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要怎么做,他也是一头雾水,而且从心里往外觉得没什么把握。
“狼灵”早熟的心智让他能够思考复杂的局面,制定相应的对策。往日那个过分安静的漂亮小孩儿,实际上要比任何一个“狼灵”都更加的冷静、沉着。
他只是不喜欢,更不擅于显露自己的聪明。
与生俱来的,他就生怕被人关注,跟人亲近,尤其是身体总那么冷冰的楚凡。
但这个大哥哥给予他的无私关怀和保护,却又早已成为了他与这个残忍世界之间,仅存的一点温情的维系。他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哪一天身边没有了这个大哥哥,他又要怎样独自去面对一切,应对一切。
所以,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得知楚凡已被捋走时,他虽没有像陶然那样哭闹,那样撕心裂肺,可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到自己挨到了晴天霹雳。
那会儿,院子里乱极了,总裁的特种部队赶到后,孩子们就听到了铺天盖地的枪声和惨叫。
后来,火拼结束了,院子里那些忙乱的身影又让孩子们怕得要死。不知什么人派来两个端着枪的特种兵守在库房门外,永灿抱着路遥,想着不得而知的心事,皱着眉在角落里发呆。
蓝爵想过去,问他楚凡到底是怎么被捋走的?哭得死去活来的陶然却让他分不开身。
渐渐的,院子里响起了车子发动的“隆隆”声,看来特种部队是要出发去追赶楚凡了。这时,蓝爵的脑子里突然蹿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他就抱起陶然,悄悄钻进了库房里的那个破洞。
他知道永灿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好像他还伸手抓了他们一把,但为了不引起两个特种兵的注意,聪明绝顶的永灿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也许在心底里,他也好想这么做,只是……谁又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而犹豫呢?
一遛进圣堂,蓝爵看到大门是敞开的,门外还停着一辆装甲车。正有几个特种兵往车上搬东西,后车箱的盖子高高掀起,里面堆着十几把机枪,和一些成捆的弹药。
蓝爵抱着陶然,躲到一排祈祷椅后面,探出半个小脑袋,瞪大眼睛看着外面的动静。
“哥哥,你要干嘛啊?”陶然贴着蓝爵的耳朵小声问。
“嘘!别出声,也别哭,我带你去找楚凡!”
“真的嘛?”陶然激动得差点儿跳起来,一时间,哭了那么久的小家伙儿终于破涕为笑。“那我们要怎么做?你知道楚凡在哪儿嘛?”
陶然刚说到这儿,蓝爵就看到那几个搬东西的特种兵都钻进了停在院子里的另一辆装甲车里,只剩下年纪看上去最轻的一个,又把一个汽油桶吃力地放进了后车箱,让它紧贴着右侧,又拿一把机枪顶在那儿,固定稳妥了,才关上了盖子。
蓝爵看准时机,也不管仰头望着他的陶然一脸的疑惑,抱起满脸泪痕的他,跑过去,打开并没有关紧的后车箱,就把惊慌的小弟弟塞了进去。
接着,他自己也钻进了车箱,回手关上盖子后,才发现他跟陶然都只能坐在硬邦邦的枪管上。
陶然把小身子紧紧缩成一团,一张小脸不知为什么,涨得通红。蓝爵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可小家伙儿怕弄出动静,只是摇了摇头。
这时,前面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头戴贝雷帽的军官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跟着他上车的是一位外国青年,他坐在了驾驶椅上,不等军官开口,就发动了装甲车。
一路上,蓝爵用意念跟陶然交流了许多,弄得小家伙儿又哭了好几次。
他也知道,让性格异常柔弱的陶然马上就坚强起来根本不可能,带着他去寻找楚凡,根本就是自讨苦吃。可他深知陶然有多爱他的哥哥,又是多么的离不开他。
蓝爵实在无法想象没有楚凡的日子,陶然要怎么度过。
所以,他试图让陶然明白眼下他们身处的险境,究竟有多可怕,多严峻。然而,小家伙儿怎么也理解不了,于是他只是哭,不停的哭。
他又想让陶然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呆会儿如果找到了楚凡,他的情况恐怕也不会太乐观,而且想把他从劫匪手里抢回来,更没那么容易,到时候他们只能是见机行事……听蓝爵这样说,陶然哭得更厉害了,他怎么也无法接受抢不回楚凡的事实,他的哥哥就是属于他的啊,为什么会有人跟他抢呢?
蓝爵一度要被陶然滔滔不绝的泪水逼到疯了。
他不由在心里暗暗佩服楚凡,平日里都是怎么忍受这个小家伙儿的精神折磨的?
要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跟陶然相处,在蓝爵看来,他跟路遥一样,都是超级麻烦的爱哭鬼,和蛮不讲理的胡闹王。所以,他向来是能离这两个“小鬼头”多远,就多远。反正有楚凡和永灿来哄他们,宠他们。
他自己呢,只要独占着足够的清静就好。
但是一夜之间,一切固有的安宁与亲密都被打碎了。看着自己仅有的那个并不美好的世界顷刻间土崩瓦解,蓝爵忽然好想做些什么,哪怕是徒劳的,也要尽可能把挽得回来的,统统挽回。
也是在今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需要伙伴们……他们原本就是“长”在一起的,是手骨至亲,又怎么可以分离呢?
他流不出陶然那么多的眼泪,但他也哭过了。
丢下那个小家伙实在是迫不得已,现在,趴在密封的吉普车里,置身在荒石山的脚下,面对着前方过分刺眼的盾牌反射回的强光,蓝爵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不敢去想陶然现在怎么样了,就像他不敢去看档风镜里自己的样子。
然而,方向盘旁边装有一个定位显示器,上面显示出了特种部队的装甲车已行驶到了极近的地方。蓝爵怔怔地看着那些亮绿色的光标,看着它们在快速朝着荒石山移动,却怎么也振作不起来。
他现在只想冲到车子外面去,去撕开每一个端着枪,站在盾牌后面的人的喉咙,然后吸干他们的血,身体里全部的血,一滴都不要剩!
蓝爵此刻就是这样,他只能不朝前方看,不让目光捕捉到那些健壮的身影,不然的话……他的手一抖,将车前灯关掉了。接着,其余的车子也关掉了车前的两盏灯。
外面一下子黑下来,终于看不到那些诱惑了。
蓝爵听着那些端着枪的手下不解的窃窃私语,他们并没有离开盾牌,而是转头看着彼此一脸的困惑。
“怎么了?头儿怎么又变卦了?”
“谁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啊!”
“我们还站在这儿嘛?”
“头儿又没下令,你敢回车里嘛?”
“妈的,满鼻子的血腥味儿,真想吐!可又不知是哪儿来的!”
“头儿那辆车的前轮旁边堆着烂肉,也不知是什么的,看着真******糁人!”
“谁有酒啊,给我来一口?到底要傻等到什么时候?”
“渴……渴……渴……”蓝爵又不自觉地呻吟起来,身体里再度燃起了烈焰,比之前还要凶猛、狂妄。他真觉得再也挺不住了,没准儿下一秒,整个人就将化为灰烬。
也许是难受到了极点,才让他的听力失常了。后车门被打开时,他竟没有听到。直到那个小小的,俏丽的身影坐到了后座上,又“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蓝爵才猛然觉醒过来,身子不由得一震。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向挡风镜里看去,虽只看了一眼,但已足够惊心。
他从没见过如此美的人儿,美得如梦似幻,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儿。如果现在他还是之前的小男孩儿的模样,他的脸一定会慢慢羞红。但突然间,他一下愣住了,那双妖绿色的狼眼也随之瞪大到了极点。
他在那脸精致无比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神态,一种如往日的他如出一辙的气蕴。那个头戴贝雷帽的混血军官的话像凭空蹿出的鬼影那样,又在他的耳边响起,他曾提到过自己的姐姐,一个像蓝爵一样美极了的孩子,难道……
那女孩儿也在看着挡风镜,不过她看的是面目凶恶的“狼灵”。
“我还想着,要怎么才能偷偷遛上你的车,没想到你先灭了灯,这倒帮了我。”她冲镜子里的“狼灵”好看地一笑,然后用同样悦耳的声音爽利地说道。
她的口气老成无比,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也已显露出了她过人的聪慧,和思考事情的周密,这些都足以令人惊叹。
“你……你是……”
蓝爵知道她在看着自己,没想到她竟一点儿都不惊慌,更没被“狼灵”狰狞的样子吓到,真不可思议。
“我是你的姐姐,小可可。”说到这儿,女孩儿的眼眸忽然湿润了,只听她哽咽着说道。“我想,你也看到母亲惨死的模样了。”
“我没能抢回她的头颅,抱歉。”说着,两行滚烫的泪水已流下了蓝爵毛绒绒的脸颊。
“她已经下葬了,就在这座山上。好在是我亲手掩埋了她,你要去看看嘛?”女孩儿眼里的神情恳切而又炽热,这都是蓝爵既陌生又非常渴望的,他感觉到自己那颗小小的柔软的心脏在颤抖般的越跳越快。
“我这副模样……”蓝爵结结巴巴地说着,光看他的眼睛,尽管那完全不是人的眼睛,也能看出他有多为难。
“是啊,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被发现。”
不等女孩儿说完,蓝爵猛地转过头去,恐慌地瞪着她,“你……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在山上埋葬母亲,无意间看到了你。”
“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我现在的样子……”
“我跟母亲住在疯人院里,那儿距离你们的孤儿院并不远。我从小就知道你的存在,也跟母亲一直默默关注着你。母亲跟我讲过所有关于你的事,包括……你在月夜里的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