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眼里，网是拿来捕鱼的。但在南山村这个离海较远，只是附近有个小水库的地方，网的用处实在不大。随着小水库被人承包，由公共资源变成私有财产，很多人家里的网只好收起来或废弃了。有一年秋冬时节，一只受伤的鸟降落在南山村陈虎的家门口，被随意丢弃的渔网缠住了脚，再也飞不动了。那时候陈妹还在读小学，她发现鸟被缠住脚，就过去解开，准备放飞。但父亲陈虎一把夺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个头不错，就做成了下酒菜。
吃过之后，陈虎觉得美味极了，就在村里到处吹嘘，说自己吃到天鹅肉了。开始的时候，大家根本不相信，说他一只癞蛤蟆，怎么可能吃到天鹅呢？甚至懒得理他。后来见他吹得活灵活现，就问他老婆和女儿，她们也说是真的，并讲了天鹅的来历。大家就信了，并守株待兔似的，天天盼着天上掉下一只天鹅来。
后来，真的来了，而且不是一只，而是一大群。它们在南山村的上空盘旋了两圈之后，就降落在村前的那片湿地上。村里人就像发现了宝贝，疯了一样向湿地扑去，也想抓只天鹅尝一尝，证实一下是不是陈虎吹嘘的那个味道。受到惊吓的天鹅，纷纷腾空飞起，大家自然一无所获。但这些天鹅并没有飞走，在天上盘旋了一会，见人都走了，又落下来继续歇息觅食。
后来不仅有大只的天鹅，还有其他很多不知名的小鸟也来了，不仅湿地有，而且山上林子里也有，一到晚上叽叽喳喳。看着鸟的影子，听着鸟的声音，抓又抓不着，大家很着急，有小孩还为此编了歌谣取笑大人：南山湾，砰砰坎，扛起箩筐到处喊；天上飞着一群鸟，叫又叫得好，抓又抓不到。
还是陈虎比较聪明，他看到家里丢在地上废弃的渔网，就是这张网上次帮他缠住了那只天鹅的脚，才给他带来一顿美味。他马上联想到，既然网可以捕鱼，为什么就不可以抓鸟呢？把天空当水库，把鸟当鱼，不就得了吗？想到这，陈虎为自己的聪明小脑袋感到高兴，觉得当初参军训练时那一跤还没有把他摔傻。
他到山上砍了几条长竹子，趁着天黑，在鸟可能经过的地方竖起来，把网架在两条竹子之间，形成一道网墙，就等着鸟来自投罗网。他在离网不远的地方藏起来，本想现场看看效果怎样，后来觉得天气有点凉，想想如果网住了反正也跑不了，就回家睡觉去了。第二天一大早，陈虎跑到网下一看，喜出望外，大大小小的鸟儿全被网缠住，动弹不得。
陈虎发明的这种捕鸟方法，很快被村里人纷纷效仿，一时间，抓鸟成了南山村最热闹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这种简单易学好用的方法又传到了其他地方。开始的时候，大家抓鸟是给自己吃，吃不完就晾干，留着以后慢慢享用。后来一些人专门上门收购，价钱很高，现抓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鸟，把鸟贩运到镇里、县里或市里的饭店酒家，成了一道季节性名菜。
陈虎这段时间起得很早，因为这段时间是天上掉钱下来的时间，他要去捡钱，去迟了就被别人捡了。陈虎感觉自己的运气还不错，除了一些小的，还有三只大的，至少一百多元一只。他自己留了一只大的，其它的全卖到镇上的饭店，又用钱打了一些酒，然后一路摇摇摆摆回家了。陈虎这段时间的心情比以前好一点，他看开了，也没打算再去北京，北京不是老百姓去的地方，去北京还不如抓点鸟实在。陈虎想，说不定这鸟就是从北京飞来的，北京不管我是吧，那我就抓你们的鸟，全抓完，让你们明年一只鸟都没有。
（2）进驻
这些天，尤其是吃了那顿百鸟宴之后，李毅一直在思考南山村的事情。其实南山村的情况他很清楚，解决问题的思路也已经清晰，无外乎经济和政治两种手段。对以陈虎为代表，想过好日子又不想花力气，总想天上掉馅饼的群体，必须用经济的手段；对陈龙这样的，长期欺霸一方的土皇帝，就必须用政治的方式把他孤立或打倒。但这只是一种工作思路或方向，具体执行起来，不会有想的这么简单。尤其是南山村，由于多年来与世隔绝，有很多根深蒂固甚至与当今社会格格不入的东西，特别是人的思想。
这既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又是一场困难重重的攻坚战！而李毅指挥并参与的只是这项系统工程和这场重大战争的一个部分或一个点，但他有信心做好这项工程，打赢这场战争，因为他有强大的后盾和无限的外援。
听说上面要派工作队到村里来，陈虎很高兴，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去北京的事被中央领导知道了，派钦差大臣来了。他天天盼着工作队来，有时甚至到村口去望一望，看看到底来了没有。他要看看工作队到底是些什么人，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吃好喝的。
陈龙对上面派工作队来不抱希望，甚至有点反感，他觉得这是来夺他的权或者是装模作样走走过场。他为此去找过陈镇长，打听有关情况。陈镇长只是粗略告诉他，工作队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工作队就有钱来。而且这是省里的决定，市里县里只是照做而已，如果这个工作队能让你们南山村变一变，我就烧香拜佛了。陈龙听了陈镇长的话，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是在责怪自己。我们南山村还不是在镇里的直接领导下吗，镇里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有什么错。况且，村里就是村里，怎么能和北京比呢，难道要在村里也建一座天安门吗？
当县里的领导和陈镇长带着工作队的人来的时候，陈龙的心都凉完了。他想烂脑袋都没有想到，工作队三个人都是农垦的，带队的竟然是农垦局的一名副处长，名字叫李毅，才二十多岁，乳臭未干，真是冤家路窄。尽管县里的领导讲了一大通省里市里的决定，讲了一大通关于农垦怎样有实力、李毅处长怎样年轻有为的话，陈镇长也讲了一大通要积极配合工作队开展工作之类的所谓具体要求，但他都没有听进去。他越看越觉得这个李毅有点奇怪，他马上想起来了，几年前，他说他是市里的记者，专门来采访过他，其实他是农场的秘书。现在又成了农垦局的副处长，成了村里工作队的队长，到底怎么回事，陈龙越想越糊涂。尤其不能理解的是，这个一看就是外地人的李毅，满口地道的南山话，自我介绍简单的几句话，就赢得了现场群众尤其是陈虎夫妇等人的喝彩。
本来陈虎也是和农场有深仇大恨的，但他懒得计较这些，他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农垦能给钱让他过上好日子，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况且刚才上级领导也说了，工作队是代表省里市里来的，是来帮助村民脱贫致富的，富了就行，反正这工作队又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
本来原先陈龙是打算把工作队三个人安排在他家里住的，在村里，就他家条件好点，房间都叫老婆打扫好了。现在知道来的是农垦的人，他改变主意了，他临时决定把他们安排到另外的地方，放三个人在家里，早晚都见面，只会让他每天不开心，他还想活多几年。
（3）牛屋
这是一间废弃的牛屋，因为那场寒冷天气，一头牛被冻死了，就一直空着。陈龙把工作队三人带到这里，对他们说，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们自己收拾一下吧，村里就这个条件。面对如此情景，其他两人想说点什么，马上被李毅制止了。李毅知道，这是陈龙在故意整他们，想赶他们走，不能上他的当。陈龙走后，很多人围着在看他们三人的热闹，李毅下达命令说，动手收拾吧。
收拾干净之后，李毅告诉工作队其他两个人：“你们看一看就知道，村民住的和我们这间有什么区别，他们世世代代都这样住，我们住一段时间算什么，我们来这里，不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的吗？”
农垦局专门给工作队配了一辆既可以坐人又可以拉东西的皮卡车。本来张军的意思，是想叫工作队三个人住在农场，本来就不远，又有车。但李毅不同意，他说他们是驻村工作队，既然是驻村，就要吃住在村里，与村民同生活共劳动，不然的话就失去意义了。张军见李毅不同意，就派人把李毅他们住的地方用石灰里里外外刷了一遍，既是消毒，也显得干净一些。这样一做，李毅他们住的屋子就成了村里唯一一间白屋子，也成了工作队的标志。如果有谁要找工作队，就会指着说，那白屋子就是！
李毅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住的屋子拉上了电，并且装上了瓦数很高的灯泡。一到晚上，白色的灯光照在白色的屋子上，似乎把整个村子都点亮了。因此，村里很多人尤其是小孩子喜欢晚上跑到这里来玩，通过这些小孩的笑脸，李毅看到了希望，同时也心酸地感到，这些孩子，可能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亮堂的夜晚。喜欢光明，表示就有希望，李毅找到了开展工作的突破口。他决定就从小孩开始，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逐一解决村里的问题。
陈龙见工作队的屋子装了个大灯泡，晚上所有的小孩都跑过去玩，有些大人也假装叫小孩回家过去凑热闹，一处牛屋的周围竟成了最具人气的地方，心里很不舒服。他也把家里的灯泡换成大的，弄得比李毅他们的更亮，想把人气吸引过来。李毅见晚上来玩的孩子少了，经了解是陈龙在和他较劲，觉得挺可笑，心想，至少也消耗了你的电费，至少村里又多了一盏灯，多了一份光明。
于是，李毅又用了第二招。他买了一台电视回来，安装了卫星接收天线，一到晚上就摆在屋子门口放给大家看，一放几个小时。村里的孩子和大人，一见有免费电视看，新鲜得很，纷纷围了过来，抢着占领有利位置。一个老人觉得一些人或动物从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冒出来，接连不断，很惊讶，就走到电视机前仔细观察，用手摸摸，观察了很久之后，感叹道，奇了怪了，这盒子里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
因为一台电视，人们又回到了工作队的屋子旁。一些孩子，不仅晚上围着电视不肯走，白天也吵着工作队员放给他们看。通过这个窗口，他们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懂得了很多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
陈龙得知工作队装了电视机，拉回来的人又被拉过去了，心里很气愤，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买一台更大的电视，把工作队的气势压下去，把丢失的人群给夺回来。这些村民都是他的，必须以他为中心，跟着他走。
（4）上当
李毅和他的工作队员很开心，驻村没有多长时间，一切工作尚在摸索之中，就因为装了一个灯泡，买了一台电视，村民们的面貌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那些孩子们，一个个喜笑颜开，三五成群在一起，谈论着电视里的精彩内容，有的还模仿电视里卡通人物的样子，做出各种搞笑的表演。李毅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陈龙家的大电视买回来之后，在工作队屋子前看电视的人少了。两名队员有点担心地问李毅：“这人都走了，我们怎么办？”
李毅笑笑说：“他们走了，我们自己看呀。我们的目是让村民看电视，开眼界，长见识，转思想，现在村里有人帮我们做这件事了，我们不是更好吗？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干其他更大的事了。”
听了李毅的话，两名队员恍然大悟，他们说：“嘿嘿，这还真得感谢陈龙村长啊！”
自从陈龙家买了电视之后，家里人气特别旺，见大家都围着他转，陈龙很是高兴，觉得自己至少在这件事上打败了工作队，殊不知是花自己的钱在帮工作队做工作。开始的时候，陈龙的老婆也很开心，觉得家里买了电视机，是村里第一台，而且比工作队的还要大。看到有人到家里来看电视，也是端茶倒水，热情招待。慢慢地，她不耐烦了，觉得自己花钱买的电视，又不是村里的，干吗要给他们看呢，吵吵闹闹，想安静一会都不行。
有一天晚上，她向陈龙提出来，家里的电视不要给大家看了，搬到房里，自己想怎么看就怎么看。陈龙觉得也有道理，但想想又不对劲，如果这样做，那人不都跑到工作队那里去了吗？尤其严重的是，给大家看得好好的，突然不让大家看了，岂不是讨大家骂吗？陈龙觉得这种事不能干，如果这样，失去了全村的民心，那就上了工作队的大当了。
李毅进驻南山村之后，他的特特也跟了过来，几乎和他形影不离，就像他的保镖。有一天，陈龙看到李毅后面跟着一条狗，这条狗和当初自己捕杀的那条一模一样，看到陈龙时，眼定定地看着他，还龇牙咧嘴，被吓得魂不附体。他心想，是不是那条狗找他追魂来了，世界上难道真有鬼不成？他为此晚上睡不着觉，还做噩梦，一闭上眼睛，那只狗就猛扑过来，连烧了几天香也没有用，还是静不下心来。
老婆见他每天魂不守舍，问他什么事。他就把事情告诉她，他老婆说，亏你是个大男人，还满身功夫，一条狗就把你吓成这样，肯定是一对双胞胎呗！陈龙被老婆一提醒，感觉好多了，对啊，世界上有什么鬼呀，就是鬼，我又怕他不成，一条狗而已，况且没犯我，敢犯我，照样搞定它，搞得定一条就不怕第二条。陈龙这样一想，解脱了，吃饭睡觉也香甜了。
跳楼崽看见特特，吓得连忙逃跑。他越跑，特特就越追过来，他只好爬到树上去。李毅没想到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爬起树来这么快，像一只猴子。他想起第一次接触这个跳楼崽的惊险一幕，又想起第二次见他时抢走自己笔记本的情景。他想，这跳楼崽的病能不能治呢？李毅喝住了在树下对跳楼崽咆哮的特特，走了。
李毅了解，这跳楼崽是陈龙唯一的小孩，而且是个脑残，如果有办法解决跳楼崽的脑袋问题，也算是对陈龙以德报怨，这对工作队做陈龙的工作也许会有一些用处。
（5）建楼
李毅找到陈龙，和他商量新建村委会办公楼的事。听说要建楼，陈龙当然高兴，他说这没问题，就按工作队的意见办，想建哪建哪，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其实陈龙心里是这样想的，这村委会办公楼，迟早都是他的，工作队一撤，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对李毅来说，他要的就是陈龙这句话，跟陈龙说是建办公楼，其实他是要建文化楼。设计方案报上去之后，资金马上就拨了下来。李毅打电话给张军，向他汇报村里要建文化楼的事情，请他帮忙联系建设老板。张军说，这好办，又不是多大的工程，就叫帮农场建公寓楼和办公楼的这个老板干，彼此熟悉，质量上有保证。
李毅他们设计的文化楼主要由这几个部分组成：舞台、阅览室、投影室、办公室。李毅的想法是这样，文化楼建好之后，要请一些文艺团队来表演，要引进一些图书给大家看，要经常播放一些电教片，通过文化的感染、技术的传播，激发村民脱贫致富的思想，从而寻找脱贫致富的方法。也就是说，只有解决了思想问题，才能开展脱贫致富的具体行动。
文化楼的建设需要一些帮工，帮着干一些搬砖块、和泥浆之类的活，工作不辛苦，工价比较高。工作队向村民贴出一张招工广告，有意的就到工作队报名，名额有限，先报先得。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持观望态度，心里想报又不敢带头。陈虎也有点心动，但仔细一想觉得自己又吃不了这个苦，只好怂恿自己的老婆去报。
自从工作队进村，陈虎的老婆就对他们很有好感，又是装大灯，又是放电视，觉得村里面一下子亮堂了，热闹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黑乎乎死气沉沉。她尤其喜欢那个李队长，虽然戴着一副眼镜，但长得特别顺眼，人也温和，年纪轻轻，对谁都笑呵呵的。听说要招工，送上家门口的活，她早就想第一个报名，但因为担心陈虎不同意，所以没有及时行动。现在陈虎都主动开口了，她高兴地不得了，马上跑到了工作队第一个报了名。
见陈虎的老婆带头报了名，其他人也按捺不住，生怕好事轮不到自己，也争先恐后地报了名。看到名单，李毅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报名的都是清一色的妇女，没有一个男的。李毅想，万事开头难，不管怎样，至少说明一个问题，村里人开始打工挣钱了，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们想挣钱，起码问题就解决了一半。
李毅暗地里和负责建设文化楼的老板沟通好，对村里的打工妇女，管理相对宽一点，要求相对低一点，工价相对高一点，不足部分他们可以适当增加。老板说：“没说的，张场长交代的工程，你是张场长的兄弟，要怎样就怎样，就是没钱，我也会干好的。”
这个老板特别够意思，人家是一个月发一次工资，甚至等工程完了才给钱，但他每个星期给南山村的打工妇女结一次账。看到老婆每隔几天就拿钱回家，在他面前数来数去，陈虎高兴得不得了，羡慕得不得了。他对老婆说：“这工是我叫你去干的，挣钱了也有我一份吧？”
他老婆想想也是，就把打工挣回来的钱分给他一点。陈虎拿到钱，一溜烟跑出去打酒了。
（6）才子
陈妹放假回到村里，看到村口正在热火朝天地建文化楼，晚上还有电视看，心里非常高兴，觉得这是李毅他们工作队的功劳。尤其是得知母亲，在帮着打工，每天挣不少钱，开心的很，她想马上见到李毅。
看到李毅他们住的屋子非常简陋，四周还透着风，里面放了三张床之后，再也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她心里又很酸楚，觉得他们来这里帮助村里脱贫致富，太辛苦了，也太伟大了。
陈妹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听到很多关于李毅在学校时的传奇故事，其中大部分是一个教她们大学语文的阿秀老师说出来的，她说她是李毅大学时的女朋友，对李毅最了解。因此，这些故事应该是真实的。阿秀说了两方面的事，陈妹印象最深刻。
第一，李毅是个才子。阿秀老师说，虽然平时没有花很多的时间，但李毅的成绩在班上甚至在年级里都是最好的。有一次，《现代汉语》科考，有一道根据拼音写词语的题目，在该系全年级只有一个人做对，那就是李毅。后来老师问李毅经验，他说：“开始我也和大家一样以为changzhen就是长征。后来一想，这是小学生的题目，既然是考大学生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于是就写了长针。其实我也分不清前鼻音后鼻音，只是在做这道题时多了个心眼。”
尤其让大家不可思议的是，作为中文专业的学生，本来英语过了四级就行了，就是为了拿学位，很多人根本就没过级，但他不仅轻易过了四级，连六级也轻易过了，口语也是相当地棒，可以用英语演讲，可以与外教随意交流。李毅还是学校唯一自订党报的学生，他说，虽然现代网络在查用资料方面非常便捷，但传统纸媒更能给人阅读的快感，他特别喜欢油墨的香味。
李毅这个人，看上去有点内向，但一旦表现起来又很外向，属于那种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人。唱歌跳舞，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敢于上场，有时还来点脱口秀，不把大家逗得笑疼肚子不罢休。也爱好体育，经常组织班上的人参加这种那种比赛，还是学校跆拳道协会的会员。喜欢带着一帮男同学在雨中跑步，说是跑给女同学看，后来真的有很多女同学打着伞跑出来看。李毅他们就把这些女同学的伞丢掉，强拉着她们一起跑步，成了当时学校一道独特的风景。
第二，李毅乐于助人。据阿秀老师说，李毅家里的条件很好，可以说根本不差钱，但他自己生活朴素，很少看到他买新衣服，穿来穿去就是那几件。但是谁有困难需要帮助，尤其是金钱方面的，总是出手非常大方，帮助了很多的同学，大家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有一次一个同学生病住院，需要很多钱做手术，但他家里是农村出来的，很苦。学校组织捐款，人家是几十一百地捐，他一丢就是一把，大家也不知道是多少，反正是一大叠。学校评选三好学生，大家都投他的票，但他要了第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要，他说，一个人没意思，大家有才好玩，都是同学。
另外还有一件事，陈妹是从张阳口里知道的。说大学毕业的时候，学校有一个留校指标，按理是李毅的，学校都找他谈话了，但他当场就放弃了。于是这个指标就落到了阿秀老师头上。听阿秀老师自己说，李毅是故意把这个指标让给她的，因为她是西北农村来的，需要一份好工作，需要早一天回报自己的父母。但李毅始终不承认这件事，说这是阿秀老师应得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本来阿秀老师是一心一意要嫁给李毅的，并且到农场找过李毅，但李毅没理她，说他们没有结婚的可能。
李毅看见陈妹，热情地向她打招呼，故意问她，他们的“白宫”怎么样。陈妹笑笑，回答，不错，我们南山村里最漂亮的房子。工作队另外两个人见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找李毅，而且李毅和她很熟的样子，就问李毅，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李毅当着陈妹的面回答说，广义上说是，她就这村里的，还在读大学呢。
陈妹见李毅没有说狭义上不是，心里美滋滋的。说真话，自己已经真的爱上李毅了，就是那种以身相许、相依为命、梦寐以求的狭义的爱。
在大学里读书，陈妹除了读书，更多的时间就是拿来想念李毅。她们班上的同学，女孩子多，男孩子少，女孩子一个个长得都挺漂亮。谈恋爱，是大学生们的主要生活，她们班也不例外，一到周末，女生宿舍下面，就是一大堆弹吉他唱情歌的男孩子。开始的时候，陈妹不习惯这种风景，怪不好意思的，但慢慢也无所谓了，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陈妹也收到不少男孩子的纸条或拦路直接表白，都被她一口拒绝了，没有任何理由，让一大帮俊男帅哥伤透了脑筋但又无可奈何。
其实陈妹心里是早有了人，他占据了她心里的位置，这就是李毅。为此，张阳也问过陈妹，陈妹说她不喜欢这些奶油同学之类，反问张阳，看法也基本一致。张阳说，没有一个上眼的，都软绵绵的，不像阳刚的男人，只有像李毅那样埋头能吃很多饭的才可爱，哪怕黑一点也无所谓。这句话，说的陈妹心里甜蜜蜜的又酸溜溜的。
（7）引水
陈妹问李毅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李毅说没有。另一个工作队员说，还说没有，你那堆衣服已经很久没有洗了，发臭了。说到洗衣服，李毅确实不太喜欢做，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去洗。他洗衣服的方法很简单，用洗衣粉泡一会，再用脚踩一阵，然后就冲洗三次晾晒。刚到南山农场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张军都说了他好多回，但就是不改。这方面，张军却比较讲究，可能是在部队锻炼过，洗衣服一丝不苟，领子和袖口反复搓，每个地方洗得干干静静，晾晒的时候也拉得清清楚楚，晾干了之后像新的一样。
李毅见他洗衣服这么认真，有时也把自己的衣服偷偷塞到张军的桶里，想占点便宜。其实张军洗的时候也知道，但他装糊涂。因为这样的习惯，李毅买的衣服一般比较便宜，每次买衣服的时候，总要问清洗涤的方法，太讲究的他不要。
李毅来到南山村之后，为了洗衣服的问题，提了很多次，说要买台洗衣机，可问题是没有自来水，所以一直没有买成。为了省事，衣服也是差不多三天洗一次，五天叠一次。
陈妹拿起李毅的那堆衣服放在桶里，又问另外两个人：“你们有没有？”
另外两个人连忙跑进屋里把脏衣服拿出来，交给陈妹，连说，谢谢了，谢谢了。陈妹拿着衣服转身走了，看着她的背影，两人故意对着李毅大声感叹：“啧啧，山村金凤凰，真是漂亮，实在是太漂亮了！”
说到洗衣服，想起自来水。目前村里共用的是一条小溪沟的水，流水量不是很大，但清澈甘甜。家家户户都是用桶把水打回来放在家里的缸里，用完了再打。李毅他们不太习惯，有时候想洗个舒服澡，就开车跑到南山农场去借地方，被张军取笑了很多次，叫李毅别装了，干脆住到场里来吧。
李毅决定抓紧接通村里的自来水。他们经过考察，找到了水源，也计算了水管等投入，材料很快也买回来了。但在要求村民提供义务劳动，出工出力埋水管的时候，大家不愿意了。由于事先没有计划挖埋水管的工钱，李毅以为这种对大家有利的事，出点力算什么，不想事情没这么简单。村民说，他们世世代代喝泉水惯了，不需要什么自来水，谁要谁装去。要他们出力也可以，必须给工钱，而且不能低于修文化楼的工钱。
李毅一算，如果要付挖地埋水管的工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为此再打报告向上面要，肯定道理上讲不过去，他李毅也丢不起这个面子。李毅向陈龙汇报接自来水的事，想得到他的帮助，做做村民的工作。本来陈龙就窝了一肚子的火，自从装了大瓦灯泡和买了电视机，电费就直线上升，老婆每个月在交电费的时候都要骂陈龙败家子，现在是骑虎难下。
他对李毅冷冷地说，村民不愿意，他也没办法，他从来是很遵从民意的。李毅见怎么做工作，村民就是不答应，陈龙也不肯帮忙，就对其他两个队员发脾气说，他们不干，我们自己干。两个人回答：“就凭我们三个人的力量，那要挖到什么时候了，其他事怎么办？”
这年头，借钱也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此前，李毅从没向人借过钱，他认为，钱这东西，不能看得太重。你把它顶在头上，钱越多压力越大；你把它踩在脚下，钱越多站得越高、看得越远。但这次碰到了特殊情况，没办法，李毅只好打电话给张军：“领导啊，碰到困难了，能不能帮一把？”张军说什么事，是不是要打架。李毅说：“我们正在建设和谐社会，不要动不动打架。是这样，你借点钱给我吧。”
张军说，是私事还是公事，公事找财务科去。李毅说：“算私事吧，借钱很别扭的，千万要保密，不然要出事的。”
张军说：“是私事的话，我要向刘燕请示一下，钱都在她那呢。”
李毅说：“平时看你挺牛的，一到关键时刻还得请示老婆。”
张军说：“这你就不懂了，以后千万记住，做男人在家里千万不要管钱，这样既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又显得你很有品位。俗话说得好，管钱小男人，放权大丈夫。”
（8）暑假
李毅的银行卡给了陈妹之后，他在同一户头的银行存折里发现，陈妹用钱很节俭，每次取钱很少，而且次数也少。所以这些年来，李毅的存折里其实结余有一些钱，但他不敢动用，不是不能保证陈妹的开支，而是怕引起陈妹的误会。
李毅自己花钱，把自来水的主水管接到村边之后，就付了大家的工钱。接下来通往自己住屋的支水管，是李毅他们三个人一锄一锄挖土之后埋下的，村民们不理解，干嘛不一次性做完呢？在工作队的住屋前，自来水哗啦哗啦流出来，大家忍不住过来看热闹时，李毅对大家说：“如果你们也想让这么好的自来水自己流到你们家里，那就自己去挖沟，挖好了过来告诉我，我来帮你们接管。”
李毅就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告诉大家，不是什么事都要钱的，还有义务出力的时候。李毅把他的水龙头打开，让孩子们尽情地玩耍，晶亮的水花溅得他们浑身湿透，但他们很开心。他们一边玩，李毅一边问他们，喜欢自来水吗？故意用这种方式气气站在他们旁边看热闹的父母。
过了几天，村民们还是经不住自来水的诱惑，一个个开始挖埋通往自己家的水管了。陈龙家的水管是她老婆挖埋的，她对陈龙说：“这么方便的水不要白不要，你不要，你自己挑去，反正我要。”
自来水接通之后，李毅马上去买了一台自动洗衣机放在家门口。很多人看见李毅他们把衣服丢进去，按了几下按钮，过了没多久就把衣服拿出来晾好了，很奇怪。陈龙的老婆见了，跑回家把这事告诉陈龙，陈龙说，不就是一台洗衣机吗，没有什么了不起。他老婆说，要不我们家也买一台？陈龙发火道：“连衣服都不洗了，那你拿来干什么的？”
自来水接到家里之后，陈虎也觉得特别方便，他时不时把自来水的龙头拧开，要么喝喝水，要么洗洗手，还感叹道：“真是开了眼了，水也自动流到家里来了。要是哪一天钱也这样流到家里来，就好了。”
陈虎的老婆对陈虎说：“这么好的水，你也去洗个澡吧？”陈虎回答：“洗澡不如洗脚，洗脚不如洗被，洗被不如不睡。”
当着陈妹的面，陈虎的老婆不断地夸工作队，夸李毅，说李队长真是一个好孩子，就是不知道有老婆了没有。陈虎抢先接过话来：“如果没没没老婆，你打算把女儿嫁给他吗？”
“我是同意，就不知道人家要不要？人家可是个城里的什么处长，和县长一样大的官。”陈虎的老婆说。
“处长有什么了不起，我女儿还是处……”陈虎差点把处女说出口，他马上改口，“还是出，还没出来呢，她要是大学毕业了参加工作，又长得这么漂亮，嫁什么大官不行？”
陈虎眉飞色舞地接着说：“到时候，看我怎么一个个收拾这些王八蛋。陈龙，我大佬，一个屁村长，有什么了不起。工作队，处长，有什么了不起。”
见父母在讨论这些无聊的问题，陈妹把地面冲干净后，出去了。陈妹想，这自来水确实太好了，有了这自来水，可以把到处冲洗得干干净净，可以痛痛快快地洗澡。
陈妹一个人在村子里随意地走着，每经过一户人家，都可以听到里面哗啦啦的自来水发出的动听的声音。她觉得这是一首歌，一首赞美工作队的歌，一首感谢共产党的歌。
不知不觉，陈妹又走到了工作队的白屋子前，多漂亮的白屋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