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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三边婚俗

民俗是人们生活中重要的文化现象,反映着人们对生活的欲求。民俗的产生和发展,充分表明了它具有多方面的价值,因此对民俗的研究是文化工作重要的一个方面。民俗,是社会是集体的创造,深深扎根于人民生活的土壤之中;传统而顽强的民俗心里,是复杂的社会意识形态,既是支配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也是人们头脑中幻想的反映。

靖边、定边、安边,从历史沿革和行政区划分,统称为三边。三边北接内蒙古的乌审旗,西邻宁夏盐池县,南靠延安地区的志丹、吴旗县、东依横山、子州县,有时人们把四周邻县也划入三边的范畴。三边的人情风俗在陕北来说有典型的一面,也有独特的一面,尤其是婚俗更富有特色。三边人有个说法,即成一宗婚姻盖一座庙,这意思明显表达出为他人作媒的荣耀与价值,所以在三边作媒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在三边的地方讲究中,未婚女子,只能起“穿针引线”的作用,不能直接出面当媒人,因为当地有“黄毛女子”的说法。三边人女子结婚前要撅去脸上的黄毛,然后装新出嫁,标志着这个女子已成为婆姨,可以独立生活,养男活女,换句话说,也就是比较成熟了,所以才取得了当介绍人的资格。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规律。三边的婚俗具体有看相、看家、喝酒商话、追节、迎娶、回门、拜年八个环节。

看相由介绍人(当地传统迄今称为媒人)出面,把一方或其家长亲属意见得知后,首先与对方私下说通,在赶集、庙会、走亲戚等多种形式下男女双方相见面。有的只在远处一方把另一方看清认准,有的在一起互相认识一下,有的还进行短暂谈话,进行初步了解,通过看相,男女双方向介绍人谈出自己大体看法,并通过介绍人作比较广泛了解,或通过其他人作深入掌握,比较重要的是门三户四、光景家道、人情门户、为人处世等方面。看相中有的一见钟情,这个环节就顺利通过;有的双方有看法,有的一方不明朗表态,还有的要多次见面了解等等,这样介绍人就“担子重、工作忙”,再分别做工作;还有的看相后坚决不同意,也就此了结,然后另行看相。

看家在看相的基础上,女方要到男方家里去,主要目的是女方进一步了解男方家庭情况,特别是经济状况。另则是男方双亲等长辈对女方进行大体了解。看家原来是事先通知男方家,征得对方同意,近年来发展为事先不通知,恐怕看不到真实情况,临时决定由媒人就领着去了。以往也有个别男青年到女方家看家去的,近年来这种情况由个别发展到普遍。看家后男女双方同意,老人也没什么意见,就进行下一环节,如未达成协议,进一步再商榷,有的发展到这个环节,亲事也就此结束。看家如成功了,介绍人说合男女双方接把柄,互赠纪念品,然后走动串通言财礼。

喝酒三边人把订婚仪式通称为喝酒,喝酒是八大环节中重要的一个程序,首先是选良辰吉日,一般是双月双日,寓意成双成对,图个吉利。喝酒这天,介绍人领着男方的家长、亲属及小青年,来到女方家,女方的直系亲属也赶来参加。男方来时要给女方主要亲属带一定礼物,并带烟、酒、肉、馍(或面)等,其中有两瓶酒必须用红头绳紧紧拴连在一起,瓶子上贴着喜字,寓意着一根红线把两家的姻缘喜事连接在一起。因为是两家的大喜事,这两瓶酒在开宴前,由双方长辈开瓶盖,然后由男女青年分别先给对方双亲和赴宴人敬酒,长辈给未过门的“女婿”、“媳妇”喜钱,介绍人把男方给女方和亲朋拿的礼物一一移交,下来说些吉利话,然后开宴,互相猜拳喝酒,最后吃饭,真是酒醉饭饱。散席临行时,女方主事人把男方拿来两个贴喜字酒瓶不管酒喝完与否,要空出来,装一点熟米(也叫炒米、茶米),寓意两家亲事已如同生米做成了熟饭,再不能翻悔;还装一点艾叶、青叶(冬天放干的)之类,寓意着祝愿一对小青年相青(亲)相艾(爱),这对酒瓶也将成为这对恋人比较珍贵的纪念品。

商话订婚之后,关于什么时候结婚,必须要经过双方多次商磋。基本商量好了,由介绍人领着男方的家长去女方家,举行一个简单仪式,确定结婚的具体日期,以及婚前有关事宜,如结婚的衣物、家具等。商话中有一句经常说的话:“不结亲两家人,结了亲一家人”,所以从某种程序上来说,的确能使两家之间关系更密切,感情更深了。

追节商话中确定了结婚的日期,如日期在当年中秋节前,则没有追节这个环节;如在中秋节之后,必须履行这道手续。因为农历8月15日是月最圆的时刻,人们选择这个节日寓意着月圆人团圆的吉利。在中秋节前后,由介绍人领着小青年,拿着中秋节的食品:月饼、西瓜、苹果、葡萄等等,都是圆的,表示着男方家对女方家的一片诚意,两家亲事即将圆满完成。追节时也再次叮咛过事准确时间,以便对方准备。在一些地方也把商话与追节放在一起,但这个时间必须在中秋节前后。男方家订的结婚日子称为良辰吉日,要提早通知女方家,把这称为道日子。

迎娶迎娶是亲事环节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高潮点。三边人习惯把娶媳妇嫁女通叫做“过事”。过事前要把家院房屋(窑洞)打扫得干干净净,特别是男方家还要认真布置洞房,张贴对联,张贴大红喜字,窗花炕花贴得花花扎扎,真使人眼花瞭乱。男女双方都要请方头(家门自己)老、小外家,以及亲朋好友,庄邻院舍在过事那天前来参加,为了把事过好,双方都要请总管、副总管若干人,来负责过事的全过程。组织比较精密,设礼房、厨工、看客、招待、保管、娶送人,鼓乐等项目,具体责任落实到人,有章可循,点点不漏空。过事日子是请人按周公易经选择良辰吉日,过事头一天厨师及帮厨就来下锅,忙碌开饭食的准备。头一天下午或晚上就由总管各个项目的负责人开会研究有关事宜,具体落实责任,强调任务。鼓乐也就开始工作,吹吹打打,唢呐声声,一派欢乐景象。过事那天清晨,男方家事先约好的领事娶人要早早赶来,这些人包括方头、外家、介绍人、姐夫客等,但数字必须为奇数,因为回来连新人就成了偶数。其中娶人婆姨必须有两名,俗话叫娶人的,当硬功的。去的时候要拿烟酒之类物品,其中有催装馍馍(催的让新人早换服装,早动身)、离母糕(表示感激对方母亲对女儿抚养教育之恩)。去了以后领事人要代表娶人的参厨(参拜感谢厨师),娶人婆姨则与新娘接触联系,原来娶人的都骑牲口,给新人准备的是儿马、叫驴(雄性的);也有架窝子的(绑成轿子,两头由牲畜驮着),要有拉马和把轿门娃娃。并且在出发前新郎要骑一下给新娘准备的牲畜,这称为压马。以后发展为马车、小四轮、拖拉机、汽车,在车上拴红戴绿,贴大红双喜字,专门配备唢呐手(当地人称吹鼓手)。在女儿临告别父母时,要赠送陪嫁品,其中一对箱子是必备品,还要放压箱钱,压箱钱是1:2的比例,即压100元男方领事人要放200元,这些都当众放在陪箱内加锁,作为给小两口的零花钱。新人临行时,由娶人的两位婆姨左右搀扶,两位送人婆姨随后相跟,把新娘引至车前上车,或牲畜前“上马”,娶的人在前,送的人在后,送人的一般是娶人的二倍,当地人称娶一送二。陪装行李包裹全由两家姐夫客送在车上或驮子上。因为有便盆之类的东西,两家姐夫客耍耍闹闹,一则是新亲戚会面认识,二则是图红火热闹,这时女方总管有几句送新人的话语,一般是用练子咀形式表达,即表示欢迎男方亲朋常来常往,又表示对新人叮咛嘱咐,类似“孝敬老人第一宗,夫妻和睦更当紧,妯娌多关心,侄儿男女多照应”等,最后的鞭炮声中,人们前簇后拥欢迎新人起身,在“得胜回营”“大摆对”的唢呐声中,娶人队伍浩浩荡荡出发。行至几百米,娶人的车辆或牲畜要停下来,由领事人行在送人领事的跟前,表示让送人的前边行,送人的表示好了照常前进,这表示两家互相礼貌待人。行进中如遇其他娶人队伍,要抢先赶着前,表示能早生育,俗称抢花路。三边出嫁女儿家里备两顿饭,一顿乔麦饸珞,一顿八大碗,寓意健康福禄,一生平安,小青年家也是两顿饭,一顿软米油糕,一顿八大碗,寓意着高高兴兴,喜迎新人。

响吹细打把新娘娶回来了,新郎家大门口摆一张大桌子,上面放凉菜若干盘,酒壶酒杯,由总管招呼送人亲戚喝两杯,称为双接风,喝迎喜酒。新郎要戴花出去迎接,并且与新娘互换花,寓意着你我已不分了,这对花又是这对新婚夫妇一件重要的纪念品,称换花递宝。这时首先掌号数声,然后,鼓乐欢奏,鞭炮齐鸣,亲朋们围来看娶人送人的阵容,看新娘子的丑俊。有的地方在这时还有亲朋好友高举灯笼、担水送柴表示庆贺表示吉祥。这时公公婆婆不能出去看,也不能做生活,要静静坐在炕上,老乡把这叫做坐福,表示娘老子把儿抚养成人,又成婚配双,今后应坐享其福,让儿子儿媳好好伺候。谁如不坐福,老乡流传一辈子受忙碌的说法。另外新人回来前,要把家里碾、磨、水井都要掩盖住,因为老乡有碾青龙、磨白虎、水井出龙王的说法,所以要回避,这些工作都就绪后,总管与领事人在大门口给送人亲戚喝门前酒,表示主家对他们欢迎。然后把新人由娶人保驾送至洞房,顽皮的小姑在门前要试验新来嫂嫂心灵手巧的程度,把门堵住不让进,又是穿针又是引线,耍一些小玩艺来红火热闹。新人回洞房后,送人亲戚也被热情招待回另外房中,首先洗漱整装,然后上茶点水果糖类,再上糕和八碗,并且派专人陪吃,以表热情接待的意思。新人与娶送人婆姨还在茶点后,偏吃一顿细粉汤。一般在新人吃过细粉汤后要认宗,即从在世最大辈开始向祖宗肃立,轮到新郎新娘辈就为止,由最大辈开始坐在上面,新郎新娘叩头相认,长辈放拜礼。其中爷爷辈、姐夫客在放拜礼时,不用一张人民币,而是用好多张毛票或许多硬币,一点一点放,一回一回说,说的都是四六句顺口溜之类的玩笑话,逗得大伙直笑。认完宗后,新人重回洞房。爷爷辈和姐夫客用馍镆从窗子往进打,俗称打窗子。到这时候,娶人婆姨的工作基本结束,就与送人婆姨告别,留下就由送人婆姨陪新娘了,什么糊补打破的窗子,收拾房屋,外面喝酒猜拳吃饭继续进行,并在媒人坐席那桌上,举行道谢仪式,先由总管用练子咀形式把媒人夸奖一番然后赠送聘定礼物,表示对成全这宗婚缘的谢意。现摘抄民间艺人徐士孝在一次谢媒人时的练子咀,供欣赏:

看客的,你把酒倒起,介绍人坐下我站起。你当介绍不简单,搬了石头垒了山,两架山搬成一架山。青山跑成白路路,把鞋底子直磨透;舌头磨成针尖尖,门牙磨成豆瓣瓣;如果两家有了矛盾,你当介绍把头子挨一顿;你当介绍立了功,把两家亲说成一家人。主家请我道谢你,酒一瓶,肉几方,馍馍优先尽你装;有心给你一卷糕,那个东西太唠叨,滚水掏,笊篱捞,碾子上压来细罗绕,请的亲戚来揉糕,他的手段不怎好,人家揉的四四方,他揉成了长忽条,那点东西没闹好,送你怕你也不要,有心送你一个羊,掌柜说走了宁条梁,有心送你一个猪,过事吃光剩肠肚;买上个袍子倒能行,尽卖些故衣没襟襟;急得主家团团转,大街市上把事办;有些货物怪难看。旧产品,咱不要,新产品过十几天才能运到。急得主家着了忙,骑上个摩托走县上,百货大楼把货办,过了时间门已关,有心等上一半天,听说是年终把货点。话说得大,事办得小,应办的东西都没办到,饭一桌,酒两瓶,两条香烟送人情!你要说主家的礼物单,就送你纪山梁庙顶上一根大担,够你背来够你担,就叫你这辈子也用不完……这中间还要给新娘吃一顿儿女圪塔饭,即面片之类,表示预祝早日生儿育女。夜幕降临了,洞房灯着了,宴席也就进行完了,闹房人们先先后后拥进了洞房。参加闹房主要成员是打窗子、堵门的那些人,还会有围观的群众,新婚夫妇刚在这么多人跟前,表现很不自然,耍的人却没完没了,新人在送人婆姨陪同下一直等候,闹房人们慢慢离去,新娘再吃一顿爽铺面,然后送人婆姨铺好被褥,也就完成了任务离开了洞房,新郎这时在人们的督促下回了洞房,灯不能熄,称为新婚长命灯,寓意着新婚之后,夫妻和睦,长命百岁。这时听床的个把人蹑手蹑脚来到洞房门窗前,偷偷听新郎新娘拉得悄悄话。

回门三边人把婚前的姑娘叫女子,婚后则叫为婆姨。结婚后的第二天,新婚的婆姨要回娘家去,新郎也要去拜丈人丈母(岳父岳母),还要去一至两名直系长辈,随同送人的亲戚一同回到娘家去。去了之后好一番款待,爱耍笑的小姨子又是包辣子饺子,又是放重盐的汤等等,与新姐夫耍戏一场。两家主要家庭成员互相见面,无不亲热,共商教育好子女过好光景的事情。回门完了,又邀女方家长去男方家,叫做陪回门,来了又是亲热至极。新娘重回婆家后,住七天再到娘家去住八天,当地人叫做对七对八,以防新娘想娘家,逐步适应新家庭的环境。

拜年结婚的第一个春节,一对新夫妇必须去给双方老人、直系亲属拜年。拿上一些礼物,去家里走走,吃顿饭,一则进一步认识两方主要家庭成员和亲属,再则长辈要给装新的小两口拜年装新钱,以示长辈对小两口的祝贺与关怀。

除此以外还有头胎坐月子以及贺满月过百生等,此文再不多赘,在今后有关的民俗中再叙。

19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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