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平旦,庄严肃重的朝堂内,云顶檀木作柱梁精刻着栩栩如活的龙纹,与那青瓦墙上的凤壁遥遥相对。
从当朝尚书、内吏、门下三省,六部各司。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五品以上。到职事九品以上的侍郎武将。百官众臣,一律朴实低内敛朝服着身,乌纱官帽顶戴。人人恭敬肃立,侃然正色,不言苟笑。
隋文帝头束串冕旒通天冠,身披简易赤色黄袍朝服。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眉宇间有着尊傲与敛稳。此刻,正目不斜视神情专注地聆听着堂下各位官员的进谏与纳言,不时赞赏地赞赏点头,汲取意见。
“对于废止官员进贡之事臣已细述在奏折之内,还请陛下定夺!”
高昭玄低头作揖,言绝,双手持捧举过头顶。便有一名内监弓腰接过,递入隋文帝掌中。
“持之有故…那便好!拟朕口谕,昭告寰宇!今日始,明令禁止中央与各地官员不得进贡声色犬马、衣食与土特产!”隋文帝览阅完毕,略有思索后当即拍下。
“还有国子寺等一事…朕昨晚总纳了诸位爱卿上提的部分忠言!决定设立明算学加入科举考试之中,置博士二人、助教两名,学生八十等!与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书学并存!律学单独归海律乐堂管辖,由天音师人鱼具泪直掌握权!鉴于今日天音师人身体抱恙,无法上朝,便辛苦竺晓你亲自跑去一趟了…”
“微臣陌满奇代天音师人鱼具泪,谢恩领旨!”陌满奇一拢银水僧袍,更加突显他的面色病恹虚白。只轻微颔首,从内监手中接过圣旨,浅浅出神。
“此外将国子寺分立这一提议…朕觉得成立初期,毛羽未丰。待日后家喻振兴,可再发起!”
“任凭陛下决策!”
朝堂之下的群臣中,个个镇静颔首,岸然道貌。
却也有十分异常焦灼之人,而这其中就有一位新上任掌管南方头郡鸳鸯渡的正六品刺史大人,方让五。
面貌贼鼠,两眉薄如无。小眼下方有一颗赤砂,从上朝开始便四处乱瞟偏斜。一瞄见不怒而威的隋文帝,双腿便控制不住地打颤发抖。索性心下一狠,正欲侧步向当朝圣上启奏何处要事。
谁知方让五的身子刚开始轻微一动,便忽然被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给拦截了下来。
这位是随同方让五在倚云端新上任不久的刺史大人,赵予鹤。
他瞥向方让忠的目光意含警告,并同后方的心腹手下,死死地按住他的胳膊,使其动弹不得。
方让五不由得有所顾忌,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选择明独善其身…最终与其成为了一丘之貉…
“嗯…宇文爱卿啊!”
临近下朝,隋文帝拂然起身,对众臣中的某一落厚声高唤。
出身武将世家的宇文恺。自幼博览群书,精熟历代典章制度和多种工艺技能,听闻圣点,登时应答:
“臣在!”
“朕命你翌天率众开渠,自大兴西北引渭水。略遁漕渠故道而东,至潼关入黄河!具体事宜朕已起草一份折书,下朝后自墨书房亲取!”
“臣领命!”宇文恺顿首,即速屈膝,跪地接旨。
“今日朝堂商议不多,主为颁宣。诸列爱卿有事即可上本传奏,退朝罢!”
“臣等恭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朗声行礼叩首,隋文帝无声抬臂,拦止内监欲要扶侍的双手,独自缓步迈下朝阶。
朝臣如同鸟兽散回归各自府邸,而隋文帝撇下众多宫人,快步行往后殿。
“臣妾给陛下请安!”独孤皇后只着单衣,外披一件薄装。长久站在冷风中的身子,体温已经变得微泛冰凉。
“免礼吧!快快平身!今日为何只穿这么单薄,你自己摸摸看!一点热气儿都没有!”隋文帝的双眼中尽是浓溺的宠笑,去扶独孤皇后的手掌感觉到一阵寒意。便立刻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系带,为她披盖严实。
“一定是昨晚没休息好罢!以后不准再过来陪朕熬夜批阅奏折了!又起身这么早!”
“一点小风而已…可我若是不来!还不晓得一觉睡到何年何月去了呢…”
“皇后娘娘!您快…”澜沧怀抱一件软厚白色披风,一路小跑着穿过道道墙院,止步在独孤皇后的一尺之外。见到此景,随即对隋文帝颔礼后,便自觉地退在一旁。
“眼看就到了暗下各处、采听民情的日子!有澜沧那样细心的婢女照料你,朕虽然放心,但你自己也千万不能马虎!知道吗?多注意…”
“多注意!穿衣要保暖!三餐不能少!臣妾知道啦~陛下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都没个完了…”独孤皇后接过隋文帝的喋喋不休,半个身子习惯性地依偎在他的臂膀上。
察觉到温玉柔躯的贴近,隋文帝下意识稳牢揽住:“哼!你哪回不都说知道啦知道啦!倒是记脑子里一次啊…”
隋文帝宽大暖热的手掌,紧紧握着独孤皇后的柔细小手。二人一如往前,一边闲谈一边漫步走向罗坚殿的方向。
“这次真的记住了…”
“你上次也是这说的…”
卯末辰初,凉风拂面。宏伟富庶的大兴城中开始车流如潮,行人不断。街道向路两边延长伸展,几乎日日都会有异处他乡的游子与外商抵达在此,也有挑担拉货匆匆赶路的牛马……
日上四竿,冠云私塾书屋内。公羊先生负手而立,两只眼睛逐渐眯成了一条缝,不断在众生之间来回走动着。最终目标定在了瑟瑟发抖的蒲鸣欢身上,一个回身,以已书拍其头:“你来回答一下!施仁政以民,省刑罚,薄税敛。是为何意?哪位所言?”
“呃?是是是是是是是…”蒲鸣欢硬着头皮站起身来,结巴着支吾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样吧!也不为难你太多,解释就不必了。只要你说出是谁便好!并且,老师再给你提示一点。这位!也是儒家学派中的代表人物之一!”言落,公羊先生正襟危坐在讲案跟前,小有期望地盯视着一脸懵呆的蒲鸣欢。
“是…是…是…”
“笨头呆鹅一只!”戴之芝不屑地瞧了蒲鸣欢一眼,自言自语道。便又不由自主地去偷瞄正投入在习练书法中的长孙英。在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空荡无人的座位。
此时此刻,蒲鸣欢的脑子里除了红烧狮子头还是红烧狮子头。她正束手无措,随即见魏禾托着下巴,没什么表情地向自己看了过来。
蒲鸣欢下意识以为向来铁石心肠的魏禾终于大慈大悲了一次,真是难得!十分脉脉感动地回望过去,正等她发力普渡自己。
谁知下一秒,魏禾只是对着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后,头怎么转过来的,又怎么给转了回去。
“是孟子…孟子!”高葵的位置距离蒲鸣欢最近,与路延互相确认过答案后。她便低咳两声,稍微侧身。以口语动作,悄声提醒蒲鸣欢。
“馍?梦?噢!是…是猛几!”蒲鸣欢趁公羊先生不注意,连忙模仿着高葵的口势。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直接冲口而去。
“各路侠士有谁知道这个…猛几是谁啊??”坐在路延右侧的潘少染学着蒲鸣欢的腔调,直挺身子,脸色憋通红。
“我!我是不知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哈哈哈哈哈哈…”一名已经有些岔气的男子,虽然要注重形象礼节,但还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诶呦喂!这说是哪国的语言啊…”路延听着这蹩脚的新疆口音,不由得一脸惊悚。顿时无力地趴倒在书桌上,闷声吐槽地说道。
“咳咳!可以了啊!大家不要笑了!蒲鸣欢这次能马马虎虎说出来,也算是有进步!这次…便让你过关了罢!下课!”公羊先生眼见着形式一发不可收拾,立马坐不住了,内心中隐约有些后悔不已。
“先生再见!”众生排排站立鞠躬,与公羊先生暂别。
规行矩步的学生只要迈出了私塾的大门,便瞬间恢复了原有的生龙活气,一个比一个能伸腿儿撒欢儿。三两女子随性谈天笑地,男子之间肆意勾肩打闹。
小子后生啊,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