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彼知己”。“知彼知己”,这里所说的“知”,是唯物的“知”,实事求是的“知”,一就是一的,二就是二的,一点没有虚假成分,是真知,是完全的知。没有这种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就不可能实现,实现胜利就将成为空话。《孙子兵法·用间》中,还有这样的话:“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以类似的例作对比分析),不可验于度(以迷信作日月度量分析),必取于人。”在这里,孙子唯物观的思想十分突出。
“兵形象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作战要因敌变而我变,这是个辩证法问题。它说明作战双方是彼此联系的,你变必然引起我变,反过来也一样,我变也必然引起敌人变,谁能识别对方的变,谁就会胜。为此一方必然想尽办法不让你知道我的真实情况,或者施以诡道,施以诈术,制造假象让你上当,力争作战的主动。
《三国演义》中的军事辩证法
再讲点军事辩证法的道理。做任何事都要讲辩证法,但在军事领域尤为需要。因为军争双方关系,不是一般关系,是敌对矛盾。他们之间相互的利益关系十分突出,只能是一方喜,一方忧。胜者弹冠相庆,败者痛哭涟涟。喜的一方希望对方所得的忧是大忧,忧的一方希望自己所得的忧尽快转化为喜,并使对方的喜转化为忧。
现在,讲一讲《三国演义》中的军事辩证法问题。
战争与胜负问题。战争是过程,胜负是结果。抗争取胜,我们看重结果,所谓以胜败论英雄。我们也看重过程,因为胜负是从过程中来的。过程是千变万化的,有些情况是莫测的。过程中有意志,胜负里有精神。只要是努力了,因为种种原因,抗而未胜,虽败犹荣也是英雄。从这点说,我们“不以胜败论英雄”。只要失败者不是阿Q,“不以胜败论英雄”这个观点是正确的,是个好命题,它反映的是事情的真实,也是策勉,策勉自己再作努力。《三国演义》中有这方面故事,刘备在曹操处时,何等不得志,只能韬光养晦过日子,夹着尾巴过日子,此刻他是英雄否?不是,但这却是他为今后崛起所付出的必要牺牲,后来他果然成就了霸业。
抗争与意志问题。战争是抗争运动,也是人的意志运动。战争离不开意志的作用。胜利既是血汗浇灌的,也是意志铸就的。失败了更需要有意志。力争在逆境中奋起,在困难中再生。当然,不能忘记总结经验教训。《三国演义》赤壁大战中,曹操是失败了,在失败过程中,有几次大笑,有些是狂妄的笑,有些是踌躇满志的笑,但有些笑却是不甘心失败的笑,笑他人无能,从不甘心失败这一点说,曹操精神可贵。
战胜与战败问题。胜败是兵家常事。今天的胜者可能是明天的败者,反之亦然,战争没有常胜将军。关键是要谦逊地对待战事,谨慎小心地打好每一场仗。三国中,西蜀刘备在一段时期中,何等强盛,何等风光。但关羽自满了,刘备自满了,意气用事了,终于失败。花开花落会有时,争胜争败有原因。我们不争做常胜将军,却要去争做不因自己失误而失败的将军。
唯物辩证哲学中还有一个重要命题:“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就是从实际情况出发,不夸大,不缩小,正确地对待和处理问题。军事作战,十分需要讲究实事求是,对敌我情况的判断务求真实。《三国演义》故事中有因为在作战中对“实事求是”问题处理不同,而得到不同的胜负结果的事,举例一则。
袁绍伐许都,曹操撤退。张绣、刘表获讯,欲追曹军。张谋士贾诩劝不追,但张、刘不听,败。事后绣对诩说,“不听公言,果有此败”。此刻,贾诩却说:“今番追去,必获大胜。”张绣信,刘表不信,张追之,果然获胜。这里依然存在辩证法,第二个战与第一个战情况不一样,贾诩是这样解释其中奥妙的:“操军虽败,必有劲将为后殿,以防追兵;我兵虽锐,不能敌之也;故知必败。夫操之急于退兵者,必因许都有事;既破我追军之后,必轻车速回,不复为备;我乘其不备而更追之。故能胜也。”贾诩作如此实事求是的分析有理,因为它多了一点辩证法。(第18回)
军争中必须讲唯物论,讲辩证法,讲实事求是,学会求真知,抓问题的主要矛盾。
十五、矛盾与《三国演义》
“矛盾”
“矛盾”问题属哲学问题,续上题的讨论,就《三国演义》中的“矛盾”问题,发表见解。
“矛盾”,源出《韩非子·难一》:“楚人有鬻盾与矛者,誉之曰:‘吾盾之坚物莫能陷也。’又誉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人们以此喻事物间相互不容,互有抵触,谓矛盾。
讲矛盾就要讲“矛盾论”。“矛盾论”最基本的一个观点是,任何事物都寓含矛盾,矛盾存在于任何事物中,分析事物就要分析矛盾,解决问题就要解决事物内含的矛盾问题。
我的上述观点是学习了毛泽东的《矛盾论》思想获得的。毛泽东说:“事物的矛盾法则,即对立统一的法则,是唯物辩证法的最根本的法则。”①“不论是简单的运动形式,或复杂的运动形式,不论是客观现象,或思想现象,矛盾是普遍地存在着……”②
毛泽东的观点同样适用于分析《三国演义》中的事。三国是矛盾的三国,各诸侯王国之间有矛盾,魏、蜀、吴之间有矛盾,且是你死我活的,任何一方都想消灭其他方。三国所以成为三国缘由就是因为他们有矛盾,《三国演义》故事很好看,缘由就是他们之间存在的矛盾很好看。
①《毛泽东选集》,2版,第1卷,29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②同上书,306页。 研究《三国演义》可以用三种方式:事理式,以事论理;论理式,以理论事;哲理式,以哲论理。三式各有用途。这三种方法最核心的是矛盾分析方法问题,矛盾分析问题说到底是哲理分析问题,所以用哲理式分析问题最适用。
矛盾有四律
研究事物要明白事物有四个规律,事物的变化、发展,谁都逃脱不了这四个规律,包括《三国演义》。这四律是:
事物成长律。事物有矛盾,彼此的矛盾在对立统一中成长。魏、蜀、吴三国彼此对立,又互为存在,三国在既统一又抗争中成长。
事物平衡演化律。事物有时呈平衡状,但这是相对的,平衡中内涵不平衡,有冲突,最终会表现为不平衡,从而促进了事物的发展。在一段时间中,吴、蜀两国搞联合,处于相对平衡状态,但彼此利益矛盾依然,主要表现在荆州问题上,最终又冲突,导致蜀败,蜀亡,相继魏亡,吴也亡,新的晋诞生。
事物上升循环律。事物在对立统一中,强会转化为弱,弱会转化为强。促使新一轮的对立统一开始。事物就如此循环上升发展着。魏、蜀、吴三国何以鼎立?主要是在赤壁之战后形成的,这一战,原来强盛的曹魏的力量削弱了,孙吴、刘蜀的力量强大了,出现新一轮的对抗,三国就这样循环向上发展着。
事物互惠律。事物双方各以对方为存在条件,互惠地促进双方变化。魏、蜀、吴三国互斗又互益地发展着。
看事物的方式
看事物,包括看三国,有如下几种方式,正面的看,反面的看,辩证的看。
正面的看。这是最常规的看问题方式,如战争需要箭,要箭就要用人工造,这是正面看问题的方式。
反面的看,或叫逆向的看。再以上面的问题为例,你不是要箭吗?不是造,而是借,如《三国演义》草船借箭那样的借,借是逆向地看问题的方式。又如,在《三国演义》第21回,曹操对刘备说:去年我兵伐张绣,路上缺水,士兵渴,却遇梅林,我就让士兵望梅林的梅,士兵流口水,止了渴。渴了喝水是正向思维,望梅止渴是逆向思维。
逆向思考,全新的考虑问题方式,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不依古法但横行,自有风雷绕膝生。”列宁说,千万人的习惯势力是最可怕的。毛泽东说,现状和习惯往往把人们的思想束缚得很紧。打破习惯思维,不唯上,不唯书,不走旧道,不据陈规,逆向地想,力求最佳和独到。
辩证的看,即全面的看,动态的看,发展的看,事物联系的看,正的看,反的看,前前后后的看。《三国演义》中,曹魏的力量强,吴蜀的力量弱,这是看问题的一个方面,但经过努力,柔弱可以胜刚强,这样看问题就全面了,于是吴蜀联合,打了赤壁之战,曹败。
看问题,要正面看,要逆向地看,要辩证地看,使我想到了这样一件事:20世纪八九十年代,人们对什么是社会主义问题争论不休,是邓小平巧妙地提了一个新看法,解决了这个争论。邓小平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从此,人们不再纠缠于什么是社会主义的争论,集中力量共同搞建设,解决贫穷问题。
矛盾的二分性、三分性与多分性
矛盾如钱币,有正面,有反面,缺一面不成为钱币,这叫矛盾两分法,所谓一分为二。还有三分法,对立面———中介———对立面,如上中下,优中劣等。关于事物的三分思想,列宁有教导:“要真正地认识事物,就必须把握住、研究清楚它的一切方面、一切联系和‘中介’。”①《三国演义》中魏蜀吴就是三分关系。还有多分法。如把事物分割成多因素关系,如列宁所讲的“一切方面”,如事物有上下左右前后等关系。即现代管理学中的系统论思想。《三国演义》中有多分关系,如除曹操、刘备、孙权外,原来还有袁绍等关系,后来还出现司马懿等关系。
① 《列宁选集》,3版,第4卷,41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矛盾管理中几个常见的管理现象
科学管理。“道法自然”,顺乎规律,是解决矛盾的科学管理法。违反规律行事,胡来是不行的。《三国演义》中董卓是怎么失败的?是胡作非为而失败的。吕布是怎么失败的?是不遵循战争规律,不听陈宫的劝导而失败的。
“悖论”管理。管理中有“悖论”现象,或被称之为“管理工作两难处境”的,或被称之为“二律背反”的。是说一件事这样管理了,解决了甲矛盾,但却产生了乙矛盾;若那样处理了,解决了乙矛盾,却又出现了甲矛盾。为此,必须对“悖论”现象善加分析,两利俱有取其重,两害皆存取其轻。
比较管理。研究《三国演义》的矛盾,要讲一点比较,讲一点相对,讲一点思辨,如魏蜀比较,魏吴比较,蜀吴比较。比较魏、蜀、吴三者“道”等“五事”情况,“主孰有道”等“七计”情况,然后魏蜀吴各方做出自己的决策。
量变质变管理。讲矛盾管理要讲一点量变质变管理。《老子》五十八章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这段话前半句精辟地揭示了事物的对立与统一关系。后半句不对,事物转换总是有原因的,怎么会“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无缘无故地福变祸,或祸变福是没有的。《三国演义》中的魏、蜀、吴最后都消亡了,归了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是有原因的。
变异管理。“变”是世界的本质表现,是事物运动的反映,是事物存在的根据。环境,天、地、时、空是常变的,因为常变才有五彩缤纷物质运动的存在,才有绚丽多彩的大千世界。精彩纷呈的三国世界是三国因环境的变异而变异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