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越说越离谱儿,尼雅当然听得出,他是在成心敷衍自己,所以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之后,他便不再往下说了。
“渴……渴……渴……”闪亮的盾牌后面,那辆居中的吉普车里,一个嘶哑的声音在痛苦呻吟着,反反复复,只有这一个字。“渴……渴……渴……”车里混黑一片,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巨大身影紧贴着方向盘,在痉挛似的颤抖,一只搭在方向盘上方的利爪,闪着暗淡的光。
起先,还有鲜血顺着长长的爪尖滴下,把仪表盘染得殷红一片。这会儿,余下的鲜血已封干了,凝固在爪子上,又黏又腻,难受极了。
不时,他会听到身旁的窗玻璃被敲响的“嘭嘭”声,虽然轻微,却很急促。
因为拉下了挡光板,谁也看不到车里面的情形,可过了这么久,还不见“指挥官”下达指令,这让“端木先生”的手下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倒霉的眼罩男已经一命呜呼了。
车轮旁的碎尸任由几个疑惑的手下打量了好半天,到头来也没弄清是什么,就被当成了这辆吉普车不小心碾死的野猫野狗什么的……可又不见成片的皮毛,真是活见鬼!
那瓶“基因水”他只喝了一小口,尽管闻起来一点儿味道也没有,可倒进了嘴里,才感觉到那液体沉甸甸的,倒像藏满了看不见的砂砾。
咽下喉咙的时候,他觉得像是一条长虫钻进了自己的身体,而且那长虫的躯体还在不断地变大变长,甚至越来越烫人。
他当然害怕了,更后悔不已。
他自然也记得那个混血长官说的话,深知这瓶水弄不好,就会毁了自己。
可为了追上那些残杀了自己的母亲,还很可能掳走了楚凡的“凶手”,他也只能这么做……回想起母亲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他就会不自觉地打起冷颤,眼里同时也在翻涌着滚烫的泪水。
要知道,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却不成想,相见的场面竟是如此的血腥又恐怖。
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愤怒,更没有想过要报仇,虽然也好揪心,好难过,但他毕竟从未亲近过那个女人,更不曾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在他的内心,这份迟到的亲情本来就没有那么沉重。
让他紧张到难以呼吸,焦虑到近乎发狂的倒是楚凡,那些丧心病狂的恶棍连他的母亲,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都能如此残忍地杀害,如果他们就是为了劫持楚凡,才追赶到这里来的,一旦性格倔强的楚凡反抗起来,到那时……
天哪,真是不敢想象啊!
他们应该不会要了楚凡的性命,然而最可怕的并不是杀人的刀子,有些折磨人的卑鄙手段才真能叫你痛不欲生呢!
想到这儿,蓝爵便咬紧牙关,拼命忍受着身体剧变带来的痛苦……那会儿,他还躲在那辆废弃的车子底下,可他那快速扩大的身躯转眼就把车子顶飞了。
他听到了车子腾空而起后的呼啸声,也听到了片刻过后,那个钢铁制成的空壳重重掉落在地上的轰响。
“哗啦啦……”,窗玻璃碎了满地,一只轮胎也被撞掉了,弹跳着,“嘭嗵嗵”滚出了好远。
可他睁不开眼,身体就像一整块烧红的烙铁,每一寸肌肤,每一段骨骼都在承受着要命的灼痛。他感觉像是脱下了一层皮,然后就像伴随着火山爆发的剧烈地震,什么叫“翻天覆地”,他的身体已让他充分体会到了。
没错儿,一层皮被烧光了,然后就从身体的内部飞蹿上来另一层躯壳。
一层钢硬的毛发,一层甲胄般的皮肤……那毛发是白色的,皮肤是黑色的,还有嘴角的獠牙,眼中的妖火,如刃的利爪……片刻之间,一个幼小的生命已是面目全非。
他的鼻孔里奔流着火舌般的鼻息,每一次呼吸,都令他感到烧灼般的疼痛。体内的水分像是突然被蒸发干净了,所以从那一刻起,他开始了对某种温热液体的疯狂寻找。
变身既然已经完成,他就重又拥有了“瞬间移位”的超能,于是,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已追赶上了疾驰出好远的甲装军队……他凭着残存的一点人类的理智,始终奔跑在距离车队极远的荒野的另一头,所以没有谁察觉到他的存在……之后,再眨过一次眼,他就已来到了耸天触云的荒石山之下。
当他一头扎进山脚下的那片草丛,想去捉住他的狼眼早已看到的一只野兔时,他才惊觉,自己竟已置身在了一处森严的布防后面。
他一边抓起那只野兔,把獠牙深深插进它的咽喉,去吮吸甘美的鲜血,一边扭头瞪大了妖绿色的狼眼,看着混沌天穹下竖立着的一面面巨大盾牌,还有被盾牌掩护在后面的那一排吉普车,尤其是居中的那辆车里不时亮起的烟头上的火光,这些都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会是他们嘛?掳走了楚凡的那帮恶棍!”
不等他想完,他的身子已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吉普车的近旁。
狼的耳朵是格外灵敏的,他把一只尖利的,被长长的毛发围绕着的耳朵贴在了后车窗上,就听到了里面两个男人的对话。透过深色的窗玻璃,他那双妖绿色的,具有夜神功能的狼眼,借助于档风镜,也清楚地看到了两个人的面孔。
当他得知母亲是为了反抗朋克男的强暴,而被他砍下了头颅时,泪水又一次绝提般地浸湿了他的脸颊。覆盖着浓密长发的脸,一旦湿透了,要过好久才能被风吹干。
这个过程只会加深他内心的伤痛。
又听了一会儿,见他们只字未提楚凡,蓝爵便有些忍耐不住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刚才吞下的兔子的鲜血对他而言太稀少了,此刻,他感觉血管里奔流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整个身子分明都在冒着成团的,白花花的热气。
太痛苦了,真是一种活活被烧死的感觉,真切的感觉着自己一点点在被焚烧成灰烬,说不出的恐怖与煎熬,简直要让他狂吼起来了。
贴着车窗的耳朵都快把那块玻璃烤化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尽快吞下更多的鲜血,才能保住濒临着土崩瓦解的性命。
于是,下一秒他猛地转身,长长的钢鞭一样的尾巴打在吉普车上,让整个车子都震动了一下。一抹邪邪的坏笑掠过他的嘴角,因为他已算准了,车里的人一定会被引诱出来,到那时……
一阵风似的扑回那片草丛里,他将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他知道身体因为燃烧,所以在散发着一种极淡的,近似于白色的蓝光……据说宇宙里的恒星也是如此,最炽热的并不是那些看上去赤红色的星体,而是白色的,甚至是白得发青的那一类,才热得可怕……很快的,他就听到了车门被打开的声音,那一刻,他已准备好了疯狂的扑袭。
果然,那个倒霉的朋克头来到了草丛边缘,而且又看到了自己。蓝爵拼命按捺着,等到他走得够近了,才张开利爪,像个凶神恶煞的鬼影那样扑了上去。
吞下他酸臭的肉体实在令蓝爵难以忍受,可他的身体已化为了一座贪得无厌的“焚尸炉”,他必须不断地为它添充燃料,所以尽管恶心到了极点,他还是三下五除二地将朋克男狂吞了进去。
而接下来的眼罩男,灭他的口纯粹是为了自保,在找到楚凡之前,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
杀戮,在变身为“狼灵”后,倒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即便年幼如蓝爵,心里有畏惧,又怀着厌恶,却又是那么的迫不及待。他哪里知道,此时自己的年龄是要按“狼灵”的成长方式来计算的,年近五岁,已是接近成年了。
而七岁的楚凡,便是完全成熟了的“狼灵”。
碎尸的过程快得惊人,对于分解人类躯体,蓝爵已熟练得像个经验丰富的屠夫,这同样令他惊奇不已……“狼灵”的本能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曾体验到的?
哦,真的不能想,不然他只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十足的恶魔!
终于把眼罩男弄得面目全非了,蓝爵也已精疲力竭。最后,他抓起那个血淋淋的眼罩,钻进了吉普车,才发觉自己竟还手握着朋克头的手枪。
“我真是个棒极了的杀人工具,效率惊人,又谨小慎微!”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粗气时,蓝爵在心里这样自嘲道。
把车窗上的档光板都放下后……方向盘上的一个按钮就将其搞定了……车里密封的空间终于让他感到了片刻的释然,吞下的大量鲜血在胃肠里翻搅,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他都能听到那一阵阵“咕噜噜”的怪响。
同时,因为血液在被极速蒸发、消化,没过多一会儿,蓝爵又感到了要命的饥渴。
“天哪,我是要化身为吸血狂魔了嘛?”
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鲜血被蒸发后,都转化为了汗水。一转眼的功夫儿,蓝爵坐着的驾驶椅上已是湿淋淋一片。水流一样的热汗从毛孔里涌出,又顺着长长的白色毛发流得到处都是。
他看到了一瓶水,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过来,拧开盖子,一口气吞下。饥渴得到了些许缓解,可他知道,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抛头露面,不然的话……一切就将前功尽弃。
他一直在心里算计着,总裁的特种部队会在何时赶到,所以稍微好受了一点儿后,他便让整支车队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看着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在车子外奔跑,对他来说真是致命的诱惑。可他咬紧了舌头,强忍着,为了顺利救出楚凡,他必须借助这些人。
虽然眼下他还没弄清楚凡究竟被带到了哪里,但一定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