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冥鲲大为震动,终于不再拘泥于潜伏在江底,猛地一个翻身,竟从江中飞了出来。
冥鲲通体银白,果真像书中记载的一样,不仅能游,还能在空中飞驰。它的身子足有云水间的修室那么大,有很多处都因为腐烂而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个的巨坑,此刻正猛烈拍打着双鳍,朝欧阳蓝的方向进攻而来。
欧阳蓝见冥鲲终于现身,快速地抽身准备撤离,却终究慢了一步,冥鲲血盆大口一张,刚刚好咬住了欧阳蓝的衣袍后摆。
宁无忧见欧阳蓝到了这个时候还顾念着世家礼仪,只知道狂吹那破笛子,忍不住捂手朝他叫道:“解腰带,脱衣服,脱,快脱呀!”
欧阳蓝那处早就和冥鲲斗得死去活来,狂风暴雨之下,哪里还听得到宁无忧的叫唤。
宁无忧彻底急了,于心底里将那荼毒万千子弟的《世家礼仪》骂了无数遍,在冥鲲又一次张开血盆大口的千钧一发之际,使出浑身解数甩出含霜剑,狂吼了一声:“走你!”
含霜剑从宁无忧的手中飞出,正正插中了冥鲲的嘴皮。冥鲲发出了一声狂躁的嘶吼,惊得江边的水珠都不断弹跳而起,不过万幸的是,它那利齿终于不再钳制着欧阳蓝的衣袍,欧阳蓝趁机顺利溜走。
宁无忧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可他刚瘫坐到船头,冥鲲却掉转头,弃了那块不太好搞的至阳肥肉,朝着他这块至阴的肥肉猛攻而来。
“小心!”
欧阳蓝在数十丈开外的地方朝宁无忧的方向狂吼,并以光速朝他奔来。可是冥鲲比欧阳蓝的速度还快,不过一个眨眼,宁无忧便看到一张比三四张方桌拼在一起还要大的血盆大口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手里没有任何的防身物件,道法又低的不行,毫无悬念,一口就被冥鲲连人带船叼到了嘴里。
因为体型相差太过悬殊,冥鲲压根不屑咀嚼宁无忧,见猎物到嘴便抬起头颅,打算直接活吞了他。
宁无忧只感觉浑身都被恶臭的黏液包裹着,被冥鲲一阵猛摇强吞,却被他胡碰乱撞一把抓住了刺在冥鲲口中的含霜剑。
他从未如此待见过含霜剑,每次欧阳蓝不是拿它指着自己,就是将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今,在这危难关头,却也是它救了他。
想想还真是有点戏剧性。
附着在身上的冥鲲体液似乎已经开始在腐蚀他的身体了,宁无忧觉得脸上、脖子上和手上裸露的肌肤开始火辣辣地泛疼,再加上冥鲲仍在不断试图将他吞至肚中,他只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正被熊孩子捏在手中不断摇晃的布偶,只要再过须臾,不管是体力耗尽而亡、气绝而亡还是被冥鲲的体液分解而亡,今日他终究是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宁无忧正如此心想着,也做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打算,就在这时,原来冥鲲紧闭的大嘴突然被人从外面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艰难地挣脱冥鲲黏液的束缚,睁开眼睛一看,来人正是含霜剑的主人:欧阳蓝。
欧阳蓝以身作为挡板,脚踩在冥鲲的下嘴沿上,双手顶着冥鲲的上颚,竟凭一己的蛮力就将巨鲲的嘴巴给撬开了。
他紧抿着双唇,撑着冥鲲上颚的双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面色赤红,诚然一副正在苦苦死撑的样子。
宁无忧彻底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地动山摇之中,他急促问道:“凌风君,你这是……”
欧阳蓝一向言简意赅,道:“别怕,快爬出来。”
语气沉缓有力,听见之人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仿佛一切果真都不那么慌张了。
宁无忧这才想起逃跑,迅速调整姿势,脚下不断用力瞪着冥鲲的舌苔,试图将自己的身子往前挪动。
冥鲲似乎有所察觉,更加疯狂地摇晃着脑袋,宁无忧好不容易才往前进了一步,却被冥鲲摇晃地后退了两步,离欧阳蓝更加远了。
欧阳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见他的掌心都被冥鲲的利齿刺穿,正不断朝下滴着血。那些血液滴在他的头上、身上,却不见他有半豪放弃的打算,依旧咬牙死撑着,而冥鲲舔舐到了血液之后好像变得更加狂暴了起来。
“继续爬。”
欧阳蓝咬牙切齿地命令着,见宁无忧快要爬到自己的身前的时候,甚至冒死撤出一只手伸向了他。
宁无忧心头又是一震,猛地将腿一蹬,朝前爬了一大步,眼见指尖就要触碰上欧阳蓝的手了,好巧不巧,这时候冥鲲像是受到了强烈地刺激一般,浑身突然在空中翻滚,宁无忧背部重重地撞上了冥鲲的嘴壁,整个人都一并顺着冥鲲抬头的动作,溜入了它的肚子里。
他甚至没来得及跟欧阳蓝说一声道别的话。
“宁忘尘!”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开始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到连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欧阳蓝亲眼看见宁无忧被冥鲲吞入腹中,整个人就像抽去魂魄一般,呆呆地撤回还撑着的右手,飞速抽出被刺在冥鲲嘴边的含霜剑,脸上的表情比结霜还要严寒,打算一并跟着宁无忧被冥鲲吞进腹中,不管他是死是活,都要将他从冥鲲的肚子里给挖出来。
外面,藏在空中的欧阳博远和欧阳伽等人已经出动了攻击,刚刚冥鲲的那一下巨震,就是因为欧阳博远已经祭出了自己的法器:万卷长书,命中了冥鲲的脊柱。
就在欧阳蓝撤下右手的时候,欧阳伽眼疾手快地飞至冥鲲嘴边,将想要一并被吞入腹中的欧阳蓝一把拽了出来。
欧阳博远与冥鲲搏斗了数轮,当冥鲲有点招架不住,又欲潜逃回江中之时,叶询趁机用伏魔剑划破手掌,以叶氏之血祭剑,从空中有如一道火雷一般,疾疾而下,连人带刀刺去,仅仅一招,便将冥鲲的喉咙刺了个穿。
终于,众人听见“轰隆”一声,冥鲲失去了最后的生命之力,从空中坠下,将江心砸了个浪花飞涌。
欧阳蓝见此,手持含霜剑,没有半分迟疑,也跟着冥鲲一起朝江心坠去。
“哥!”
欧阳伽大叫了一声,顺势跟上。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除去欧阳双壁和宁无忧,剩下的众人都已经狼狈地回到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