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前,秋老虎的余威还肆虐德州城。
年逾九旬的老画师黄老仙清晨早起,在院子白道地上徒步半个时辰,喝了一碗红枣糯米粥,吃了一个白煮鸡蛋。来到敞亮的画室,用滚烫的开水泡了一壶铁观音,喝过几口浓茶汤之后,就挽起了衣袖子,开始练字、画梅花。这样的功课是一年四季365日天天如此,雷打不动的。
女儿瑞香走进门,说:“爹爹,我给您做了一双新布鞋子,不晓得合不合您老的脚?”
“哦,听见了,待会儿,我试穿一下,现在没闲功夫,梅花要开了。”黄老仙神情专注,挥毫勾勒他心中那片早已绽放了的红梅。
“稀客来了。哈哈哈……”一听脚步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黄老仙把毛笔一扔,出门迎客。没料自己走得太性急了,脚下像是有物件拌了一下,人就一个踉跄,“啊——”地一声,双手扶着了门框,人幸好没摔倒。
“黄老爷子,您老不碍事吧——”
“不碍事,哎——秋老弟,今朝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哈哈。”
“东南风。黄老爷子,有人托我求您赐一幅墨宝呀。”
“客气。怎么雨燕姑娘没同来?可惜,今儿个听不到她的苏三起解喽。”
“昨日她受了凉,嗓子哑了。哦,这双鞋子做得不错。”
“是瑞香闺女刚给我纳好的,我穿着它好上路呀。”
“黄老爷子,借您画室宝剑一用。我献丑了。”
秋岳山抖擞精神舞了一套梅花剑,黄老仙挥洒自如作了一幅酣畅淋漓的墨梅图,一气呵成……
当晚,黄老仙画师无疾而终,脚上穿着一双新鞋,享年93岁。
“雨燕呀,我干了件大蠢事,我不该在黄家让利剑出鞘呀。”秋岳山闻讯黄老仙驾鹤西归后,在家一边叹息,一边深深自责。
“岳山,这也是天意,怨不得你呀。”廖雨燕在一旁劝慰他。
“实在蹊跷呀,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动剑,就会出人命?”
“此话咋讲?莫非天机不可泄露。”
“无妨,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忌讳什么?”
“十五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否?……”
文革后期,德州城的武斗与游行都烟消云散了。南大街的商业气氛也一落千丈,大乐饭店生意清淡。白案厨师秋岳山刚被解除劳动监督,回到店里向主任报到后开始上班了。
那是一个大热天,最高气温超过40度。秋岳山正巧在饭店里值夜班。一同值夜班的小伙子荣祥在谈恋爱,偷偷给老秋打了招呼,通融一下行个方便。成人之美,老秋也就眼开眼闭不当回事,一个人顶了小青年值班的工作。
当天黄昏,痴迷武术的青年晁鼎山急匆匆从外地坐客轮航班赶回德州。他意外得到一个消息,有外地盗窃团伙想打大乐饭店面粉仓库的坏主意,行动日子就在今天午夜。碰巧,秋师傅这两天凑巧在饭店值夜班,若是饭店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他即使跳进长桥河,都洗刷不净了,何况他还是一名有历史遗留问题的****军官。
晁鼎山是个讲义气重感情的人,虽然与秋师傅只有几面之交,但他对秋师傅的戎马生涯传奇经历略知一二,很敬重他的为人。今夜将要发生的这件事必须当面向秋师傅提个醒,也好让他有所防备。
“秋师傅在店里值班吗?”晁鼎山敲着木门嚷嚷。
“是哪位朋友?我是秋岳山。找我有事吗?”
“是我,小山子。有急事通知你。”
“好,我给你开门。”
那天深夜,江湖绰号“飞龙神偷”盗窃团伙总共来了三十几号人,悄悄来到德州十字街口。他们肆无忌惮,明目张胆撬开了大乐饭店隔壁面粉仓库的大铁锁。从库房里扛着一袋袋富强面粉上船,还打着手电筒,在河上晃悠。
等他们搬够了面粉后,秋岳山快步走上前,拦住了刀疤脸孔团伙头子的去路,大喝一声:“且慢,打个字条再走也不迟!”
“喂,你是谁呀?多管闲事。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我是大乐饭店值班店员,这事我必须管!”
“你真吃了豹子胆了,不要活命啦?”
刀光剑影,长桥河畔杀得天昏地暗。那夜晚不知有多少人落水,最后还惊动就派出所警察和看守所的解放军战士,荷枪实弹跑步来到事发地点。
当天,还真的出了命案。秋岳山空手夺了刀疤脸的利剑,扔给一旁的晁鼎山。谁知这横肚子里又跑来一名亡命之徒,双手挥舞日本军刀,愣愣地砍杀过来。晁鼎山不露声色,冷不防用宝剑捅了他的腹部。“啊——”一声惨叫,那人从船上跌进了长桥河里。
这时,只听见有人大叫一声:“出人命啦——杀人啦——”晁鼎山惊愕万分,扔掉剑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落荒而逃。在荒凉的乌青山躲藏了三天三夜。后来,晁鼎山饥饿难忍,下山投案自首。那个被他刺穿腹腔的罪犯,落水溺亡。晁鼎山也被德州人民法院宣判入狱服刑15年。
事发以后,秋岳山一直心怀内疚。当年,晁鼎山是为了给他通风报信,才遭此15年牢狱灾劫的,自己今生还欠他一份情。听说,晁鼎山已回到了德州城,不知他如今过得咋样?
欧阳文学与水美子的订婚大喜日子如期而至。可令人失望的是,来宾实在稀少。原先预定好的十五桌酒席,如今只坐了三桌客人,都还留了几个空位子。
水无皮带了女友单欣欣,身后还跟了两位美女,银行上班的查紫妍和水利局的大学生秋嫣红,她俩都心血来潮地跟单欣欣学木兰剑,目的是健美减肥。
鲍大海的胳膊被林琳紧紧挽着,他们大方地向欧阳文学和水美子道喜。
鲍大海环顾四周,发现冷冷清清,说:“怎么,今天的客人都上哪儿去了?”
水美子脸色尴尬,瞧着他们笑了笑,未作回答。
林琳用肘子捅了他一下,悄悄地说:“明知故问。”
鲍大海偷偷乐了:“我故意糗她的,就是为你出口气的。呵呵。”
林琳心情大悦:“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我是王八蛋!”
酒桌上,水无皮刚喝了半瓶酒,就被人叫到店外面,来者神神秘秘地塞给他一张字条。回座后,水无皮整个人像是掉了魂儿似的,有点心不在焉,往常喝酒时那股兴奋劲儿全无。单欣欣诧异地问他:“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我很好呀。”
“你还瞒谁呀。”单欣欣赌气地离席而去。水无皮随后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