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跑到那片野蒿跟前,朋克头只觉得兴奋难耐,他举起手枪,正准备将扳机一扣到底,可“呼啦”一下子,他的眼前猛地一黑,不等他发出蹿上舌尖的那声惊呼,就感到喉咙已被一样利器刺穿了。
眼罩男眼看着一团紫蓝色的光扑到了朋克头身上,接着就看到了从他后脖梗上冒出的一股鲜血。
“我的天哪,这是……”
他疯了似的摇着头,实在难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即便在最癫狂的梦境里,他都不曾目睹过这样可怕又离奇的场景……他眼睁睁看着朋克头倒下,但在他的后背重重摔到地上之前,他的脑袋已经被那团紫蓝色的光整个吞了下去。
接着是“咔叭”一声,那只能是坚硬的头骨被恶狠狠咬碎时的声响。
那团诡异的光居然长着牙,还是这样无坚不摧的利齿……眼罩男浑身袭过一阵电流般的寒颤,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因为转眼之间,朋克头胸口以上的部位已被啃噬光了,飞溅的鲜血和扯出来的内脏被甩向半空,碎骨和烂肉也弄了满地,还有那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的“咔嚓—咔嚓”的咀嚼声,简直已将眼罩男彻底逼疯了!
他当然已看清了那团光的模样,原来竟是头如幽灵般迷幻的猛兽,它的毛发无疑是纯白色的,又长又软,在夜风里飞舞着飘散着,美得惊心动魄。
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有一团蓝色的光在它的胸口处臌胀、跳跃,透过那团光,你便能看到它那颗眼看就要爆裂开来的心脏。
那心脏每跳动一次,就膨胀起一圈,接着又一下子紧缩了,然后再更惊人地膨胀起来。
这样失控的心跳一定让它痛极了,所以猛兽在吞噬朋克头的同时,也在发出着一声声嘶哑的呻吟,虽然低微,却是那么的忍无可忍。
眼罩男仰起头,抽搐般地大口吸着气。受到极度刺激的人才会像他这样失态,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靠着仅存的一点儿理智,慌乱摸到了车门,然后就把身子紧紧蜷缩起来,狠不能一下塞到车子里去。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猛烈的风直朝自己扑来,他迎着风来袭的方向转过头,却看到了一双闪耀在一团蓝色光芒之上的妖绿色的眼睛。
那眼里充满了狂魔般的杀气,顷刻间,眼罩男的胸膛已整个被那团光击穿了……
死亡来得如此迅速,以至于他跟朋克头一样,都没感觉到它的降临,就已成为了又一具破碎的尸体。“扑通”倒在车轮旁的时候,车门已被一只毛绒绒的,闪着蓝光的爪子关上了。
两旁车子里的“手下”似乎发觉了什么,纷纷向中间这辆车转过头来,但他们只看到车窗上的黑色档光板被飞快地拉了下来,随后,车前的大灯“呼”地一下亮起来,把前面的钢铁盾牌照得一片银亮,好不刺眼。
这是一个无声的指令,是在命令所有的车子都要立刻进入备战状态,因为这辆居中的指挥车,已经收到了“总裁”的特种部队,马上就要追击过来的信号。
于是,眨眼间,所有车子的前灯都被打亮了,上百位身穿防弹衣、头戴钢盔的“手下”从一辆辆车子的后座上跳下,一阵风似的跑到盾牌之间,举起了架设在那里的一把把冲锋枪。
其中,居然还挺立着几管高射炮。
一位“手下”从指挥车右边的那辆吉普车上跳下,向着盾牌猛冲过去时,不经意间,一眼看到了倒在轮胎旁的那具破碎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浑身模糊的血肉根本看不出之前的模样……他一下子刹住脚,年轻的脸上血色全无,傻了似的怔怔看住了指挥车。
片刻过后,指挥车副驾驶上的玻璃窗降下了一寸左右的样子,一把无声手枪的枪口从里面伸出来,对准了“手下”的脑袋。
“手下”张开嘴,无声地惊叫了一声,他当然认得那把枪,于是他立马朝枪口深深鞠了一躬,转头跑向了那片盾牌。
尼雅眼下只顾将油门一踩到底,他简直要将领头的这辆装甲车开成贴地疾驰的火箭了。
而他的首领……那位面容冷竣的混血长官,则是紧紧抓着车窗上的把手,也顾不得横冲直撞的车子已将他的身子摆弄得几近失控,还一再声嘶力竭地催促尼雅,将车子开得快些,再快些!
“这种丧心病狂的勾当,只有端木那个狗娘养的才干得出!”长官一边咆哮着,一边低下头,看了眼被他的左臂紧紧护在怀里的那个血淋淋的包布,里面包着的,正是不久前把他跟尼雅都吓得心惊肉跳的露茜雅的脑袋。
是长官亲手把它从那辆车里解下来的……那辆害得他们差点儿车毁人亡的破车,显然是端木让他的“手下”故意停在那座土堆下面的。
如果不是尼雅及时踩住了刹车,一旦迎面撞上去,那后果……
一想到这儿,长官就气得脸色铁青,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听得尼雅再怎么集中注意力开车,还是经不住汗毛倒竖。“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总裁命我们搜寻了端木这么久,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就应该意识到……啊呀,这只狡猾的白面狐狸,绝对是他藏匿了杜莎!”
“可杜莎已经失踪五年多了,而端木呢,只是这一个多月才不见了踪影的,会不会只是凑巧呢?”
“凑巧?十年前,就是他因为无力对抗总裁,才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个妖精一般的杜莎亲手放到了总裁的床榻上……之后,据说总裁施尽暴行,将杜莎蹂躏得半死不活,还将那些录像带都寄给了端木,就是想以此来将这个向来不可一视的男人的尊严彻底击碎,让他从此认清自己根本不是总裁的对手!啊呀,换成任何一个有点儿骨气的男人,都不可能再接受这样一个女人了!更何况……更何况为了制造‘狼灵’,总裁还让那女人跟恶狼交一配过!所以杜莎潜逃后,总裁一直严密监视着端木,但也根本不相信他真的会收留那女人……然而,现在看来……”
“可是仅凭一种变态的杀人手法,您就真能断定,这是端木干的?他跟露茜雅并不曾遭遇过,更不可能怀有什么仇怨,那又为什么要将她置于死地啊!”
“是端木的手下,杀人的是他的手下!”说着,长官抓起布包,在尼雅的面前晃了晃。“你是不认得吊起这脑袋的绳结,那种花哨的打法儿,恰恰是靠走私起家的端木的手下,在走私船上绑缆绳时,才会用上的。”
“哦,我倒是听说了,走私船上一般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标识,往往就是靠缆绳呀、水手纹身呀……这些细微之处,道儿上的人才能分辨出哪些船是,哪些船不是。”
“看来你还有点儿脑子!最近没少去”机要室“查阅往年的卷宗吧?”
“我是笨鸟,得先飞!既然来得最晚,还不勤快些,那不是等着被您淘汰嘛!”
这话说得长官很受用,尼雅异于常人的机灵和热忱,也是他极为喜欢的。于是长官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们美国人的脑子活泛,不像我部队里的那些中国人,光知道拼死力气训练,各项考核一旦达了标,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哎呀,还总说在我的手下做事没前途,整天削尖了天灵盖儿,想往总裁的保镖队伍里钻,也不觉着自个儿有多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我给他们机会,凭他们那不开窍的心眼儿,又有几个人能把握住……”
长官的唠叨,尼雅早就听惯了。
放下平日里总是端着的架子,私下里的他更像个总爱碎碎念的长辈。也许是太孤独的原因吧,上了年纪后,不知不觉的,他时不时就会把手下的特种兵当成自个儿的孩子来看待,因此对他们的管理也极严极宽,不管是每天雷打不动的特训,甚至吃喝拉撒,他都要一一过问,更不用说年轻人都很难稳定下来的思想动向了。
所以背地里,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混妈妈”。长官虽也听到过几次,但全当耳旁风,一吹就过了。
尼雅倒是理解他的,他对手下的这支部队投入了太多,几乎已将它视为了自己的全部,与“生命”本身都是等量齐观的,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处处在意,在意到令大家都感到难以忍受。
尼雅一边点头应和着长官的唠叨,一边驾着车子,在看似无边的夜色里奔驰。无意间,他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后座黑漆漆一片,也看不清什么。但尼雅的双眼在后视镜里越瞪越大,到最后,他竟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
“啊呀!”长官正说得起劲儿,完全没有防备,一下子扑身撞到了前面的玻璃窗上……为了便于行动,他从不系安全带……应该是出于自卫吧,他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布包举在了前面,于是“扑”地一声,从露茜雅被切开的脖腔里压出的一股鲜血,透过薄薄的布料,全都喷到了玻璃窗上。
面对着从玻璃窗上流下来的鲜红的血水,尼雅都没有感到多么恐怖,因为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的情景,才真叫可怕致极。
长官显然恼火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想到尼雅会突然把车停下来,听着后面的车队接连不断的急刹车的声响,他抱着布包坐回到座位里之后,就朝他的副官转过了一张硬梆梆的面孔。
这是他在酝酿咆哮之时惯有的表情。
就在他要张口,吼出第一声斥责的时候,尼雅仍死死盯着后视镜,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后座。
长官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的一片亮晶晶的冷汗,意识到一向谨慎的尼雅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非比寻常的迹象,不然他怎么会……想到这儿,长官赶紧扭过头去,把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后座。
与此同时,尼雅按亮了后座顶上的灯。
长官一清二楚地看到了,后座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那瓶被他丢在上面的“基因水”不见了。
“长官,这……”尼雅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让他感到热辣辣的,极度的惊恐已令他面孔麻木,体温尽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