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铛——”
古老悠长的钟声缓缓落下余音,群山连绵苍翠,直向天边延伸,最高的那一座山,山顶半掩在薄纱样的云雾之后,钟声从山顶上悠悠传来。
夕阳下的云清山,周围都镀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只见一袭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山顶。
“大师兄回来了!”
“怎么大师兄还带了个孩子?”
“那孩子是谁啊?”
“莫不是大师兄在外头……”
“你小子活腻歪了!那孩子看着也有六七岁了,怎么可能是大师兄的孩子?!”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你,你,还有你,去把饭堂收拾了,今儿不上晚修,大家都早点睡。”
白衣的少年抱着孩子穿过宽阔的庭院,嘴角带着温润的微笑。
怀里的孩子睁着黑亮亮的眼睛趴在他肩头,偶有几个正在玩闹的弟子向这边看过来。他一抖,露出一截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乾儿。”白衣少年拍了拍那个孩子,“别怕。”
步履匆匆地赶至大殿,白衣少年轻轻地放下那个孩子。
“回来了?”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自大殿上响起。
“师尊,弟子有愧,未能完成师命。”白衣的少年跪下,双手抱拳。
“哟,宣小子回来了?”伴着一阵药香,一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从偏殿出来,见着白衣少年便嘻嘻哈哈地上前打趣,“来来来别跪着了,哟嚯,这是谁呀?”
“大师兄!”后面跟着的孩童蹦蹦跳跳地过来打招呼,同样也注意到了白衣少年领着的孩子。
“清和师弟。”白衣少年,也就是清宣微微颔首。
那边小老头拎着清宣带回来的孩子翻来覆去地瞧着,吓得那孩子一个劲儿地往清宣身后躲。
“拜见师尊。”
“拜见师尊。”
从门口又进来了两人,一男一女,皆着青色长衫。女的不过及笄,一双凤目灵动;男的眼神淡漠,如霜雪般冰冷。
“清衍,清仪,清和,这是你们的师弟。”白发白须的老者从殿上走下,缓步来到那个孩子的身边,“清乾。”
“小师弟?”青衣的少女清仪笑嘻嘻地伸手去逗弄,清乾整个身体都缩到了清宣的后面,只露出脑袋,眼睛滴溜溜地看着面前众人。
“宣儿,你随我来。”白发老者甩袖,转身去了另一间偏殿。
清宣刚刚起身,清乾却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乾儿。”清宣又蹲下来,轻声抚慰着,“师父叫我有事,让二师姐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回来,好吗?”
“是啊是啊,来来,小师弟,师姐带你去洗澡哟~”清仪笑着掰开清乾紧抓住清宣长袍的手。
清乾仰起头傻傻地看着她。
清仪的容貌在云清宗都是数一数二的,笑起来明媚粲然,这会见清乾傻傻地看着自己,不由起了爱怜之心。“跟师姐去洗澡吧?师姐最喜欢听话的小孩子了。”她不知从哪摸出块酥糖,在清乾眼前晃晃,“听师姐的话,这个奖给你哟!”
清乾看着那块酥糖,咽了下口水,好想吃啊……
清仪硬是连哄带骗地把清乾拖去洗漱了,清和屁颠屁颠地跟去帮忙,开始那浑身药香味儿的小老头又钻回偏殿去研究他的药方子去了,大殿里一下就只剩下清宣和那冷冰冰的青衫少年。
“那孩子是谁?”清宣正准备走,却听得青衫少年在背后问道。
他的音色如他本人一般,是冰冷的,令人想到冰冷的霜原,棱角分明的冰锥。
“他是莫家的遗孤,莫先生与师尊有旧,此次莫家有难,师尊命我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带回了这孩子。”
青衫少年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三师弟若无事,我就去与师尊回话了。”清宣回过身去,微微点头算作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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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儿,此次莫家有难,乃是命中劫数,你切莫过多自责。”
“弟子谨遵教诲。”
白发老者微微叹气:“只可惜莫家一脉,单剩下清乾这么一个孩子了。”
“师兄不必忧心至此。”说话的是另一名女子,“清宣师侄已经做得很好了。”
“话虽如此。”白衣老者仍然微蹙着眉,“师妹,我将清乾放在你名下教导可好?”
“师兄为何如此?”邵若珊不解,“师兄既为宗主,当知云清宗男女师承有别,若珊如何能教导清乾?”
“不是我要作此决定,实在是将清乾交给师兄他……唉。”云清宗宗主沈云天第二次叹气了。想到自己那成天不带正经,一心捣鼓药材的师兄顾元,他就要皱一皱眉头。
“师兄若是有意,何不亲自教导那孩子?”
“我如今已是宗主,自是无暇再收弟子。若是清乾拜入你门下,总好过让他跟着师兄,不思向学罢了。”
“清宣,你如何认为?”邵若珊忽然转向清宣,询问道。
清宣一愣,随即抱拳道:“弟子觉得,清乾师弟还是拜入顾师父门下较好。”
“为何?”沈云天长眉一振。
“云清宗宗训,男女弟子师承有别,若是清乾师弟跟随邵师父,其中诸多不便之处。清仪师妹也是女子,所习剑法与男子不同。弟子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而已,还待师尊决定。”
“清宣师侄倒是越来越有见地了,难怪是师兄当年亲自教导过。”邵若珊微笑,“若是仪儿能有半分学着,别成天疯疯闹闹的便好了。”
“罢了,清乾便拜师兄为师罢。宣儿,清乾那孩子你多照看着点,他还小。”
“弟子领命。”
“内宗弟子的房间,给他收拾一间出来,这两日先让他与清和同住。他们年纪相仿,想来能相处得好些。”
“弟子领命。”
“好了,你们都去罢。”沈云天挥挥手,清宣和邵若珊微微躬身行礼,便退出了偏殿。
等他们走远了之后,沈云天回到主殿。殿上一张案榻上摆着一只香炉,四只兽首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
沈云天捻起一撮香灰,细细洒在案上,然后自袖中摸出几枚卦币,在手心掂量了些许,忽地高高抛起。
铜黄色的卦币在空中翻了几个面,“当”地落在了桌面上。
沈云天手指在香灰上快速划出纵横的痕迹,口中喃喃地念着卦词。
“下艮上坎,异卦相叠。坎为水,艮为山。山高水深,困难重重,人生险阻,见险而止,明哲保身,可谓智慧。”
“蹇,跋行艰难。”
殿内一片沉寂。
“莫少侠……你这孩子,我怕是难护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