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探亲,遇到旧时熟人,大街上便扯谈起来。
往事重提,分外感慨。
“申燕、申燕你还记得吗?她怎么样了?”我显得有点急切。
“她?咳,刚刚死了父亲!--急性脑血栓,突然就那么没了…”
“啊?”
乍一听到申燕父亲去世的噩耗我惊呆了!怎么会这样?申燕!她…
转念一想,我即刻否定了此条消息的准确性,“这一定是谬传!不可能!那不可能…”
记忆中申燕的父亲是个精力非常旺盛的人哪。
熟人说:“千真万确,不然你可以去问问,葬礼那天我亲自参加了。”
我惊地上前一步,情不自禁拽住熟人的袖筒问道:“那申燕呢?她怎么样?”
“那天她几次哭得不醒人事,在场的人看了没有不流泪的,咳,你不知道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呢…”熟人越往下说我越心惊肉跳。
“还有什么?什么更糟糕的?”我夯住熟人的肩膀猛烈地摇晃,“谁?申燕?究竟怎么了!”
熟人并不急于挣扎,似乎也陷入了沉痛地讲述当中:“申燕她因为极度悲痛外加突然受到惊吓,早产了,一个男孩儿,愣没保住。”
啊?申燕,申燕!我在心里不停地呼唤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脑子里乱成一把杂草,疼痛得几近痉挛。
申燕曾经是我最爱的一个女孩,她漂亮温柔,聪明贤惠,知书答礼,那年若不是我心比天高硬要独自出门闯荡世界,她极有可能已经成为我的妻子了。
当年那个夜晚,朔风凛冽,雨雪纷飞,申燕紧紧抱住我的腰求我不要走,要走就带她一起走!我激动地拉着她的手奔去火车站,然而申燕中途停下了,再也不肯挪动半步。火车马上开启了,我焦急地逼问她为什么?究竟怎么了?申燕忍着泪咬着嘴唇告诉我说:“我走了我爸爸谁来管啊?他怎么办?他怎么办…”
我流着眼泪摇头,外面精彩绚丽的世界时刻撩拨着我急迫轻狂的心。我记得是我亲手将申燕用力推开去,眼见她狠狠跌倒在地,我猛转身跑远了。
时间真是个魔鬼。车祸很早就夺走了申燕的母亲,而我的自私和轻率又那么早从她身边夺走了我,现在急性脑血栓病魔夺走了申燕的父亲,悲痛竟又夺走了申燕的孩子…
不知怎的,听了熟人说的这些话我总有种重如千钧的愧疚压在心里,憋闷得难受,似乎喘不上气来,濒临窒息。
“申燕现在没事吧?身体怎么样?是不是我们一起去看看她?”我抑郁地说。
“好啊,你想去看就去吧,她这时候是最需要关心和问候的。”熟人挣脱开我的手,两手在上下口袋里摸索烟。
我见状赶紧递上一支“中华”,点上。“一起吧?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陪我去一趟。”
“好。”
“你看什么时间比较合适?你来定?”
“行,明后天都行。”
“那明天。我大后天的机票。”
“好。”
临走,熟人又叫住我,提醒我一句:“对了,申燕在医院里查出了传染性肺结核,你去的时候小心点。”
我心里“咯噔”紧了一下,但随后说:“没事,我注意点就是。”
当然,我和熟人翌日就见到了申燕。不过我们不是去的医院,而是直奔申燕她家。
申燕爸爸为我们俩热情地开了门,穿过樱花曳落的芳草庭院,我一眼就看见美丽富态的申燕正端坐在客厅沙发里喂孩子吃奶。
申燕不便起身,用点头和笑意的眼神欢迎我的到来。那一刻里,我忽然发觉申燕在我心里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申燕的位置一下没了,我的愧疚和回忆统统没了。
申燕莞尔一笑说,快给客人倒茶啊。
这边,熟人响亮地“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