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两天前,温仲站在城楼上,眺望远方,是望不见头的火光,隐约能听到匈奴营地巡逻的脚步声。
郑知府毕竟在石城经营多年,他的死多多少少引起恐慌,在这种特殊时期,温仲没有牵涉太多人,快刀斩乱麻地处理几个趁机作乱的官员,平定石城内的骚乱。
转身往后看,城内漆黑一片,士兵在夜色里巡逻,每扇熄灯的窗纸后,都躲着辗转难眠的石城百姓。
世事艰难,温仲轻叹一声,愁云满面:不求立功,但求能保一方平安。
吉庆可汗从被窝里钻出来,还没更衣洗漱,就听到帐外大军拔营的动静,急忙喊来亲信询问情况。
“大汗,”守在帐外的亲信跪地禀告,“是大法师下的命令,要连夜进军,争取在后天天亮前抵达石城,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吉庆可汗穿上长袍,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湿毛巾,草草抹了把脸。
“大法师派遣天鹰向得瓦将军传信,令其即刻攻打石城,延误军机斩立决,”亲信的声音小很多。
天鹰是匈奴的图腾,由历任大法师照料,虽说是天空的霸主,却从未离开过科尔沁草原。
“这个汉人真把自己当王了!”吉庆可汗一脚踹开碍手碍脚的侍女,气呼呼地往外走,“等着吧,等着吧!早晚我要宰了他!”
亲信紧张地跟在后面,几次开口阻止,“大汗,您别这么……大汗……”
天鹰的速度非常惊人,不过三个时辰,就飞抵驻扎在石城外的营地,得瓦亲自解开捆在爪子上的密信。
坐在案板后,得瓦借着火光,反复研读密信上的内容,良久才下决心。
起身穿好铠甲,得瓦握紧佩剑走出帐篷,吩咐闻讯赶来的副将,“擂鼓,攻城。”
此时离天亮不到半个时辰,正是守城的士兵最疲乏的时候,这个时候攻城,却也挺明智。
匈奴还未擂鼓三遍,温仲已经穿戴好盔甲,迈步登上城楼,放眼望去,城外的匈奴士兵混迹大量平民百姓。
这是异族攻城的老套路,把从周围村庄抓来的百姓编进军队里打头阵,让守城的将领进退两难。
“弓箭手做好准备,”温仲常年和异族打交道,行事果断,“部分匈奴人伪装成赵国百姓,不要有任何顾虑,只管卖力杀敌。”
第三遍鼓点落下,稍微有个空档,紧接着响起紧促的鼓声,匈奴将士扛着云梯,嘶吼着冲向城墙,投石车抛出巨大的石块。
厮杀声响成一片,云梯搭上城墙被砸折,几千只羽箭穿过长空,七八个匈奴士兵扛着木柱冲向城门,一杆杆长枪将攀上城墙的匈奴士兵挑落。
双方厮杀呈胶着,温仲却悄然离开,匆匆赶回府邸,指挥亲兵将一辆蒙着布的马车赶出来,准备在城破之时,趁乱逃出来。
温仲知道,石城是守不住的,只要铁笼里的青鸟在,自己就有翻盘的机会,就有可能重获重用,到时候再为石城的百姓复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清晨到傍晚,石城的守将负隅顽抗,终究没抵过匈奴的千军万马,在日落时分南城被攻破。
匈奴调集兵力从南城杀入,就在兵荒马乱之际,北门忽然冲出一队人马,付出极大的代价后,冲破匈奴的包围,飞奔的马车里发出刺耳的鸣叫。
夜色渐深,树木丛生的密林中,温仲骑在疲惫的战马上,前后簇拥几十个丢盔弃甲的亲兵,罩着铁笼的灰布满是血渍,铁笼里不时响起翅膀拍打的声响。
经过一夜一天的奔波,好几次遭遇匈奴的堵截,已是人困马乏。
塞北郡地广人稀,石城这座边陲小镇更是方圆百里渺无人烟,离最近的临寒城还有两百里的路程。
整个塞北郡,除了屯溪、冬营,其它城池没有大规模驻军,根本拦不住匈奴的铁骑,所以说即使抵达临寒城,也不意味着安全。
断后的陈康明扬鞭赶到前面,拱手对温仲说,“将军,大家都挺累的,要不找个地方扎营,明儿一早出发?”
温仲勒住缰绳,回头扫了眼,表情僵硬,“原地休息两个时辰。”
温仲在临寒城留有三千精兵,如果收到之前的救援信息,会在明天中午前和自己汇合。
篝火摇曳,温暖的火光驱走寒冷,守夜的士兵撑着长枪,眼皮一个劲儿打架。
火光照不到的灌木丛,躺着一枚攥成团的符纸,星光转移,符纸缓缓展平,上面是黑色的怪异法阵。
符纸逐渐变成灰烬,法阵却留在地上,几只蚂蚁大小的小虫子涌出来,悄无声息地爬向篝火。
小虫子爬上士兵的脖子,钳子在皮肤上留下一枚红色的咬痕,毒液沿着血脉迅速扩散,体表的血管发黑。
小虫子把目标瞄向下一批猎物,短足在黄土枯草踩过,发出不易察觉的窸窣声。
听到丝毫异常,温仲猛地睁开眼,起身拔出佩剑指向地面,剑尖正抵在小虫子的后背上。
“草褐虫?!”温仲没有丝毫犹豫,剑锋一沉,把小虫子碾碎。
喊声惊动守夜的士兵,听到“草褐虫”三个字,条件反射地伸到怀里,抓出一包石灰粉。
石灰粉扬得满天都是,白色的粉末落在草褐虫身上,原本生龙活虎的小虫子,顿时失去生机,趴在地上一个劲儿抽搐。
闹出这么一出,所有人都没有睡意,全趴在土里找草褐虫,有人发现灌木丛里的法阵,指给温仲看。
随行的术士认出是小型的传送阵,温仲嘱咐随行人将法阵临摹下来,掩埋尸首后,即刻拔营出发。
骑在马背上,温仲心事重重:通过这件事,足以证明自己身边有匈奴的奸细。
草褐虫是生活在北方极寒之地的毒虫,数量极为稀少,可在一刻钟内要人性命,且无药可救。
九州境内绝不适合草褐虫的生活,只有匈奴人曾使用过这种毒虫,幕后黑手不言而喻。
接下来没发生什么意外,日上三竿的时候,赶来增援的陈默、温野等人,和温仲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