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箫声幽咽,少年双眸微闭,清俊的面容浸染着浅淡的哀伤。
清乾呆呆地听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吹箫的白衣少年察觉了他的到来。
“乾儿?”白衣少年轻轻地唤道。
“大师兄……”
白衣少年正是清宣。清乾手脚并用,爬上大石,清宣在上面帮着拉了一把,将清乾拉倒身边坐下。
“怎么不睡觉,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有事情找你,可是你一直都不在。”清乾垂着头,有些委屈。
“何事?”
清乾拉起清宣的手,抬头道:“我有一个字不认识。”
说罢又低头,在清宣手上把那个字写了一遍。
“凰?”清宣读着清乾写下的笔画,“这个字是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是一种鸟,凤雄凰雌,为百鸟之王。”清宣解释道。
“哦,凰……”清乾喃喃念着。
凰儿。
原来她的名字是凰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清宣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这个字不认识。”清乾随口撒了个谎。
其实他的谎话很容易拆穿,只要清宣多追问几句便可。只是清宣并未有这种打算,握着竹箫,眺望着远处。
清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色中不远的山峰轮廓隐约可见。
“大师兄,那里是什么地方?”清乾望着一处陡峭的山崖问道:“为什么你一直看着那里?”
“相思崖。”
清宣浅笑,眼睛仍然望着那里。
“相思崖?”清乾好奇道。
清宣仍旧浅浅地笑着,朝清乾道:
“相思崖下便是云清江,江水并不急,深也不过与普通的江河无异,最多深上一二尺罢了。可是相思崖上跳下之人,从来没有被找到过,无论是死是活,都再未出现。”
清乾缩了缩肩膀,觉得周遭有些寒意,不由紧紧挨着清宣坐着。
“大师兄,我们回去吧?这儿好冷……”
清宣微微点头,道;“乾儿若是冷,那便先回去罢。”
“不,大师兄跟乾儿一起回去吧!”清乾坚持道。他总觉得清宣一个人坐在这里有些说不出的诡异,浑身莫名地发寒。
清宣拗不过清乾,只得牵着他,从大石上下来,往回走去。
身后相思崖峭影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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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已打过更了,清乾躺在床上,明明有些困,却睡不大着。
他又从怀里取出那个大红色的同心结来,拿在手上观看。
当初那个小山村,离这里足足有几千里地,清乾和清宣一路走来,虽说不上颠沛流离,倒也是跋山涉水,没少吃苦头。清乾不知道小哑巴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她一个小女娃,怎么走得了那么远,今天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奔波劳累,那……
清乾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将同心结又小心地揣回怀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望着望着眼睛就慢慢合上了。
梦中又是小镇四月,落英缤纷。
“爹!爹!你看乾儿写的大字好不好?”
“嗯,乾儿真棒!”
“娘!要吃桃花酥~”
“好,娘去给乾儿做好不好?”
年轻的男子面容刚毅,女子温柔娴静如水。
幼小的男孩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跑着,到处追逐院子里飘落的花瓣。
“乾儿来,爹教你用剑。”
“爹,你是很厉害的大侠,是不是啊?”
男子笑,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摸摸男孩的头,笑道:“那乾儿想当大侠吗?”
“想!马爷爷说,爹爹可厉害了!我也想像爹爹一样厉害!”
马爷爷是家里的老仆人,沉默寡言,唯独对清乾总是和蔼,给清乾讲许多的故事听。
男子听了男孩稚嫩的话语,也只是淡淡地笑着。
“乾儿,桃花酥做好了哟。”女子站在木头的窗棂后柔声呼唤着。
男孩欢呼着跑进房间,小手伸向桌上的糕点。
女子“啪”地打掉他的手:“没洗手就吃,小心一会儿肚子疼!”
小小的男孩瘪了瘪嘴,乖乖地跑去洗手。
浅黄色的桃花酥盛在盘子里,男孩捏起一个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又捏一个递到女子唇边:“娘也吃。”
女子笑着接过,轻轻地咬了一口。
“霓裳,少吃些糕点,大夫说你须多吃些清淡的食物。”男子微微皱眉。
“乾儿给我的,我怎能不吃呢?”女子温柔地笑,顺带把糕点递过去,“那如此,你便吃了罢。”
男子吃掉那块桃花酥,看向女子的眼神尽是宠溺。
“你说,这孩子是男是女呢?”
“我不知道……乾儿,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
“弟弟和妹妹都要!”
男子大笑起来:“乾儿当真会是个好哥哥!”
女子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依偎在他怀中。
“乾儿,跟着马爷爷走,快走!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
静谧的小院,燃起冲天的烈焰。
“乾儿,若是有穿青衫的哥哥来接你,你便跟着他走,记住了吗?!”
“爹——”
“乾儿,好好活着……”
“娘——”
小小的男孩拼命哭闹,男子决然的背影,女子浅浅泪痕的面容都远去了。
只剩下照亮了半边天空的火光,艳然若血。
清乾于睡梦中轻轻翕动嘴唇。
“爹……”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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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好几个月过去,在清衍和清宣的指点下,清乾将整套追云剑法学得驾轻就熟,身姿也长开了不少,刚来云清宗时身高还只到清宣腰部,这会已经快赶上清宣的肩膀那么高了。
“三师兄三师兄!”清乾雀跃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云清十八式?”
“等师父决定,我没法教你。”清衍淡淡地说。
清乾有些无奈,顾元成日里一心钻研药经,能偶尔过来瞧上他一眼就不错了,哪会教他什么剑法……
对于这件事清宣也是颇为无奈,顾元的脾气谁也琢磨不定,清乾拜托清和问过,可总是得不到明确的答复。
清乾很郁闷,可师父毕竟是师父,他的决定自己没法干涉。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云清十八式啊……”
清乾闷闷地到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云清外宗弟子平日修习的地方。
“咚”地一声闷响,他不小心一头撞在了一名外宗弟子身上。
“小兔崽子你怎么走路的?!”一声暴喝,清乾衣领被揪起,“眼睛长哪儿呢!”
“胡师兄算了吧,这小子大概是新来的。”
“走了阿健,没必要跟这小子浪费时间,张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外宗弟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老子今天心情正不爽,这小崽子自己送上门来,还不许我收拾了怎么地?”
他块头不小,拎着清乾就往人少的地方去。
“你干什么!”清乾用力挣扎,“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
“管你故意不故意,老子看你不爽。”外宗弟子粗暴地拖着清乾。
清乾一着急,手上本能地使出力气来,一拳揍在那外宗弟子的手臂上。
外宗弟子痛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清乾。
“你丫的敢打我?找死呢兔崽子!”
清乾眼见着那碗口般大小的拳头就要朝自己落下,情急之下弯腰一躲,顺势拔出了背在背后的木剑,一剑劈在那外宗弟子的腿上。
外宗弟子暴怒,也抽出自己的木剑,对着清乾当头砍下。
清乾侧头一躲,手中木剑上挑,反手打在外宗弟子的背上。
就见两人打得乒乒乓乓,周围的外宗弟子们都不敢上前,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跑去叫了师父。
那名外宗弟子力气不小,清乾一下没躲过,屁股上重重挨了一下子。
“叫你打老子!叫你打老子!”
清乾眼看着那木剑又朝自己打来,顾不得那么多,随手便使出了追云剑法。
这套剑法他早已练得滚瓜烂熟,此刻随便一出就是最高的招式。那外宗弟子估摸着是功夫还没学到家,一时抵抗不住,被清乾打得只剩胡乱躲避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