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篇第十六章中,我们已经讲过,对于大多数战局而言,间歇和平静的时间要远远超过行动的时间。尽管我们在第十章中谈到,虽然现代战争具有完全不同的特点,但是,有一点还是必须要肯定的,那就是真正的军事行动总是会被或长或短的间歇所中断。基于此,我们有必要进一步地探讨这两种状态的实质。
在军事行动中,当双方都不抱有积极目的,就会出现平静、出现均势,也就发生了我们之前所说的间歇。当然,这里谈及的均势是指最广义的均势,不仅包括军队的物质力量、精神力量的均势,还包括一切关系和利害的均势。不过,双方之中,一旦有一方重新抱有积极的目的,并且为此展开一系列的活动,即使是一些准备性的活动,而且对方也采取了对策,那么双方就会又出现紧张的状态。这种紧张的状态将持续到决战结束才会停止,也就是直到一方放弃自己的目的或者另一方做了让步,才会停止。
当双方经过一系列战斗,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决战,决战也结束后,就必然会出现向这一方向或那一方向的运动。如果这一运动遇到困难必须要克服,如内部阻力,或者遇到刚刚出现的新的对抗力量的作用,不得不停下来,随之而来的则是再次出现平静,或者出现新的紧张,产生新的决战,之后一个新的方向相反的运动又会随之出现。由此可见,把均势、紧张和运动在理论上做这样的区分,对实际活动来说比初次看起来更为重要。
但是,我们也要明白,即使双方是在平静和均势的状态下,也可能会开展某些活动,这些活动可能是一些偶然的原因引起的,而不是一些会导致重大变化的目的引起的。即使这些活动可能表现为一些大的战斗,甚至是主力会战,但由于它们的性质上的不同,因此所产生的效果往往也是不同的。
决战,如果在紧张状态下呈现,则往往会具有更大的效果。其中的原因:一方面,由于环境产生的巨大的压力,这时人们的意志更容易发挥出巨大的力量;另一方面,由于这种大规模的行动,已经有了各方面的准备,这样的决战就犹如密封的火药突然爆炸,其冲击可想而知。而如果同样规模的事件,是在平静状态中发生,则就像散放着的火药在慢慢燃烧。另外,其紧张程度不言而喻,必然也各不相同,如果从最紧张的状态到最松弛的状态之间有各种不同程度的紧张状态,那么最松弛的状态与平静的状态之间的区别就很小了。
上述考察中可以得出结论:同样的措施,在紧张状态中比在均势状态中实施,将会产生更大的重要性和更好的效果;如果是在最紧张的状态中,则重要性就最大。
例如,瓦尔密炮击比霍赫基尔希会战更有决定性的意义。选择敌人无法防御而放弃的地区驻防,与选择敌人为了等待更有利的决战时机而退出的地区驻防,应该采取完全不同的方式。如果是在抗击敌人的战略进攻时,哪怕一个不合适的阵地或者一次错误的行军,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但如果是在均势的状态中,只有在这些缺点特别突出的时候,才会引发敌人的行动。如我们之前曾经说过的那样,以往的大多数的战争,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均势中度过的,或者至少是在程度较轻、间歇较长、作用较小的紧张中度过的。在这种状态下发生的事件,很少会产生较大的结果,甚至这些战争的发生,有时只是为了庆祝女皇的诞辰(霍赫基尔希会战),有时只是为了争取军人的荣誉(库涅斯多夫会战),还有时只是为了满足统帅的虚荣心(弗赖贝克会战)。
对于统帅,首先必须能够清楚地辨别这两种状态,其次能够针对这两种状态合理地行动,这也是非常重要的要求之一。但1806年战局的经验却向我们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人们往往离这一要求还很远。根据当时的情况,应该已经处于集中一切应对主力决战的高度紧张状态之中,统帅更应该把全部力量都用在这一事关重大的主力决战上,然而,他只是提出了一些措施,即使有些措施已付诸实施(例如对弗兰肯进行侦察),但那些也只是在均势状态中引起微弱振动的活动而已。人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些引起混乱和浪费精力的措施和意见上,却把唯一能够挽救大局的必要措施忽视了。
为了进一步探讨这一理论,我们认为针对这一理论进行理论上的区分也是有必要的,因为无论是关于进攻和防御的关系,还是关于实施进攻和防御所要谈的一切,都离不开对于危机状态(各种力量在紧张和运动时所处的状态)的判断,在均势状态中所进行的一切活动,都只能被看作是战争派生的东西,只有真正的战争才是危机,均势状态只不过是对危机的反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