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冠云私塾外,路延嘴里哼着小曲翘着二郎腿,双目微闭躺在一棵白杨树下遮蔽着蔓蔓日茂。魏禾打坐在路延侧旁,一手撑着脑袋。眸色低垂,看不出在思考些什么。
有顷,眼看旭日当头,人影渐少。路延坐起身,小声嘀咕一句:“怎么还没出来?”
魏禾闻声立即抬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喃喃自语:“鬼知道…”
“嘶…哎呦我的脖子!”路延正悠闲地晃动着小腿,心脏猝然一阵刺痛。一会捂着胸口一会又揉着脖子,下意识疼出声。
“怎么回事?”魏禾顿时察觉到不对劲,迅速转过身。看见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路延,不太自然地启齿问道。
“大概是老毛病又犯了…没事!疼一会就好了…”路延单手扶着白杨树干慢慢挪动着站起身子,有些泛白的嘴唇,朝魏禾裂出一道微乎其微的笑。
“那你…”
“路延!小禾!”
魏禾正欲问出口的话还未说一半,高葵和蒲鸣欢便背着箱笼从私塾里走了出来。
“嘘…免得她们担心。”路延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魏禾千万别吭声。
魏禾缄默不言,眼色敛去丝丝担忧,恢复正常神情。
“在这等我们很久了吧…不知道谁想的,怎么会把茅厕建在那么远的位置…”蒲鸣欢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对路延与魏禾哼哼楞笑。
绞疼难耐的痛感渐渐散去,路延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已经变得红润健康。他对魏禾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打笑着对蒲鸣欢说道:“不用说也能猜到,就你那前后左右分不清楚的方向感,肯定又胸有成竹地拖着小葵四处兜圈子了吧!”
蒲鸣欢一听,两颊微红,反驳的话太过底气不足:“你又知道了!每次都喜欢拆我的台…我明明记得那里就是…!”
“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早饭都没吃,你肚子都不饿的啊?”高葵轻笑着打断住一直喋喋不休的蒲鸣欢,拉着她就朝前走。
“小禾啊…小禾?小禾!”路延发现魏禾自昨日起就不时地走神发呆,常常心不在焉。以至于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魏禾镇定回身问他:“你刚才叫我了?”
路延停顿了一秒,翼翼询问:“你在发呆吗?”
魏禾淡淡摇头:“没有啊…”
路延不死心,继续问:“那你走什么神啊?”
“没有啊!”魏禾依然一脸地镇定地回答。
路延按摩着后脖颈,随口一说:“奇怪了!那你刚才在干嘛…”
“发呆啊。”
……
春水处生,青林依盛。闲情不惊的午后,金风细细,注洒在庭落处干高冠大的梧桐树中。绿荫渐浓,凉风穿过,摇摆轻晃,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日映中膳,闲庭信步。
“爹…求你了!爹…”填饱肚子的蒲鸣欢缠着蒲信,想让他在院里挂个秋千,寸步不离。
“爹~爹~爹你就给我搭一个好不好!爹…”
正躬着腰给几只大公鸡喂食的蒲信被她烦得心慌,‘蹭’地一下挺起身,粗着嗓子直跺脚:“好好好好好好好!我给你做一个还不行嘛!小姑奶奶你是揣饱了,它们几个还没吃食儿呢!”
“咕咕咕咕……”
“那那那那…我我我先坐这等!坐这等…”蒲鸣欢被吓得心里咯噔猛跳,肩膀骤然一缩。后退了几步,自觉乖乖坐好。
“师父急了!”路延抱着一坨柔棉步料自跟前跑过去,顺口调侃一句。
“路延!这块料子破了一个大洞,还要吗?”高葵打开库房房门,娟娟移步到路延身旁。
“我看看…”路延反复详细查看后,忖量少焉后,笃定说道:“没关系,可以用!待会只要把这个地方稍微用…”
“噢…好…”高葵竖起耳朵,仔细听的同时还不忘频频点头。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别乱动!”
“唔…”
魏禾的袖子全被捋至胳膊肘处,两只手掐抱着刚洗过澡的裸萝。头上披搭着一块帕巾,把它放在阳光聚集的地方,正欲抬步走开。
裸萝正朝魏禾的方向,使劲儿抖动着身上湿哒哒的毛发:“汪汪汪汪汪!”
魏禾:“……”
她侧眸往近处看了一眼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路延和高葵两人,万分深沉地吐出一口气。随即一把扯下脑袋上的帕巾,大步流星地朝没有丝毫防备的裸萝走去。
渺小的身体被凉风吹得尚些瑟瑟发抖着,而霎时之间便被巨大的人影全部笼罩住……
长孙英衣冠齐楚,举止彬雅。身后伴随着一名年约十六七的清瘦男仆,手中拎着几提珍贵罕见的药材。
“咦?这门外为何一个侍卫都没有呢?怪了…”长孙英望着大门紧闭的蒲府,不由得疑声说道。
那名连忙男仆迈步上前,欲要敲门。
“且慢!我来吧!”
“是,少爷!”
音落,长孙英整戴一下学服衣冠,确认得体之后。这才抬右臂曲起两指,轻叩两声。立时缓放,等候回应。
少焉,一个身着月色半臂襦裙、扎着双环鬓的桃年小婢拔掉门闩,只拉开其中一扇门。
“您是…原来是长孙公子啊!想必应是来寻我们家中的那几位吧?”
小婢半藏着身子,露出一双伶俐机灵的眼睛。仔细端详了几秒钟,认清楚来人后,立马将另一扇大门也打开。
“正是!在下今日特地前来所为答谢探望,辛苦姑娘为我二人通告一声!”长孙英微微鞠身拱手,言举得体,落落大方。
“那两位快请进吧!直接随我来便好!”小婢半抬左臂对其作出一个规正‘请’的礼节姿势,最先带路。
“有劳姑娘了!”
少间,长孙英主仆二人前脚刚迈入蒲府的门槛,戴之芝便蹑手蹑脚地从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后面移动至门前的一座石狮子旁边。
正赤暗红色的大门已然紧合,顶端处悬挂着一块小叶紫楠木匾额。
“怎么办…怎么办?”戴之芝盯了片晌,叶眉紧锁。不自主地抠挠着石狮的脚丫子,慌乱的情绪逐渐变为急切,脚下不停地来回轻跺,并开始左顾右盼。
卒然,戴之芝的脑中灵光乍现,心中大致有了注意。学服的衣摆稍些较长,她便两手轻提,迫不及待地转身顺着原路跑回。
正因为她的速度跑得十分飞快,以至于碰撞到了一名来不及躲闪的同龄男子。戴之芝下意识投去一眼,只匆促对他说了句抱歉,紧接着消失在人潮之中。
骤然被撞得猛下,贺若宴“哎呦”一声。为护住怀中极其寻得的琼酒,难以控制地直往一位路过的青年男子身上倒去。
“呦!小伙子看着点儿啊!没事吧?”青年男子身材魁岸,满脸是扎里扎煞的胡须。想必习武底子,反应倒是非常快捷,安稳扶住了他。
“我没事…谢谢大爷!”贺若宴自男子的身上爬起来,站平当后当即作出回应。
“大爷?我过了夕旦才三十一整,你叫我大爷!!”青年男子拦住了正要走的贺若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往上提,呲眉毛瞪眼睛。
贺若宴撇嘴吞口水:“大…大大大叔!”
“这还差不多!”男子这才松开贺若宴,放他下地,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吓死了吓死了…”
贺若宴目定口呆,缓过神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抱紧自己怀中的酒坛,直径奔往倚云端最北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