼色,把路雨虹带到接待大厅内的一个小房间,关上门,说:“案子的大概情况我都听他们讲清楚了,就一个要求,尽快派调查组调查。他们说刘江有意保护穆嵚,非要省信访局给县里写封信,催办催办。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这个必要?”

“说刘江有意保护穆嵚,纯属工人猜测。怎么会呢?他是因为刚刚上任工作忙,没来得及派。调查组很快就会派,不写也罢。”路雨虹干脆地说。

“没有这封信,恐怕你劝不走他们。”马处长提醒说。

“那就写吧,不过你要把信交给我,不能让员工带走。”路雨虹若有所思地说。

“当然要交给你。”马处长说。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说完了事,马处长要留路雨虹吃饭,路雨虹抱歉地说:“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本来我该请你吃饭,可情况不允许,我得抓紧安排那三十几个员工的吃住问题,等下一次吧。”

马处长理解路雨虹的心情,没有强留,帮路雨虹劝走员工以后便下班回家了。

由于来时仓促,没有来得及借钱,加上路上修车和赔老农的猪款花去了几百块,剩下的就没多少了。路雨虹、韩勇、叶帆凑了凑个人随身带的零花钱总共才有几百块,别说在省城住一宿,管三十几个人吃顿饭都成问题。路雨虹嘱咐韩勇开车跟在大轿车后边,她和叶帆到大车上,想做做员工们的工作,劝大家赶紧回去。

她俩刚坐下,职工们就七嘴八舌地吵起来了,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又饥又渴又累,要求住一宿再走。路雨虹问文涛,我们几个身上只有几百块钱,你们带着多少?文涛说,除去付给司机的租车费,剩下的也就是吃顿饭的钱。路雨虹说,没钱怎么住?不如饱饱吃上一顿,连夜往家赶。路雨虹话音一落,满车厢像放进去一大群麻雀,唧唧喳喳就吵起来了:

“你们倒是吃饱了喝足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眼看一个月过去了,调查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打算推到猴年马月呀!”

“路小姐,多水灵的一个大美人,是不是穆嵚看上你了,要不为哈你老护着他,哈哈哈哈……”

“满嘴喷粪!不许你侮辱路局长!”叶帆从座位上站起来,愤怒地呵斥说俏皮话的小伙子。

“嗬!你打什么横炮,蹭着你哪根毛了,难道……”

小伙子越说越来劲了,正要伤害叶帆,却被文涛一顿当头棒喝。

“猴子!捣什么乱,有屁就放,没屁给我放老实点儿!再他妈的胡说八道,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文涛义愤地骂道。

“哟哟哟,你充什么大头葱,才当了几天上访的小头头,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官了,咸吃萝卜淡操心!”猴子反唇相讥道。

文涛离开座位,攥着拳头向猴子凑过去,到了跟前,一把揪住猴子的衣领,从车座上提溜起来,随后咚地打了一拳。猴子挨了揍,歪倒在座位上,耷拉着脑袋就哭。路雨虹赶紧走过去拉住文涛,劝阻道:“年轻人随便说两句,不要跟他计较。”又安慰猴子,“这事都怨大姐,没把话讲清楚,让你受委屈了。”路雨虹越劝,猴子哭得越凶,如丧考妣。

回到座位上,路雨虹把没有及时派调查组的事解释了一番,大家的情绪才稍有稳定。最后说:“请大家放心,三天内调查组一准派去。现在要紧的是把肚子填饱,平平安安地回去,大家一定要听话。”

“就按路局长说的办,大家先吃饭,吃了饭回去。”文涛理解路雨虹的心情,就帮着她说话。

在路旁一家快餐店里,路雨虹、韩勇、叶帆同员工们一起吃了顿热乎乎的素汤面。走出了饭店,路雨虹一边催员工们先上车,一边劝文涛路上注意安全。等大家上了车,文涛一只脚刚踏上车门下边的台板,突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肚子,爹呀娘呀地打着滚叫起来。

“文涛,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路雨虹惊慌失措地问。

“肚子疼得受不了,不……不知咋回事!”文涛嗷嗷地叫着。

“不是胃痉挛,就是肠梗阻,也许是急性盲肠炎,必须看医生。”路雨虹估摸着文涛的病情对站在一旁的韩勇、叶帆和田葫芦说,“这里是城郊,附近没有医院,往城里返,要耽误很长时间,这么多人跟着不合适。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各走各的。叶帆、田葫芦你们上大车带着员工们一块回去,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和韩勇开小车拉着文涛进市里看病,如果没啥大病,也许回头能赶上你们。”紧急时刻,路雨虹果断地作出决定。

文涛坐在小车的后座上,双手捂着肚子,疼得东倒西歪满脸直冒虚汗。路雨虹坐在身旁,一边宽慰一边为他擦汗。韩勇驾着车,两眼睃巡着路旁的医院,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文涛!亏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一点儿小病小痛就成这熊样,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吵得我心慌意乱,车都驾不稳了。”走没多远,右手旁闪出一家医院,韩勇紧急刹车,后边的车没防范,几乎追了尾。后边的司机把头伸出窗外,咆哮着骂道:“哪来的乡巴佬!没长后眼呀!”一向不能被屈的韩勇,自知违反交通规则,忍了口气没有还口,心里却在骂:“狗日的玩意儿!开辆大奔就烧的不是他了!”把车溜到路旁,见后边那辆橙色豪华奔驰车箭矢一样越过他的车,瞬间便消失在火龙般的汽车尾灯里了。

医院规模不大,看样子是家个体医院,门脸上方“济民医院”四个霓虹灯大字光艳夺目。文涛在路雨虹、韩勇的搀扶下走进医院。急诊室的值班医生检查后说,文涛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先保守治疗,输液消炎,如果不行再做手术,让去办住院手续。路雨虹在急诊室守着文涛,韩勇拿着医生开的诊断书去办住院手续,一会儿工夫,韩勇就回来了,说住院费需要八百,差五百块钱。又问文涛身上有多少,文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乱的票子递给了韩勇,说所有的钱都给你,就这一把。韩勇接过来数了数,算上几个钢镚儿统共是三百来块钱,还差二百。韩勇瞅了瞅路雨虹,用眼睛问她怎么办?路雨虹说别急,我给马处长打个电话,借他几百块钱。电话连着打了三遍,马处长那边一直关机。路雨虹就向医生求情,说真不好意思,差二百块钱不能办入院,求你跟办手续那边说说情,让我们先住下,明天把钱补缴齐。医生摇着拨浪鼓儿一样的脑袋说不可以。韩勇看不过眼了,冲医生吼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通人情!人道主义哪去了!那医生也不是个好惹的茬,牛皮烘烘地说,少跟我来这一套,有能耐找院长去。放下冷冰冰的一句话,铁着脸就走了。路雨虹紧追几步,拽住医生的胳膊,苦求道,“大夫大夫,请消消气,我那位兄弟就那狗脾气,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请你网开一面,批准我们住院吧。”那医生看都不看路雨虹一眼,梗着个脖子钻到别的病房去了。

疼痛难忍的文涛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懊悔地责备自己:“都是我自找的,该当受这份洋罪,后悔当初没听虹姐的话,给你们惹下这么多麻烦。”

“快不要自责了,眼下治病要紧。”路雨虹说罢文涛,又对韩勇说,“你在这守着,我去找找医生,再跟人家说说好话。”

路雨虹知道,找医生说也没用,她是想背着韩永、文涛,去大街上想法找钱。路雨虹走出医院大门,沿着灯火通明的大街,闪过一家家门店,一溜小跑向路人指出的方向奔去。跑出差不多一公里,果然有一家典当行坐落在路旁。走近柜台,路雨虹摘下手上戴的一枚心爱的白金戒指,递给柜台里的老板。老板看了看神色慌张的路雨虹,两只琉璃球似的眼珠从镜片上方溜出一道诡异的目光,心想,深更半夜地跑来,肯定有急事等着用钱,送上门的肉,该当宰她一刀。老板摆弄了一会儿手中的戒指,张口给了个五百元价,而且是一口价,多一分也不收。路雨虹讨价说,戒指是两千元买的,砍半给也该当上一千元,老板给的价也忒低了点儿吧?老板坚持不还价,路雨虹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卖掉了戒指。路雨虹拿起钱,连过了三遍数,确定没有错,才小心地折叠好装进口袋,一溜风似的跑回了医院。

韩勇接过路雨虹给的五百块钱,正要去办住院手续,猛然觉得这钱来路不对,便再三追问钱是哪来的?路雨虹搭讪着没说实话。韩勇一把抓住路雨虹的左手,见没了她平时戴的那枚戒指,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感伤地甩下路雨虹的手,摇了摇头叹息道:“虹姐,真有你的,怎么能这么做!”

“什么?虹姐把戒指卖了?”文涛惊讶地问。

“好好躺着,不关你的事。”路雨虹说。

“古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吗,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次算是体味到了这没钱的滋味。眼下的处境,真的可以跟秦琼卖马、杨志卖刀相提并论了。”韩勇感慨万分地说。

“困难的时候要保持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干吗那么悲观,快缴费去!”路雨虹笑呵呵地拍了韩勇一下,若无其事地说。

办完住院手续,住进病房,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输上液半个时辰,文涛的肚子就渐渐减轻了疼痛。医生是个上了点儿年纪的妇女,服务态度比前边那个年轻人强多了,这让路雨虹他们感到了些许温暖。

“韩勇,今天开了一天车,把你累得不轻,快去车上躺一会儿吧,文涛如果没啥大事,明天说不定就可以往回返了。”路雨虹关心地说。

“小子!”韩勇指着床上的文涛说,“你知道那戒指的来历吗?那是她的男朋友送给她的订婚信物。你小子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就一辈子别忘了虹姐。”韩勇动情地教训文涛。

“韩科长,你和虹姐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文涛说着眼里涌出了泪花。

“没听说过吗,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紧要关头,哪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别说了,快睡觉去吧!”路雨虹一边宽慰,一边催韩勇去休息。

液体随着壁钟的滴嗒声徐徐流入文涛的脉搏,刷白的脸色泛起了红润,肚子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去,他感觉比先前好多了。文涛怔怔地望着路雨虹,目光里充满感激和愧疚。他想起了刘江上任那天,在公路上第一次见到路雨虹时的情景,那是一次萍水相逢,但路雨虹却一见如故,主动跟他攀校友,交朋友,而他却没有多么在意。后来又在一起吃过一顿饭,路雨虹在酒桌上背诵的那首童谣,至今他还记忆犹新,给他的印象是,这位大龄美女,还真有点儿人情味。算来这回是第三次打交道了,这次的印象更让他刻骨铭心,说不出感激还是歉疚,说伤害可能更确切。他觉得对不住路雨虹。“虹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不守信用?”

“你指的是啥?”

“我违反了咱俩的约定,事先没给你打招呼就跑到省城来了,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知道不对就好,记住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做了。”

“不会再有以后了,请虹姐放心。”

“那就好,以后我们仍然是好朋友。”

“葛彤能攀上你,真是他的福气。我真羡慕你们。”

“你和雪梅不也挺好吗。”

“是,雪梅是个好姑娘,交上她我不后悔。”

“雪梅现在做什么呢?”

“给穆嵚当秘书,不是跟你说过吗。”

“说了吗?我怎么记不起来了。这就怪了,穆嵚那么看重你的女朋友,你为啥还要挑头告他?”

“开始那会儿,工人们还没有告他。”

“你带着人这么闹腾,穆嵚就没有劝阻你,或者给你点儿什么颜色瞧瞧?”

“他跟我谈过两次,一次是拉拢许愿,好话说尽;一次是大话吓唬,威胁要开除我。除了直接跟我谈,他还让雪梅做我的工作。”文涛叹了口气,愤愤地说,“我已经跟雪梅说了,打算让她离开穆嵚。”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路雨虹隐约觉得,调查组一旦进驻,穆嶔可能会想出各种花招阻止调查,雪梅如能继续留在穆嵚的身边,等于安插了一个耳目,可以随时掌握穆嵚的动向,对案子调查有利。于是就以商量的口气对文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文涛表示做做雪梅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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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耀之头号玩家

    一个游戏界的天才少年,为了曾经的一个约定,立誓要成为世界冠军。可是女友的离去,让他的生活全然大变,他放弃了约定,只想好好学习成为一个普通的学生。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他不得不再次接触王者荣耀,他会重拾那个快要被淡忘的约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