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微本以为白衣男子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原来是那只每日都会叼着一根稻草来道观的狐狸。
“那只狐狸是我师父的仇人。”
她不以为然道。
男子转过头,眼神疑惑的盯着她。
见他好像很是在意,君微认真地解释说:“我也是从师父处听说,十几年前,他路过一个叫句池国的地方,那里的国民非常的好客,皆以贵宾的礼仪招待师父。师父很是感激,为了报答国民的热情,他答应了帮他们办一件事。而这些国民丰衣足食,生活上没有太多奢求,只是最近百里外的山上经常有狐狸作怪,诱骗年轻未婚男子前去,吸食他们的精魄,修炼成精。“
“师父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哪里容得此种有违天理之事存在。当夜喝了点酒,化装成普通男子的模样就往山上闯去。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收服了狐妖,并将她打回了原形,使得她无法再出来作恶。国民们纷纷感谢师父,临走时,还送了他一筐的肉脯和水果。师父想,这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没想到的是,被打回原形的狐狸不服,一路上一直悄悄跟在师父身后。“
师父问她,意欲何为?
那狐狸连眼睛眨也没眨道,她要复仇。
师父觉得很可笑,且不论她成精时就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法力尽失,更何谈要向他复仇?
狐狸信誓旦旦道:“就算今日杀不了,还有明日,明日杀不了,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
师父见她有如此“雄心壮志”,也就没再多言,只管随了她去。
回来不归观后,师父开始每日钻研于炼丹和修行,完全将小狐狸之事忘诸脑后。
直到有一日,他从山下办事回来,方才注意到小狐狸躲在道观的墙角处,嘴中衔着一根稻草。
回想起她过去的一番话,师父突然起了兴致,问她可是找到了报仇的好办法?
小狐狸点点脑袋,不紧不慢的表示,她会每日在此处放一根稻草,等到稻草围满道观,便会一把火烧了整个道观。
师父越发好奇,这道观虽说不大,可也有三大殿,十几间厢房,前面是沉星亭,后院有观月台。你想凭着几根稻草就烧了它,未免太把复仇当成儿戏?
诚然师父当时已经有些微怒,在他看来,它简直是不自量力。
小狐狸却一板一眼道:“总有一天,我可以做到。“
“……“
后来,师父就再没同她说过话,他想时日长了,小狐狸总会放弃。
“可是师父没想到,小狐狸一坚持就是十几年。“
看着转身跑远的小狐狸,君微感慨道:“我若是有她这般的耐心和毅力,就不会次次山下都要给师父丢脸。“
白衣男子站在一旁,默默地望天。
拿他没辙,君微只好笑了笑道:“快去吃饭吧,你接连半个月滴水未进,再不吃饭整个人就要干瘪了。“
这次男子没有反抗,顺从的跟着她来到大殿。
殿内,冬以和青苑早早就等在了餐桌前,结果饭盒没来,却见师姐带了个男人进来。
“你醒了!!“
几乎是瞬间,二人俱是异口同声的震惊道。
看看他们的表现,再想想自己,君微深以为意,看来不正常并非是他,果然是这个“木头人“才对。
“喂,木头人,这是我师弟师妹,就是我和你说起一直照顾你的两个人,你在这里坐好不要乱动,我去厨房取饭菜。”
冬以和青苑齐齐笑着和男子打招呼。
当然,男子的反应依然是没有反应。
君微心里暗爽,比让她多吃三块鱼肉还要爽。
从厨房回来,她看到师弟师妹各自围着男子左右坐好,男子则被安排在了中间。
“呃,你好,我叫青苑,你叫什么?”青苑以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式正在进行开场白。
“我师妹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你从哪里来,哪里人士,父母可还健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冬以就犀利了一点,其实他问的这个问题,君微都回答不上来,还指望一个只会望天的木头人回答吗?
她喊了一句“开饭了”,殿内瞬间只剩下了呼噜呼噜的扒饭声。
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筷,君微又赶去沉星亭附近的谢水泉。这里有着世间的最纯净的水,也是整座道观灵气最盛的地方。
把猪兄安置在此处,一则是有助于猪兄的修行,二则是猪兄也可以相对自由一些。空中有鸟雀不时来泉中饮水,也有和它一样的野猪。
师父是个心软豁达的人,他曾说过,只要有心向道,无论身份,皆来者不拒。而这泉水中偶尔也会放些上等的丹药,供它们修行。
有它们陪着猪兄,它的心情好似也开朗了许多。
白衣男子醒了,猪兄也有了着落,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慢慢发展。
君微吐出一口浊气,希望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从谢水泉回来,君微想起昨日因为心急,将茶壶的碎片放在了厨房就未再处理,如今得了空闲,她琢摸着把茶壶送去山下,找个师傅瞧瞧,试着修补一下。
这茶壶是她当年拜师时,师父亲手交给她的。据师父说,这茶壶绝非一般物什,可保护她平安长到十八岁。
如今这茶壶碎了……
君微连连的呸了两下,不会的,哪里有这么多巧合!
若非那****急着下山收妖,也不会把茶壶忘在厨房,也就不会被猪兄打碎,所以,这只是意外,意外而已。
重新梳理了一下情绪,君微打开箱子,去找碎片。
可她惊奇的发现,碎片竟然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君微大诧,碎片现在也有人偷了?
反复确认了几次,均无所获。君微只好挨个找了师弟和师妹,他们也表示没有看到。
明明昨日就放在这里?怎么会不见呢?
君微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冬以和青苑随后赶了过来,帮着她找了一下午,还是没有找到。
晚上,吃完晚饭,君微坐在观月台上乘凉。
说是乘凉,其实她真的好想对着月亮吼几嗓子。
奈何,她嗓门太大,担心扰人。
她抬起头,望着模模糊糊的月亮,心中愈是惆怅。
“唉……“
“唉……“
刚叹完气,君微就听到有人也在叹气。
“是谁?“是谁?“
如同空谷回音一般,君微说什么,那人也如出一辙。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君微越发恼怒:“快出来,再不现身休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你每次见到我都非要喊打喊杀才可以?”
顺着声音,君微看到盖尤正坐在观月台最显眼的地方,一袭赤发红衣,身后是清冷迷离的银流。
“怎么又是你?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君微背过身去,冷冷的道:“这不归观也是你这种妖怪能来的地方吗?”
语毕,她不禁有些后悔。
他已然救过她两次,上次为了替她疗伤,更是损了不少的内息。
君微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听到盖尤漫不经心的语气传来:“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赏月。不归观,完全没有兴趣。“
只是为了赏月……
这个答案,竟令她淡淡失落。
君微自说自话道:“不许胡思乱想。“
饶是被盖尤听了去,他难得的抿了抿唇,姿态慵懒道:“想也可以,不过只能是我。“
“谁要想你了……“君微急忙的反驳道,双扉上微微泛红。
盖尤移动身形,顷刻间来到她耳边:“那是谁?是那个住在道观的男子,是你的师弟,还是你的师父?”
“用你管!“君微抬手就要打他。
盖尤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摄人魂魄的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字道:“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除了我。“
君微脸上阵阵滚烫,瞳孔里尽是盖尤的一对血眸。
盖尤盖尤…此刻的她,满脑子全是他,君微简直抓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未出现,和师父在一起时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时也没有。
如果说,白衣男子是不归山上的雪,那么盖尤就是一把冰火。
将她从里到外烧了个结结实实。
“你可以放开我了吧……“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到痛楚的她皱着眉道。
盖尤好像是失了魂,仍然一动不动的凝着她。良久,才一点一点松开手心。
“我回去了。”
处境太尴尬了,她迫不及待逃走。
“君微。”
盖尤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哎!“条件反射中的君微木讷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他刚才叫她什么?君微…………………………!!
她捂着脸,恨不能从观月台上跳下去。可她为何还要站在这里,而且居然停在这里听他说话!
“真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听话了。”盖尤略带戏谑地道。
等等!这是在嘲笑她吗!
君微愤怒的转过身去,决定今夜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望着她一步步下楼的背影,盖尤想起了那日送她回来时的场景。同样的背影,却带给他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君微。“
这次她果然没有再回头。
“你不想要你的茶壶了吗?“
君微吃惊的看向他:“在你手上?“
盖尤颌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只茶壶,上前递给了她。
仔细检查了一下茶壶,果真与她之前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茶壶没有丝毫破损的地方。
“这真的是我之前的那个吗?“君微迟疑的问。
盖尤说:“正是。“
“这么说……“君微的目光掺杂着杀气:”我找了一下午的碎片也是被你偷走的了?“
“是这样说没错。“盖尤咳嗽了两声,尽量平和的解释道:”可我也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把茶壶收好,从身后抽出剑,她朝着他劈头盖脸的砍去。
盖尤被砍的东躲西藏一个劲说,“冷静啊冷静……”
“你才要冷静,我这就把你放些血,让你好好冷静冷静!“
“……“
观星台上一对男女追逐正欢,显然没有发觉距离不远的高处,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正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去禀告主人,就说人找到了。”其中一个领头的吩咐道。
另外一人,几步跃出观外,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