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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边丧俗

三边的丧事沿袭了古老的传统,既体现出了黄土地古老的文化因素和淳朴的民风,也渗透着一些封建迷信对人们思想的束缚和禁锢。不论怎样,这一个地区的丧俗,即有汉民族通常的一面,还有部分回、蒙等少数民族独特的一方。丧俗也是文化层面的一个表现,所以研究探讨三边丧俗,对我们深入探讨这个地区的文化有着重要的启迪作用。

三边的丧俗具体有临终咽气、请阴阳、发讣告请人、盛函守灵、开吊祭祀、出殡、埋葬、祭奠八个环节。

临终咽气按当地的讲究,12岁以前灵魂不全,死后不予掩埋,丢在远处被野物食化,称为抛撒或撂娃娃,如同藏族的天葬一样。12~20岁亡称为夭寿或少亡,21~40岁称为短寿,41~60岁称为德寿,六十岁以上称为享寿,上述四个年龄段的人亦予埋葬。看到病人在无法再延长生命的弥留之际,若在门外或医院,尽量赶运回家中,表示活一世有自己的脚地;若在家中则安抚在单间或外间,在亡故后只出一道门,传说出两道以上,要增加在阴间的罪孽。临终之前,把事先备好的老衣穿上,表示离开阳间时更新,否则到阴间永远衣服褴褛。寿衣原来讲究多用蓝色面,红色里子,不能穿毛制、皮制品,现在改革为可穿西装、毛料、皮鞋,但有一条规定,穿装件数必须是奇数不能成为偶数。这期间子女和亲属都守候在病人跟前,随时听候他(她)要说什么或干什么,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养老送终。民间传说就在这个时候,亲人间有心理感应,往往在这时候远方亲人会觉得心烦意乱,有些异常的现象,人们称之为临终预兆。病人在生命最后时候,心脏停止跳动,只呼气再无法吸气,呼完最后一次气,称为咽气。咽气后,首先在口里放一枚钱,银元、铜元、铜钱或硬分币均可,在钱上钻一小孔,用红线穿入孔,钱含入口中,线头留在口边,俗称含口钱。表示在家与亲人告别,去阴间与过世亲人相见的信念标记,还代表着到阴间去富有,不被其他过世人歧视。接着在死者左右手腕戴上分别用面和起做的打狗棒和喂狗饼饼,表示在通往阴间的途中,给来的野狗喂食和拦挡,以免受到行进中的阻拦和威胁。然后由长子或直系亲属晚辈背靠死者的炕拦或床头,用双手扭死一只鸡,死者是男用母鸡,死者是女用公鸡,俗称换气鸡,表示死者即时换气,早早再转一世人。最后将尸体抬在铺有干草的脚地上,头朝里脚向外,表示向外走去的意思。尸体上面盖上纸被,纸被是用麻纸相互在边上折楞参起来,用铁器之类敲打而衔,不能用浆糊或布连接,否则死者去阴间会遭罪孽受歧视。再在跟前摆上一小低桌,放上祭品,点香烧纸,开始祭奠。换气鸡退毛洗刷干净,将鸡头反拧于背上,用一把小刀刺住固定,盛在碟盘内,也摆入祭品之中。表示死者早已换气成功,定会早早重新转一世人。也就在这时要用白纸剪成条状用白线穿连起来,中间缠一小红纸圈,称为岁数纸,传说是一岁用一张纸,然后用木杆绑好,悬挂大门高处,表示着这家人家里有人去世了,而且据岁数纸的大小,亦可知道去世的是享寿、德寿、短寿、夭寿者。

请阴阳报丧在尸体抬脚地后,孝子就头戴黑帕系上麻捻,腰里也系上麻捻。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披麻戴孝。然后由一名孝子就去请阴阳先生,沿途遇到熟人亲朋亦要下跪叩头,简要告知家人过世情况,一则让熟人知情,二则据装束让世人知道家里去世了人。见到阴阳先生后,也同样首先要下跪叩头,表示替去世人在阴间消灾免难。然后详细告知阴阳先生死者过世的日子和时辰,阴阳先生据此确定盛函、破土和出丧的日子。最后由阴阳先生撰写或填写一张纸单,拿回去放在死者纸被下胸口处,这称为阳单。表示死者已结束了在阳间的生命,意为死者的灵魂在通往阴间途中,以此为据再不会受到任何阻拦,所以有的地方也将阳单称为路单。

在确定了盛函、破土和出丧时间后,孝子要披麻戴孝向亲属们报丧,若无孝子或孝子年幼,则可用其他同辈人代替。特别是直系家长和老小外家,必须亲自登门报丧,一则表示对死者的孝心,二则表示对被请者的尊重。接到出丧消息后,被请者据自己的情况和与死者家的关系,确定自己前往还是派人参加,以协助死者家料理葬事的有关事宜。报丧后死者家大门口和院内各有一名或若干名孝子跪守,凡来人要叩头接待,表示对来者致谢意,也是替死者赎罪,同时也表示晚辈的行孝之心。

阴阳先生在这段时间,也比较忙碌。既要前来在坟茔破土,若遇新立坟茔还得勾画坟茔的范围,确定埋人的方位和具体位置。所占山势方向按阴阳八卦有严格的讲究,首先是看山势利不利,利则可埋入老坟,若不利就得另看地方埋寄坟,待后择机遇山利再葬入老坟。新勾坟地和破土先点香表敬奉土地神,表示占用这块地方埋人,请予批准之意。再点燃香纸告知诸位先逝之人,某辈某人埋予此地,孝子要到场跪拜。破土或新勾坟茔,来打坟坑的人主家都发给一条红布,带在身上表示避邪之意。这几年发展为给一件红背心或一件红线衣,穿上或带上有红的物品,才能按阴阳先生规定范围开始挖土。关于山利与不利事宜,是按人们居住房屋向阳坐北朝南为上房而定,南北为上山,东西为下山,上山空,下山就不空,隔年轮换。西南山,东北山,西北山,东南山参照上下山规则来进行。另外男人先逝若山利可进祖坟,女主人先逝即使山利也埋寄坟,待男主人逝世一同埋祖坟。阴阳先生还要制作书写墓砖墓瓦、木牌木卷等物,如遇重葬、墓府之日,还要制作其他有关物品来镇定消除。

发讣告请人盛函和出殡的时间确定以后,根据亲朋的远近和出殡时间的长短,就开始了发讣告请人。讣告一般都是写死者出生和卒于年月日及享年岁数,再写明出殡时间,接着写一两句邀请的话,署明孝子XXX等人数不同的落款。原来全是手写,现在有卖成品的,可买来自己填写。集镇街道主户在人常往来地段,写一讣告并张贴让人知晓,原来是靠熟人捎话传达方式,现在是书写形式,讣告一般也是孝子分别送达。近年来发展为用电话、电报、手机、发短信等办法进行。

请人的范围当地人有这样四条原则:一是家门直系和老小外家必须请,且必须由孝子上门直接请。二是人家请过自己,自己则应请人家,就是当地人说的礼达往还。三是根据主家经济状况和死者生前交往的人际关系,来确定请人的范围和人数的多少。四是根据家庭主要成员的亲朋和人际关系,来商定所请的人选。关系一样远近的,要请都请,要不请都不请,不然还会引出些不必要的矛盾。

盛函守灵当地人说的盛函,就是其他地方说的入函,统称入殓。是指把尸体装进棺材抬进灵棚这一过程。盛函的时间一般是在清晨或傍晚,就如同伊斯兰教过封斋那样,是不见太阳的。首先在棺材底部铺满白纸,再用七张小黄纸、七柱香、七根各色线和7个钱(指银元、铜元、铜钱)。四种物品分别称为衬身纸,衬身香、衬身线,衬身钱。各分为七组,然后用各组摆成北斗七星状。寓意着死者如同夜空北斗七星那样,闪烁在子女和亲属们的心田。具体代表意思是:衬身纸生死离别,衬身香永远想念,衬身线线线相连,衬身钱金银不缺,结合起来就是活人对死者的怀念与追思。接着就是子女送铺的,原来用红布、红绸子,现在大都用红被面。但质底用绸用纱用棉不用缎,因为“缎断”两字同音,老乡很忌讳这个字眼。所铺块数也必须是铺单不铺双,再在上面铺上褥子。以上程序都是在抬棺材抬在停尸体的门口进行,这时由几个年纪大的人抬起尸体,孝子们跪在门外棺材两行,长子长媳爬跪门槛内,尸体从长子长媳身上抬过,象征由孝子把老人抬出门外,称为驮体出门。尸体放入棺材,孝子们叩头礼拜,然后盖上棺材盖由前边几个人把棺材抬入灵棚,孝子们跪着移挪至灵柩前,这时祭食桌摆满了祭品,开始点香点灯烧纸。这香和灯(现在多用蜡)在此点着后,一直更换不熄至出殡。由孝子昼夜守灵中换香、添油、换蜡,这就是老乡讲的敬终敬孝。近些年来,为防止意外,在大风大雨里,也有用电灯代替灯和蜡的。

开吊祭祀盛函后所请的人就陆陆续续前来参加吊唁。灵棚内悬挂起子女、外甥、侄儿男女敬献的花圈挽帐。灵棚口两侧张贴一幅表达子女亲属心愿的一幅挽联,周围贴满小白花,门口上方中央悬挂着死者遗像。有些主家还请人把灵棚点缀一番,大奠字闪闪发光,五彩花琳琅满目,松柏枝郁郁葱葱,这一切都寄托着对死者的哀思和怀念。开吊后,孝子们就穿上了孝衫孝褂,头披长孝布,腰里系麻捻。曾孙以下戴花红孝,就是孝帽上有一小块红布。前来吊唁的人拿着纸礼盘献,包括一卷纸,四至十二个不等馒头,在以前山区一些地方拿一至二升麦子,称为纸礼盘献。现在一般不拿盘献,只带些纸来,把吊唁称为送纸或烧纸。大门口跪的孝子把来人迎回院内,由院里孝子跪迎,来人示意或作揖回礼,再由人接纸引入灵棚祭奠死者。完了请来人回家里饮茶叙话,一般都安慰几句亲属,来人坐一会就走了,孝子们送出大门外,叮嘱邀请来人出殡时前来参加。

开吊后的第一个高潮是迎纸火迎幡子,一般是唢呐队来了以后,从纸火店把定做好的纸火、幡子响吹细打迎回。纸火分大院、中院、小院三种。画匠用向日葵或高粱秆等物,先扎成架子,再用各种纸糊画成房屋、窑洞、院落,每院内有上房、东西房、大门院墙,还有碾磨房、水井等。屋内有炕、床、锅、勺、碗、筷、桌子各种用具样样都有。除此以外,还制作金山、银山、童男、童女、家禽家畜,现在匠工们还做些碾米机、磨面机、拖拉机、电冰箱、煤气灶、电话、手机、大小汽车等生活用具和用品。幡子也据大中小院制作,一般是顶端制作一只白鹤,表示驾鹤西游,下边用剪纸手法制作出许多五光十色的花纹、花卉。这些本身就是一组精心设计制作的艺术品。这里的“窑洞”有陕北古老窑洞的风采,这里的“房屋”有五脊六兽的遗风,这里的楼房又有现代建筑高大宏伟的气魄。原来还有制作明镜的更为壮观,高3.5米,宽2米,呈神灵牌位状,上有顶戴,下有二层座台。四周边为云钩子,顶部是凤凰展翅图案,下面是二龙戏珠图案,再往里是八洞神仙,左右各四位,人们把这一图案称为“八仙请寿”。中间是亡人画像,下写亡人姓名,整个画面的四周上又糊镶若干面小镜,有一种立体感。凤凰展翅活灵活现,二龙戏珠灵动逼真,八洞神仙栩栩如生,加上朵朵簇簇的小纸花点缀,更使人眼花缭乱,小镜子相互映衬更显得五光十色。摆矗在灵柩之前,两边分别放引路菩萨和会滚动的开路鬼。宁条梁的曹百林是方圆百十里有名的画师,他制作的明镜三边很有名气,八十高龄时还给人做纸活,现已去世40多年了,人们说起他做的纸火还赞不绝口。幡子分为细、二细、粗三种,细幡价格高,做得也特别好,除各色各样巧夺天工的连穗纸外,顶部有一大鹤,下面连穗纸中制作唐僧取经图案,二十四孝图案,人人马马五禽六兽图案,把绘画与剪纸融为一体,是一种非常好看的民俗文化艺术品。

开吊祭祀的再一个高潮是淋羊跪祭。在这之前,要备一桌饭,好酒好烟好茶放上,请家族主要成员和老小外家代表前来坐好,再后由孝子跪述得病、治疗、死亡、穿戴、寿木、纸火等情况,然后由代表们边饮酒喝茶、抽烟、吃饭,边评议上述情况,古人云:“虽然金顶加玉藏,娘家总要说一趟”,就是指这个环节,俗称“下话”。下话有长有短,有简单有复杂,情况不一。下话完后就开始淋羊跪祭,这是开吊后又一高潮。这时唢呐齐鸣,鼓点阵阵,锣鼓嗡嗡,先把三代迎回供入灵堂,然后孝子、亲朋们都跪成圆形,其他人围在四周。领事人主持“淋羊”,实际上利用羊代亡人与孝子进行最后一次对话。询问对老人、对子女、对家庭有什么要求,人说出来看羊的表现,若羊浑身一抖就算领会了,若不抖继续用酒水洗羊的脸,在耳朵上继续淋浇,直到抖了为止。还有淋猪的放七个小土堆,淋洗后能啃某一小土堆,就算领会了。羊和猪领了之后,处理干净在灵前祭献。再下来就是跪祭,二至三人跪为一组,跪成若干小组,备办一桌祭饭由唢呐队奏乐,孝子跪跟祭饭到灵前,表示驮到灵前让死者品尝,然后唢呐队顺着跪的小组来回边奏乐边转道,每转三次为一祭,祭分主祭、房头祭、娘舅祭、女儿祭、外甥男女祭、亲朋祭多种,从时间上来讲又分早、午、晚祭。近年来有的主户又加“神仙道喜”这项内容,即请一能唱又扭会表演的把式,先扮成戏剧人物,用盘子把祭饭顶在头上,一碗一碗边唱边扭表演把祭饭转跪祭道道,送至灵前。都唱些怀念悲伤的内容,把人们都引入了痛悼之中。特别是总管有意安排撒钱、放酒环节,把式还要边唱边顶就把钱、酒弯腰拿起来。顶祭饭完了,总管又在灵前摆一高桌放一凳子,这时一白须神仙飘飘然然由家门赶到桌前,然后以戏剧动作,从凳上登上高桌道白起来,说某某先生(女士)仙逝,他闻讯腾空驾云而来,然后以练子嘴的形式,把死者公德、孝子孝心表述一番,说得流利讲得清楚表演自然。最后从提包里把事先准备好的糖果硬分币向人群撒出,口里念道:“一撒金二撒银,三撒摇钱树,四撒聚宝盆,五撒五福临门,六撒六六大顺,七撒七子团圆,八撒八面来财,九撒九九归一,十撒实心实意……”。

出殡头一天搞祭奠叫一昼夜道场,也有留灵待客的,称为三明两暗道场。晚祭后,还有撒路灯的,以次日出殡路线两旁撒一段,鼓乐响动,孝子随行。表示让亡灵和三代识途,顺利往返,送三代有当天和留一宿两种。

出殡出殡当天要先上路祭,举行追悼仪式,宣读祭文和悼词。然后由总管宣布与亡人告别,亲属们和遗体最后告别,要求告别者不能把眼泪滴在棺材里。紧接着阴阳先生开始念咒语启灵,孝子打沙锅,然后将灵柩和纸火抬出灵棚院里送出大门。尽快拆灵棚,在大门口放火烧掉死者病榻前一些日用品和拆灵棚遗留下的纸屑。由孝子扛引魂杆、幡子、遗相随纸活、挽帐及部分送葬人们走在前,其他亲人用白布数丈拉在灵柩后,称为扯丧布。长子顶葬跪守,其余孝子一手拄着事先准备好的扯丧捧(用草秆贴裹白纸絮),一手扶扯葬布向墓地行进。

埋葬到墓地后由抬杆打墓的把灵柩用绳放进墓坑,由长子随同阴阳先生进入墓坑,用罗盘定位,再揭开材盖,给亡人用酒蘸棉花整容洗脸,同时安放墓砖墓瓦和寄食罐,阴阳先生和孝子上来后由其他人先筑掩墓窑,用勺把清油煎热顺墓孔洒入,称为呛葬。然后由阴阳先生扬幡招魂,手摇铜铃,口里振振有词念道:“新故人XXX福也!生居作兆,今逢好年善月吉日良辰,新招故人XXX之灵,真魂登大堂,游魂入墓堂,乃同孝子,手执灵幡,只招来世福寿,亡者安眠,急急如令!”最后起堆插引魂杆,烧纸、烧纸火、其他人把孝布扯一点,在火上燎一下,称为揭孝布。最后把新堆起来墓堆的及四周清扫干净。

祭奠安葬后阴阳先生回到家中,要念若干条咒语贴若干道符条进行安镇。当晚孝子跪家门里烧送游灵纸,次日在当院,3日在大门外,连烧三次,表示把游魂全部请入墓中,第3日去新坟上再烧一回纸,称为复三。复三时拔掉引魂杆,表示留的烟囱,用砖立起饭桌摆上祭品,意思是说前两天亡人食用寄食罐罐食,今后就自己做食用餐了。

临终时若遇农历逢七,称为犯七。则在埋葬后每七天要烧一回纸上一次坟,共七次49天,上坟前制作许多小纸旗和一把小纸伞,在行往墓地的途中,每隔一段插一面小旗,在墓地烧纸时插在坟头,孝子口里念几遍,“旗旗下躲,伞伞下过”,表示亡人新去阴间,有其他亡人追打,让新亡人在小伞小旗中避躲,免受灾难。再到100天过百日,到一年过周年,当地有长周年短百日一说,即百日在100日早两天,过周年在周年后两天。

再以后就成正常祭奠了,一般都在每年农历清明节,端阳节、七月十五、十月一、冬至、过年前,各进行一次扫墓祭奠活动。

19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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