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荣彦晞又愁眉不展。秦恭的话,音犹在耳,她不能不放在心上。事关天下,事关大云,她岂能任意妄为?这世道,成者王侯败者寇。而秦风幕,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败,不能错漏分毫。
狠狠的灌一口美酒,荣彦晞轻叹一声,“温骅,前朝是不是出事了?”
温骅的杯子停驻半空,“你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荣彦晞道,“黎国开始调兵遣将,大有出兵之势。而秦风幕顾念着我,迟迟不肯出征,是不是?”
他说过,此生都不会与她分离。
所以……
杯子落在桌案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温骅只是清浅道,“也不全然是你的原因,那黎国本就是蛮荒之国,到处都是沙漠,若不熟悉极容易迷失其中。殿下不得其法,自然不敢轻易领兵进入。何况现下四国虎视眈眈,迁国刚刚归入大云的国土,局势不稳。王卉将军领兵支援纪扬驻守迁国,韦国也还不稳定,着内外原因加注在一起,殿下自然无法出兵。”
国无可用大将,这才是愁人的问题。
难得从秦林慕的手中收回兵权,秦风幕是断不会轻易相信旁人,将好不容易收回的兵权再交出去。
故而就算要出兵,也是太子爷亲自出征,他绝对不会假手他人。
此行凶险,万一出现状况,极容易全军覆没。
迁国之役,断不可覆辙重蹈。
“但,出兵是必然。”荣彦晞斩钉截铁。
温骅不说话,彼此心知肚明。
沉寂了良久,温骅便将桌案上的一壶好酒悉数推倒荣彦晞跟前,她也不闻不问,只是抓起了酒壶便喝了个干净。等到酒劲上来的时候,她就伏在石案上,合眸安然。
“醉了也好。”温骅顿了顿。
却听得身后秦风幕微凉的声音,“到底还是瞒不过她。”
“她自是聪明,便是无人说,她早晚也会知道。”温骅朝着秦风幕行了礼,“殿下如今该怎么做?难道黎国之事要一直拖延?”
秦风幕站在荣彦晞身边,指尖掠过她紧闭的眸子,“这丫头,也不怕着了凉。”说着便解下自己的外衣与她披上,轻叹一声坐在她身边,“拖不得,但本宫确实也没有好的办法。诚然如你所说,黎国遍地荒漠,贸贸然领兵出征,万一迷失便是凶多吉少。本宫不能拿军队去冒险,也不能重蹈秦林慕的覆辙。”
“但长久拖着,只怕军心不稳,朝廷也会议论纷纷。”温骅一语中的。
点了点头,秦风幕道,“这事本宫自然清秦,左不过现下……还有最要紧的事情。”
温骅看了荣彦晞一眼,声音微沉,“万事皆以准备妥当,只是……若然她不肯,也是没有办法的。这换眼的医术,属下也是第一次,若然不成功那她这双眼睛,便是再无恢复的可能。”
“那便等她醒了,本宫再问问。”秦风幕抱起荣彦晞便朝着寝殿走去。
温骅跟在身后,“只是要剔除死去的眼部神经,而后续接,必须处于万分安静的环境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打扰。”
“去藏书阁,本宫让墨门暗卫守着,想必万无一失。”秦风幕道。
“喏。”温骅颔首,“属下这就去准备妥当,只待太子妃点头,便可进行。”
“温骅!”秦风幕忽然叫住他。
温骅转身,略带迟疑的看了秦风幕一眼,眸色有些闪烁。他并非不知道秦风幕要说什么,只不过……
“一定要成功。”秦风幕顿住良久,才吐出这样一句话。
松了口气,温骅点头,“属下必定全力以赴。”
抱着怀中沉醉的女子,缓步走回寝殿,秦风幕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榻上,而后缓缓解开她的外衣。及至脱得只剩下一件寝衣,她忽然睁开双眼,一把环住他的脖颈,径直将他拽到床榻上,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不继续装醉?”他挑眉。
“我若不醉,你何以能这般轻松的便告诉我事情?”她笑了笑,指尖在他的心口处打着圈,“你与温骅的话我都已经听见,这双眼睛是我的,自然要让自己处置。”
秦风幕环住她的腰肢,任由她在上,压着自己,“那你要怎样?”
“秦风幕,若我一直瞎着,你会不会嫌弃我?”她问。
他笑了笑,“当然会嫌弃!本宫会挑选后宫佳丽三千,而后遴选秀女上万,再夜夜恩宠,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荣彦晞撇撇嘴,“没个正经。若是真当如此,那我宁愿瞎……”
她这话还未开口,已经被他反客为主的翻身压在身下,狠狠吻住了她的唇,算是惩罚,“再胡说,便教你明日下不来床。”
闻言,荣彦晞羽睫微扬,听得他略带威胁的声音,“你最好相信,为师对自己的徒儿,确实有这样的耐性。”
她轻咳两声,“师傅好本事,徒儿自然是相信不已的。左不过师傅若是真要挑选后宫佳丽三千,可是要做好心里准备的。”
“什么准备?”他颇有兴趣的看着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头埋进她的锁骨处。
荣彦晞只觉得身上痒痒的,却不愿推开他,反倒十分迷恋他身上好闻的男儿香味,若阳光照耀灵魂深处的黑暗,让人觉得浑身头暖透了。
“徒儿会****做一桌美人宴,不知师傅要胳膊还是要腿?若是人头做汤,想必师傅也是高兴的。正所谓食色乃是性也,想来……”
“为师如今只想吃了你。”他一把扯掉她的寝衣,狠狠的攻城略地,将她啃得所剩无几。这一番劳碌下来,荣彦晞整个人都软瘫在他怀里,娇羞着喘气,面色绯红难当。
秦风幕大汗淋漓,唇角却是餍足的笑意,“以后不许找温骅喝酒,要喝酒,只许与我对饮,明白吗?”
荣彦晞噗嗤一笑,“便是温骅,你也吃醋?”
“那小子眼神不对,你莫要接近,横竖都是饥渴了数百年的酸腐秀才,谁知道他是不是哪根筋不对,瞧上你这疯子了。”秦风幕瞬时变了脸。他瞧着荣彦晞在温骅面前喝醉,瞧着温骅看荣彦晞时那种温柔入骨的眼神,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虽说是自己的属下,他也坚信温骅不会背叛自己,但是女人是自己的,就算眼神亵渎也是绝不允许的。
“我若是疯子,那你就是傻子。”她敛了笑,“出兵吧!”
他一怔,“你说什么?”
“不要顾及我,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回来,不管这双眼睛能不能恢复,我都是你的。你若战败,我与你同死。你若得胜归来,我便第一个冲到城门楼上迎你。秦风幕,心在一处,何惧天涯。”荣彦晞清浅的说着,空洞的眼底泛起一丝坚毅。
秦风幕吻着她的额,“好!若我死了,便在下头等你,若我归来,我只想第一眼就看见你。”
她点了点头,“我保证。”
就因为担心着荣彦晞的眼睛,所以秦风幕迟迟不肯下令出兵。他想亲眼看着荣彦晞复明,第一时间知道成败。可是战局不等人,时机不等人,他到底还是等不到这个时候。因为黎国已经开始跨过边境,只差一个出师之名罢了!
那一夜,就好似离别在即的依依不舍,秦风幕狠狠的要了她一遍又一遍,几乎要将她榨干了才作罢。荣彦晞便想不通了,何以她觉得自己被榨干,他却精神奕奕。好似那个精尽人亡的是她,而不是他。
这是怎么回事呢?事态颠倒,委实是可悲可叹啊!
第二天,荣彦晞竟然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织云上前搀扶的时候,荣彦晞两条腿还在原地不断的打颤。心头将秦风幕骂上千回,这叫她如何还有颜面出去?外头的宫婢都忍着偷笑,让荣彦晞的面颊比远山的枫叶还要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秦风幕亲自领兵,只音这一次非同寻常,太子亲征想必能振奋军心,起到一定的心里作用。荣彦晞站在城墙头,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秦风幕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她愣了愣,这样冷绝的男子,一旦有了挂碍,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作势挥了挥手,“我等你回来!”
浩浩荡荡的军队开拔,尘烟漫天,风烟滚滚。又是一场厮杀的开端,又是一番争抢的初始,只是此行凶险,连秦风幕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只是荣彦晞并不知道,秦风幕将最精锐的墨门暗卫留了下来,这为他的战况平添了致命的危险。他一心只念着她的周全,全然忘了,战场的残忍与凶险。
少年将军白发泪,一曲离歌谁人唱?去时成双归来单,五陵豪杰新悲怆。
直到夕阳西下,荣彦晞才肯离开城头。浩浩荡荡的军队,带走了她的心,也带走了她的灵魂宿主。
“告诉温骅,我希望尽快动手。”荣彦晞冲着织云道,“无论成与不成,总该有个答案。我不想拖着!”
织云颔首,“喏!”
若然可以恢复光明,她就能随他出征,就能与他死生一处。什么艰难险阻都无法抵挡他们的执手,生也好死也罢,总归埋在一处就是。若是彻底瞎了,那她就安心等着消息,他生她生,他死她亦相随。
藏书阁外,御林军层层包围如铁桶之势。
藏书阁内,暗卫道道封锁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