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德州在江南上八府、下三府还有点名声,清朝乾嘉年间,蔡家出过三状元、徐府出过五翰林,胡家有人在京城朝廷里官拜兵部尚书……光宗耀祖,在坊间传为美谈。时过境迁,如今,德州沦为杭嘉湖普通小县,不太显山露水。但有好事者涂鸦笔记小说,纪录市井百态情史白皮书,供市民茶余饭后谈资消遣,无伤大雅。
柯权波长得方脸大耳,天庭饱满,面色红润,人一到中年,体态已微微发福。他一副事业成功人士的派头,硬生生撑了数小时以后,感觉有点心力交瘁,就一头靠在柔软的汽车椅背上,打盹儿。不一会儿,嘴里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司机小陈全神贯注,双手牢牢握住方向盘,专心驾驭桑塔纳汽车,行驶在104国道上。
突然,一阵烦人的手机铃声响起,吵醒了午休中的柯权波。
“柯行长,我是你同桌曹达仁,不好意思,骚扰你午休了。周末你有空否?留洋美国加州的老同学眼镜柳回国啦。他约了老同学们一道回母校一中,拜访一下吴老师与师母,特地点名请你务必参加。哈哈。”老曹口若悬河,一套说辞容不得别人插话发言。
柯权波听后大皱其眉,还频频地摇着头。但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对方。只是嘴上“嗯嗯、啊啊”了几声,没直接推辞掉这种莫名其妙,十分无聊的世俗应酬。就在此刻,柯权波隐隐感觉肺部总有那么一点不适,好像也有一段日子了。心想:必须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中年人的身体无可奈何开始走下坡路了,柯权波心知肚明。
德州文艺青年水无皮一身打扮很招摇,水磨的真丝面料的黑色蝙蝠衫,红色喇叭裤,脑门上架着一副麦克太阳墨镜。他爬在三米高的竹梯子上,替文化站出“五讲四美”宣传墙报,嘴里叼着劣质纸烟,手里拿着毛笔,涂鸦漫画刊头人物画。这家伙还一心两用,偷闲跟对面阳台上排练舞蹈的单欣欣、林琳她们打情骂俏。
正当水无皮得意忘形的关头,被人一手抓住竹梯的一端,用力一扯,人在上面晃悠了一下,直接从梯子上溜滑下来,“砰”的一声,屁股先着泥地,疼得他呲牙咧嘴。阳台上跳舞的女孩们“哎呀——”齐声尖叫,颇有点戏剧效果。
“大胆狂徒,岂敢谋财害命!”水无皮不知为何从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文言文书面台词,很不现实,好像是舞台剧演戏时跟人对白。
“呸!若不是老子今天手下留情,早送你小子半身不遂。哈哈,无皮小子听好喽,三日后,你我单挑见高低!吓破苦胆吧,哈哈哈……”那人天生一脸横肉,长相奇异,类似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他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从阳台急匆匆跑过来慰问他的单欣欣和林琳娇喘连连,她俩一把拉住水无皮的双手,一双大眼睛睁得滚圆。片刻,她俩发现水无皮行动自如,这才如释重负。
“水哥,你没出事,真是谢天谢地了。”单欣欣焦急的神色也由阴转晴。
“要不,我们去开一天打牙祭,替水哥压压惊,如何?”林琳出了鬼点子。
“好极了。今日就叫鲍大海出点血,谁让他先富起来当万元户?这叫劫富济贫。呵呵。”水无皮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两下扩胸动作,愣愣地偷吃了单欣欣的嫩豆腐,女孩子的脸刹地羞红了……
林琳还在一旁挤眉弄眼。
水无皮身边带了两个齐整标致的女孩,招摇过市,十分夺人眼球。他们跑到德州城南街,在兴隆香烟杂货店的公用电话点驻足,水无皮大大咧咧拨通了电话:“鲍大海,今天单欣欣赏你土包子的脸,在开一天野味店打牙祭,来不来你自己决定。我事先给你打好通关了。呵呵,欣欣给你发话。”水无皮把话筒扔给了单欣欣。
“喂,大海师兄你在听吗?我是欣欣呀。今晚你有空就过来,大家一起聚聚好吗?我们等你呀。”
听到单欣欣嗲兮兮的话音后,鲍大海的骨头快酥麻掉了。“好的,我马上赶潮流过来赴宴,临行喝、喝******一大碗好黄酒。”他兴奋得语无伦次。经常被水无皮他们调戏加害,鲍大海是心甘情愿的,这个冤大头他当得很开心。
“开一天”是德州民国时候的老字号招牌野味店,生意红火。一次意外的火灾给毁了。最近,据说有海外富人投资重新开张,这段日子还在试营业,托关系还能品尝到地道的野味。
水美子身着一款米黄色风衣,双手紧紧搂着欧阳文学的腰部,雅马哈摩托驰过南街,美子的俏脸紧紧贴在他耳边,轻轻言语:“文学,我哥与两个美妞在开一天大门口,我们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行,美子,如今我已被你彻底征服,对你绝对是百依百顺的。”欧阳文学调侃道。
“说曹操曹操到。你们瞧见没有,德州城里头牌美女帅哥驾到。”
“哥,你真乱话三千,无聊啦。”水美子一副朝大哥撒娇样子挺招人喜爱的。
“大哥,你们在这里有饭局?”欧阳文学给水无皮递上一根万宝路香烟,还为他点着火,水无皮觉得自己很有面子。他倚老卖老地说:“我说文学呀,你的名字好呀,斯文绉绉的,不搞文学实在太可惜了。还有把美子加在一块儿,简直就是******日本文学样本。呵呵,玩笑。”
“怎么样,你俩一起吃个饭?”水无皮喜欢人多热闹。
“大哥,不了,我们还有事。你我早晚在一起,碍手碍脚的不好。走啦,再会!”水美子拉了欧阳文学跨上了摩托,一眨眼没了踪影。
“大海潮落,来迟了,先罚酒三杯。”乡下农村籍文学青年鲍大海长得三大五粗,人高马大,说话嗓门大,动不动就抡胳膊,一介武夫相,令人生畏。他是德州东门城桥堍的土垯帮创始人之一,做苦力搬运货物,凭一身蛮力气挣钱致富。他与水无皮交往后,有了经商头脑与魄力。筹钱买了一辆货车,从人力升级为科技生产力。几年过来,摇身一变成了万元户大款,人也变得财大气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