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们分手吧
死党果然还是最好的特效药，和大家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心里的郁闷立刻清空了许多。
不过KTV里真的好吵，她还是喜欢安静一点的氛围，就像他一样……
关于他们之间，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天那通电话，他冷冷的语气，尖刻的态度。她知道，他真的是气极了。可能，到现在还在气吧？可是，如果他还在生她的气，那么，她要如何开口，劝他去向他父亲低头，然后去留学？而且，他会听她的吗？难道，真的要分手才可以……
“我……不要喝了，再喝……就醉了……”悦被琉璃连灌了好几杯啤酒，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再喝一杯，最后一杯！”恶魔党还在诱拐小女生。“喝完这杯我绝对不再要你喝了。”
“我不要！”悦缩到角落里。“死……都不要！”
“琉璃，算了，小悦真的喝醉了。”池彦实在看不下去了，扔下手中的麦克风跑了过来，挡在悦的前面。
“哼！关你什么事？”琉璃一把推开他，伸手去抓曾悦。
“光曦，你倒是说句话啊！”池彦推推在一旁纳凉的琉璃男朋友。“你们家那口子把小悦灌醉了，等一下又会逼着我背小悦回家。”
“关我什么事？”尹光曦凉凉的说。
“你们……”池彦抖着手指指尹光曦，又指指叶琉璃。“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人！”
“喂！”叶琉璃暂时放过曾悦，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池彦的衣领。“不要得寸进尺哦！”
“我什么时候得过寸啊？”池彦很冤枉的喊。“我一直都是退让的那一方，而且退让之后还是被你欺负。”
“我不管，反正悦归你管。”叶琉璃放开池彦，回头递给男朋友一个眼色。“喂！我和若水要下去买点东西，你看着他们。”
“小心一点。”尹光曦皱起眉叮嘱。“不要惹事，快点回来。”
“知道了。”叶琉璃伸手拉起坐在一旁的她，一起走出KTV。
夜风徐徐，吹得人心凉如水。外面虽然有车声，有人声，但比起嘈杂的KTV里面，还是安静好多。
她深深的吸入一口城市里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看着死党的侧脸微笑：“你们家尹光曦都快变成你老爸了。”
不知道的人，真的会以为琉璃是男生，除了俊美过男生的长相和一七二的身高，她连声音都像男生一样略略低沉。要不是从托儿所开始，她们就一直相对到现在，她恐怕也会忍不住怀疑琉璃的真实性别。
“不要管他了，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琉璃搭住她的肩膀，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拥着娇小玲珑的她一起走进旁边的便利商店。
“诶？”琉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有这么明显吗？
“欢迎光临……”里面年轻的女店员一看到琉璃，立刻就傻了眼，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果然是出了名的男生公敌，轻而易举就能打败男生，得到女生爱慕的眼光。
琉璃没有注意到店员满脸惊艳，径自拥着她走到放冰淇淋的雪柜，拿出一个她最喜欢的香草冰淇淋：“亲爱的，我从四岁就认识你了，到现在都十五年了。你有心事，我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什么时候她变成这么容易看透的人了？她以为，所有的人都被她常年不变的笑容骗住了……可是，琉璃竟然看出来了……
看来，今晚她的心不在焉，是真的很明显了。
琉璃把冰淇淋递给她，拥着她走到便利商店为了方便客人，摆放在门口玻璃橱窗那里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撑起下颌，侧头看着她。
“说吧，我虽然没有你那么聪明，能想办法帮忙解决问题。可是，我是一个一百分的聆听者，而且，我绝对没有一张池彦那样的大嘴巴，和悦那样大惊小怪的性格。”
她低头不语，看着手里雪白的冰淇淋，回忆慢慢的涌上心头——
“来，张开嘴巴。啊——”
“不要！”
“来嘛，我喂你吃一口嘛！很好吃的。”
“黏糊糊的，好恶心，不要！”
“什么嘛？不吃就算了，干嘛讲这种话？害我都吃不下了。”
“快点吃！等一下化了更恶心。”
“你……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吃了！”
“我才不稀罕！”
……
他的性格傲慢又霸道，脾气坏，嘴巴毒，不够温柔，爱闹别扭……缺点数也数不清，可是她知道，其实他很疼她，很重视她，甚至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可是，她不要他为了她和自己的父亲闹僵，也不要他为了她抛弃自己的梦想……
焦距慢慢的模糊，但他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爱情，真是上天用来折磨人的利器，而且，永远不会失效……
“若水，你怎么了？”琉璃的手伸了过来，抬起她低垂的头，她的目光看进琉璃惊讶的眼底。“你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湿湿的。她真的哭了……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没关系的。”琉璃伸出手轻轻的揽住她。“想哭就哭吧，我在这里。”
“哇……”冰淇淋垂直落地，慢慢化开。她反手抱住琉璃，靠在她肩头放声大哭。
从小到大，一直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为了讨父母欢心，也为了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她努力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认真学习，乖巧懂事，每天都笑容满面，承欢膝下，不让他们为她操一点心。
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深恐现在的父母也会像她的亲生父母那样将她抛弃。于是，她强迫自己将一切都做到最好，让他们喜欢她，疼爱她，舍不下她。
她知道，被抛弃的感觉有多么糟糕。可是现在，她却被迫要抛弃自己最爱的男孩子……
“呜呜……”她哭得声嘶力竭，泪如雨下，完全不顾旁人的侧目。
“没事了，哭出来就没事了……”琉璃抱着她，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好了，没事了……”
外面街上，十字路口的交通灯转成红灯，一辆公车在便利商店前缓缓停下。靠在窗边的那张脸不经意的转了过来——锋锐的眉，深如子夜的眼，傲气十足的脸庞。
他的视线移到旁边的便利商店，忽然浑身一震，视线定格在两个拥抱的人影身上。
虽然只是侧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抱着旁边男生的女孩子，就是借口考试冷落了他一个多月，他今晚打了无数电话都不听，让他准备亲自去她家捉人，“他”的女朋友！
可是现在，她在别人的怀里——一个拥有一张出奇俊美的面孔，周身散发出慵懒魅惑吸引力的男生正紧紧的抱着她。
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震惊、愤怒、嫉妒、痛苦各种负面情绪狂涌上来，迅速将他灭顶。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原来，她说暂时不要见面，就是因为这个男生。今晚，她不接他的电话，后来甚至还关掉了手机，也是因为这个男生。
他已经出局了吗？或者，他根本从来没有入局过……
怀疑一开始生根，就会慢慢的发芽。一旦理智被嫉妒淹没，就会认定怀疑已经变成事实。
他想起她同意交往时的要求，她不肯公开两人的关系，甚至从来不肯他去学校找她，约会也是一直偷偷摸摸……
他还以为，她纯粹是为了不让家长和老师知道了担心，但事实其实不是这样的——她不想他们的关系曝光，是因为她根本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喜欢他！
原来，这么久以来，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两个人真心相爱，甚至为了她不惜与自己的父亲翻脸，放弃自己的梦想，惹得父亲急怒攻心、心脏病发，惹得母亲担心难过，让他成了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
原来，他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一个笑话，他一直努力捍卫的，也只不过是一个美梦而已，一个只有他自己乐在其中浑然忘我的美梦……
他凌厉的目光像两把无形的利刃，隔着两层玻璃，几乎将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射穿。他的心，仿佛被一把锐利的匕首硬生生的切割开来，变成无数碎片……
他被背叛了。
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坐在这里看着那对男女，任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一刀一刀慢慢凌迟自己的心……
“……我用情付诸流水，爱比不爱可悲，听山盟海誓曾经说的字字都珍贵，想你温柔的双臂，会甜蜜的圈住谁……”车厢里，男歌手忧伤的声音在低低的吟唱。
圈住谁？她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那个人，不是他……
一种冰寒刺骨的感觉从他的心底缓缓升起，然后，迅速的蔓延开来，仿佛血液流尽之后的僵凝，也仿佛心死之后的沉冷……
转灯了，公车缓缓启动，将那对紧紧拥抱的男女慢慢移出他的视线，再慢慢的带他去往他的目的地。
可是现在，那个目的地，已经不再是他的目的地了。
手机不见了。
她早上起来想打电话，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找不着了。书桌上没有，包包里没有，衣服口袋里没有，桌子底下没有，找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没有。
丢到哪儿去了呢？她记得她从便利商店回去后，还看到它在包里的。怎么会忽然找不着了呢？
难道忘在KTV了？还是昨晚尹光曦开车送她回来的时候，掉到车上了？
她拿起家里的电话，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关机？
她记得她开着的啊，难道电池耗光自动关机了？糟糕！那只好打给琉璃问问看了。
她拨通了琉璃的电话。
“喂？”琉璃的声音带着还没睡醒的慵懒。
“是我，琉璃，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
昨晚，她大哭一场，发泄完所有情绪之后，就和琉璃一起回到了KTV。幸好那时池彦已经先送悦回家了，而尹光曦又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也就没有人追问她的眼睛为什么又红又肿了。
“你的手机找不到了吗？”琉璃打了个呵欠。
“嗯，昨晚我好像放在包里了，但今天一早就没有看到了，家里也找不着。我想问问看，是不是昨天你们送我回来的时候，我落到尹光曦的车上了。”
“那我打给尹光曦帮你问问看，等一下再打给你。”
“谢谢你。”
“小事情，不用这么客气。”
她挂上电话，坐在电话旁等着。感觉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电话铃声才终于响起来。
“喂？”她急忙接起来。
“我问过了，他说是掉在他的车子里了，他马上就送过来给你，十分钟后你到你们小区大门口去等他。”
“好的，谢谢。”她立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不客气，拜拜。”
挂上电话，她立刻抓起钥匙下楼，去到小区门口等。等了十几分钟，尹光曦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她赶紧跑过去。
“你的电话。”他停下车子，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她。
“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谢谢！谢谢！”她激动的抓着尹光希的手，一顿猛摇。
“不客气。”尹光希酷酷的抽回自己的手。“我先走了。”
“再见！路上小心！”她笑吟吟的挥手道别。
摩托车迅速绝尘而去。
真的没电了……难怪刚刚打不通。糟了！会不会他昨天有打电话给她，可是电话没电了，她没收到啊？还是快点回家充电好了……
她转过身来，立刻吓了一跳：“长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糟糕！这个小心眼又爱生气的男朋友怎么会忽然出现？还正好看到她紧抓着另一个男生的手又笑又叫？
“那是谁？”他的眼睛冷冷的，语气也冷冷的。
刚刚那个人，虽然带了头盔，可是明显是个男生……是昨晚那一个吗？
“啊，一个朋友，帮我送点东西过来。”她故意轻描淡写的回答。“下次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下次？有机会吗？”他讽刺的笑。
“长风，你不要误会，其实他只不过是我……”她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跑过去抓住他的手，想要解释清楚。
“误会？什么误会？”
痛苦在那张高傲冷漠的面孔上纠结，嫉妒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去了他的每一分理智。
“你知道我昨晚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吗？你知道你一直不接，后来甚至关机，我有多么着急，多么害怕吗？我怕你真的要和我分手所以故意不理我，我更怕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没办法接电话！我立刻跳上车，去你家找你……可是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告诉我，你昨晚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已经变成了怒吼，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她想告诉他，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心里太乱，所以才忽略了……可是张开嘴，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啊，只要你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原谅你！”他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她，仿佛要将她摇散了一样。“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她毁了他的骄傲，她亵渎了他的感情，可是，悲哀的是，他发现自己仍然无可救药的喜欢着她，无法接受放开她这个念头，更无法开口说出“分手”两个字……
“我……”看着那张濒临崩溃的脸，她颤抖着，理屈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为了你，我连我的梦想都可以不要！可是你呢？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告诉我！告诉我！你说啊！”
他的话，好像一列火车呼啸而过，轰得她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
——“我想去法国留学，那是我的梦想。”
——“那天他回家之后，竟然和他爸爸吵了起来，还说他不去法国了，气得他爸爸心脏病都发作了……”
——“本来，长风他那么有天分，又那么努力，我和他爸爸都对他寄予厚望，可是……唉，他好像真的铁了心，要放弃这个机会了。”
所有的画面，忽然之间全部都在她脑子里争先恐后的重播，让她的心，一片混乱……
算了，就让他误会吧，就这样分手吧。
失恋的痛苦，只是一时的，可是抛弃了梦想的痛苦，却是一辈子的。如果，自己成了他梦想的绊脚石，那她，就只能逼他割舍下她。她不要他以后后悔，怨恨自己没有抓住机会。到那时，她会更恨自己，恨自己一时自私，牵绊了他的脚步，折断了他的翅膀……
“我们……分手吧。”没想到，宛若剜心般痛苦的决定，说出口来，竟然是如此的冷静，如此的淡然，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说什么？”他僵住了。
“我想，我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其实，我们也并不适合，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为了及早纠正这个错误，我们……还是分手吧。”她垂下睫毛盯着自己的脚尖，两颗晶莹的水珠摔在黑色的柏油路上，一眨眼，就已经看不见……
“……你是说真的？”
分手？她真的要分手？虽然早已猜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听她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还是如同刀割一样的疼……
如果没有她，如果没有了她……
“我是说真的，我要和你分手！”她伸手拭去眼泪，挺直了腰。“分手之后，你可以去追求你的梦想，我也可以一心一意的去实现我的目标，这样对我们才是最好的。”
是她自己要分手，她哭什么？难道，她还会舍不得他吗？
他看着泪痕满面的她，心里弥漫着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她……
——我想，我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你。”
忽然，她绝情的话语沉甸甸的压了下来，让他的心，迅速冷了下来，手，也慢慢的收了回来——没有了爱情，他能保住的，也只有仅余的自尊了……
他迅速将自己武装起来，重拾骄傲：“也许你说的没错，我们并不适合。我应该去追逐我的梦想，也不应该阻拦你追逐你的梦想。既然如此……分手吧。”
他转身，大踏步离去。
她咬住嘴唇，抑住即将要冲出喉咙的哭声，抬起泪眼看着那个骄傲的背影逐渐远去，心如刀割。
真的分手了……
原来，分手也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情，只要开口说出这两个字就可以了。可是，她要花多少时间，才可以抚平爱的伤痕？
他呢？那么骄傲的他，该怎样忘记她？忘记这段过去？
小姨说，面对爱情的时候，理智是最多余的东西。可是，小姨没有告诉她——爱情，在很多时候，都是不得不被理智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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