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们在干什么?通通给我住手!”
匆匆赶来的外宗的师父们制止了两人的打斗。
清乾喘着气,仍旧戒备地端着木剑。
他只觉得自己倒霉,好端端地惹来一场打。
“怎么回事?”一位被称作张先生的中年男子问道。
外宗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出声。想来那胡姓的外宗弟子是个不好惹的,清乾思忖着,就见那张先生眯起眼睛打量自己,问道:“你看着挺面生,是新来的弟子?你的先生是哪位?”
清乾想都没想:“我没先生。”
“哦?”张先生皱眉,“你是杂役学徒?”
“……”清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不过是个打杂的,还敢对正宗的弟子动手,不打上几十板子不够收拾的!”那外宗弟子大声嘲笑道。
“我是没先生,但是我有师父!”清乾昂起头大声道。
“师父?哈哈哈你哄谁呢?先生都没有还师父!”
张先生却微微眯了眯眼,他看清乾确实穿着云清宗弟子的青衫,小小年纪便已有些神采,不由问道:“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顾元!”清乾挺直了背,大声道。
这名字才一出来,周围的气氛立马就变了。
开始有外宗弟子细细打量他,一会儿,终于有人认出:“呀,这好像就是几月前大师兄领回来的那个孩子!”
张先生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你是顾长老的徒弟?”
“抱歉,请让一下。”人群中传来温润略带焦急的声音,就见一名温文尔雅的少年分开众人走了进来。
“张先生。”他十分有礼貌地行了个礼,“清乾师弟顽皮,还望张先生莫要计较,清宣在此替清乾师弟谢过。”
清宣柔声说着,一面将清乾护在怀中。
他说话彬彬有礼,举止优雅温柔,再加上眉目俊朗,有些旁观的女弟子脸上已然有了动人的红晕。
“师兄弟之间免不了有些剑道上的切磋,清宣想这位师弟也并无恶意,清乾师弟年纪尚小,不太懂得如何控制力道,清宣替清乾师弟给这位师弟道歉。”
“不不不不,大师兄……师弟我受不起啊!”那外宗弟子在众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下面红耳赤,拼命摇着手拒绝清宣的“道歉”。
一席话将恶劣的打斗变为了师兄弟之间切磋,内宗外宗面子都保全了。张先生顺着清宣给出来的台阶往下走,忙应道:“是是是,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如此不凡,顾长老教导有方,教导有方。”
清宣柔柔一笑,眼角微弯。
“大师兄……”清乾被清宣带着往回走,刚要开口却被清宣止住。
“乾儿,今日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
清宣面有忧色,道:“外宗弟子,若不是极有天分者,很难被教授追云剑法的全部招式。方才你所用的招式,有许多都是他们未曾学过的,若是有人看了去,未得指点便私自练习,是极易走火入魔的。”
“这么严重……”清乾有些被吓到。
清宣还欲说些什么,迎面见清衍朝二人走来。
“大师兄。”他先是简单地招呼,之后对清乾道:
“师父叫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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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偏殿里弥漫着药草的味道,清和正站在小凳子上,一边阅读着药经一边在药锅里搅拌。见清乾到来,他指了指隔壁的一扇门。
“师父要你过去。”他低声道。
清乾来到那扇门前,门后是一条连廊,两边是简单的木头围栏,尽头通向一座古朴的亭子。
亭中一个身影背着手,巍然立着。
清乾怯怯地靠近他。
“师父……”
“知道我为何叫你来吗?”顾元头也不回。
清乾咬咬牙:“弟子知道。”
云清宗的消息传递并不慢,想来是有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禀报了顾元。
“那你说说看,我为何要叫你来此?”顾元仍旧没有回头。
“弟子……弟子不该在外宗与师兄相斗。”
“还有呢?”
“还有……弟子不该随意使出追云剑法……”
“还有呢?”
“还有……”清乾结巴了,“弟子……弟子不知……”
顾元终于转过身来,炯亮的眼睛盯着清乾看着。
“你为何要学剑?”
“啊?”清乾被顾元突然抛出的问题问得一怔,“弟子……”
为何要学剑?
为何要习武练气?
湮没在烈焰中的桃花仿佛又重新出现在眼前,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软弱而无助。
如若那时,手中有剑,能否护住那桃花嫣然,岁月静好?
“弟子……学剑是为了……”
“为了何物?”
“为了……为了……不悔……”
不悔。
倘若来日再有需他护住之人,需他守住之物,守得护得,自是无悔。
不再痛恨自己的弱小,不再憎恶自己的无用。
“好,好个不悔。”
顾元大笑起来,“那我问你,你习剑已有数月,你认为剑是何物?”
“剑……”清乾愣怔地思索着。
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想了好久方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剑、剑是……”
“是什么?”顾元突然大声喝问道。
清乾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剑就是我的剑!”
“你的剑?”顾元眯了眼,问道。
“是……就是我的剑!”清乾解释得磕磕巴巴,“剑、剑是我的东西……”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将心中所想一股脑全倒出来:“剑就是我的武器,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用手不能击倒敌人就用剑……”
在清乾看来,在学会使剑后,用剑便成为了一种能力和本能。就如他今日面对那外宗弟子,想也不想便拔出剑来一般。
但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有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来,是否让师父满意。清乾越说话语越乱,瞧着顾元的神色,试图从他的神情变化里看出他对自己答案的满意程度。可顾元神色始终没有变化,他不由有些胆颤,话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完全没声了。
“这样说来,你所言剑就是只属于你你的武器,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是么?”
面对顾元的问题,清乾想了想,点点头。
“好!”顾元击掌,久经药材蒸汽熏染而发黄发皱的脸上展开莫名的笑容,眼中仿佛要放出光亮来。
清乾一时给他笑糊涂了。
“好!好!”顾元笑着笑着停了下来,问道:“衍儿说追云剑法你已全部掌握,可是如此?”
清乾点头。
“既是,那从明日开始,每日卯时,早课结束后,到后山顶上来。”
“师父,去那里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早些学云清十八式么?”顾元笑道:“宣小子成日里来问我,清和也常明里暗里提起,老头子迟早要被你们给烦死!”
清乾一愣,随即是一阵狂喜。
师父终于肯教自己云清十八式了!
他满脸喜悦,立即朝着顾元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喜道:“多谢师父!”
“哎……”顾元看着雀跃欢喜的孩子,笑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