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一辆E系奔驰轿车行驶在雨后的公路上,将一棵棵棕榈树抛到身后。
轿车一路向南开去,乘客坐在后排,两名少女夹着一个少年,正努力让他不要胡乱挣扎。
艾伦状态极不正常,仿佛癫痫和多动症同时发作,而且动作夸张仿佛表演默片。
但真正诡异的是,他竟在这同时不停唱起歌来,是否好听另论,关键是音量相当惊人。幸亏他是坐进车子后才开始唱的,且那时的癫痫症状也较轻,所以当他被两位女孩搀着走出酒吧时,哪怕最眼尖的人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否则真不知会引起多大的混乱。
“维奥莱特,你知道你已经欠我多少解释了吗?”
麦迪森拧着艾伦的左手腕,五指如钳:“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后遗症。你到底怎么救治他的?就算是他已经死了,然后你招魂失误,那也不该一直唱歌吧?而且全部都是中文歌曲?而且这种激昂的语调,应该是军队士兵拉练时喊的吧?团结就是力量?”
车厢空间有限,到处回荡着艾伦高亢的嗓音。
好在艾伦唱得并不难听,尤其当曲目换成著名的《茉莉花》后,他还真把这唯美的曲调唱得恰到好处。哪怕麦迪森对中文了解有限,但也知道在掌握一门语言的过程中,唱歌无疑是最难的挑战了。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能怎么解释,我也是……我也是第一次施展那个法术,能保他不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就看尤娜能不能给个解释了……”
维奥莱特狼狈不堪,艾伦力气很大,她看他状态诡异,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再给伤着,真是费尽手段才把束缚到位。
但别看艾伦已被两条安全带死死捆住了,嘴巴却依然动个不停,而且忽然间,中文语音不再,他竟开始唱起日本国歌《君之代》。
“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砂砾成岩兮,遍生青苔。”他无神地望向后视镜,嗓音高亢,日语字正腔圆,语调悠长哀婉,极其优美。司机位置上,一团极其浓郁的黑雾正操控着方向盘,深邃无边的黑暗中,突然亮起十多颗猩红的竖瞳,直勾勾地瞅向艾伦,目光幽怨。
麦迪森咋舌道:“歌曲是名曲,唱得也不错,再给他的外语水平评个A+,可这又不是在开演唱会,谁受得了这种精神病啊?”
汽车一路向南,在路过一家海鲜市场后,驶入了国家森林公园。
夜色寂寥,公路两侧皆是茂密幽深的树林,而随着汽车愈发深入,公路也终于到了尽头,再向前行,就是无边无际的湿润沼泽了。
“闭嘴,听到没有,闭嘴啊!”
麦迪森和维奥莱特一起,架着艾伦的肩膀走下汽车,但这混小子还在唱歌,而且早已不是《君之代》,而是刚以中文唱完《喀秋莎》并继续高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了。
“你闭嘴吧,麦迪森,如果他能闭嘴,我们也就不用来这里了……”
维奥莱特架着艾伦的左肩,离地悬浮起一英寸高,同麦迪森一起,向沼泽深处行进起来。
月光透过树叶,在湿润的泥土上洒落斑驳的光辉,清冷寂寥;猫头鹰振翅高飞,绿蜥蜴安静地趴在粗糙的树干上,黑蜘蛛从一颗火龙果上垂下银白的丝线;一只短吻鳄正匍匐在近旁的灌木里,无声无息,旁观三个黑影一闪而逝——她们足不沾地,速度极快,哪怕再茂密的树林也无法阻碍半分。
不多时,前方植被极繁,纵山猫野兔难行。维奥莱特轻轻一挥手,那无尽的灌木藤蔓迅速让开通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宽阔草地,宽阔的河流静谧无声。一头梅花鹿正在河边取水,忽然轰的一声,一头硕大的美洲鳄腾出水面,至少二十英尺长,一口咬住了鹿的脖颈,将它拖入水中。
两女目光直指树林边缘的木屋。
木屋只有一层,边长三十英尺,就地取材,几乎全部由棕榈树干建成,窗扇烛光明亮。七条眼镜王蛇隐藏在周围的草地中,通体漆黑,体长九英尺以上,环绕木屋缓缓爬行,秩序井然。
看到有人靠近,其中一条抬起了头,嘶嘶着吐出蛇信。
维奥莱特抿了抿嘴唇,发出同类的声音。
那眼镜王蛇点了点脑袋,然后看向木屋门口。
“你们两个,真是能闹啊……”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门开了,一名少女从中走出,约莫十三四岁,金色长发盘头,长着一张心形瓜子脸,酒窝明显,湛蓝的眼睛硕大明亮,穿着黑色紧身运动长裤和白色露脐薄背心,个子高挑,身材姣好。
“尤娜,不是我能闹,是维奥莱特!”
麦迪森怒气腾腾:“看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吧,瞧瞧这小帅哥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我也算见多识广了,还从没看过什么治疗术或复活术,竟能闹出这种后遗症!”
“团结,就是力量!”
恰在此时,艾伦高唱道:“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强你个屁啊!”麦迪森大叫道:“赶紧闭嘴吧,唱一路了还没唱够吗!?”
“麦迪森,这不是他的错!”维奥莱特对她怒目而视。
“对,尤娜,这全都是维奥莱特的错!”
麦迪森借着话题就展开了:“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猎艳啊,我今晚逛遍整个酒吧也没看到比他更帅的小伙,结果竟然被你家丫头,一个连接吻都没干过的小菜鸟给抢先了!很可恨吧,但你猜接下来又发生什么事了?食人鬼!有个食人鬼潜入到酒吧里了!我们竟然还都还不知道!然后你再猜又发生什么事了……”
尤娜-法梅加一直无声打量着艾伦,等麦迪森喊得差不多后,点了点头。
“很明显的灵魂兼容性紊乱。应该这少年当时已经死了,所以维奥莱特施展了招魂术,但因为过程仓促,施术不完整,于是导致了现在的异常。”
她抬起右手,指尖涌出一条金色的绳子,蛇似的探起头来。
“等等,尤娜!”
维奥莱特急忙道:“他现在状态不稳定,不能再施加压力了啊!”
尤娜微微一笑:“怕他力大无穷,崩坏了灵魂鞭挞的禁锢反伤其身?放心吧,我会处理好入微环节的,辛苦你们两个了,麦迪森,麻烦你让开一下好吗?”
金色绳子蛇似的探出,轻松将艾伦捆了起来,别说那些默片表演般的手舞足蹈了,就连痉挛都被压制到了最低限度。只是他的肌肉仍免不了继续颤抖,双臂企图向外撑开,也就是撑开金色绳子的捆缚禁锢。
“谢天谢地,还真没事。”
看到没有意外发生,维奥莱特松了口气:“如果换成我的灵魂鞭挞,就他这种挣扎的程度,别看就这点挣扎程度,早就灼烤起来了啊。”
麦迪森不停甩着胳膊道:“之前一路上都在用蛮力按着这家伙,可把我累得够呛,那人就交给你们了?我可以走了吧?”
尤娜点头,走下木屋门口的两层台阶,赤足踏上潮硬的泥土:“请回吧,蒙哥马利,他现在是属于我们法梅加的事了。”
看到麦迪森啧了啧舌,亮起传送门离开了,尤娜再道:“那么维奥莱特,跟我进屋吧,一起看看这少年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尤娜一直笑莹莹的,因为她不得不笑。别看艾伦已经被灵魂鞭挞捆住了,却还在不停唱歌,要不是众女都能轻松听清彼此的声音,以现在这首歌的音量,她们也非得扯嗓子不可。
“热情的沙漠………………!”
“别说,小维,你男人唱得还真不错。”
“咳,不是男人,只是刚在酒吧认识的同学……”
“嗯,嗯。”
木屋里点着熏香,驱散了蛇血的腥味,除了靠墙的一排桌子外,没有太多的家具摆件。里屋门口被帷幔遮着,一条亚马逊森蚺正在里面自由自在地爬行着,皮肤纹理黑白相间,形成一幅幅巴掌大小的骷髅头图案。
“让他坐到椅子上。”
尤娜腾出一张空闲的竹椅,待维奥莱特搀着艾伦坐上去后,勾了勾手指。
绳索活动起来,将艾伦四肢捆在了椅子扶手和腿上,并灵活地伸进他的牛仔裤和体恤衫内部,把他全身的衣服扯了个粉碎。
维奥莱特狠狠咳了一声:“我看我还是先出去一下吧……”
“你复活的男孩,本来就该是由你负责的,就在这儿呆着吧。”
尤娜咯咯一笑,凹出一对酒窝:“或者你就这么放心,把他独自留在我的房间里吗?”
维奥莱特看了眼艾伦,目光扫过他结实挺拔的胸膛,脸上红晕更显:“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