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霸动作粗鲁,双手在叠叠酒菜间随意拨弄,流露出的神态,倒像一个食不果腹很长一段时间的人。
他虽说与李一通素不相识,但江湖人士,无非就是在报恩与结仇这两样情绪之间徘徊不前。
他救下李一通,李一通自然要感激他。
他不问,他也不好奇李一通的来历,李一通也就索性不多嘴了。
多开口的人,身上的灾祸也必定是不会太少的。何况,六扇门还在帝都寸土寸地的翻找他?
刘铁霸一把抹去嘴角锃亮滑腻的油水,揶揄道:“小儿家家的一派胡言,你居然也信?仙人怎么可能存在?!你越坚信他们存在,死得越快!”
李一通正欲点头称是,这里突然一阵骚动,众人沸腾与惊动,纷纷躲闪,面上写满侥幸之色,打翻了不少桌椅。
酒菜洒了一地。
紧接着就是一道黑色的雷霆自左面呜咽而过,与空气摩擦的尖叫声凄厉响起,格外刺耳。黑色雷霆强势横推,无人能敌!
“夺!”
黑色雷霆奔行渡空,势急力猛,最后宛若炸雷般捅穿两根梁柱,一头扎在李一通与刘铁霸桌边的梁柱上!
漆黑的矛,通体幽沉无光,透着肃杀的战意。
很多人立时围了上来。
李一通的一只手已扶在自己的剑上。
刘铁霸突又大笑,豪厉的笑声听到众人耳朵里,宛若旱雷摇荡,更震得杯中酒都溅了出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一时间竟没有人敢接近几米之内,纵然那杆黑矛就插在他们桌边的梁柱上,众人心惊肉跳的也只能远远观望。
黑矛上有白绫,此刻舒卷而开,凭空招展,好似一块酒帘一样惹人注目。
因为上头有字,妖艳的字,艳丽的红,像极了血。笔迹铁划银钩,刀削斧剁,隐隐外放出如刀锋般锐利的煞气。书写的人胸腔中仿佛也似充斥了一股足以鬼神泣的恨意。
其中的内容更令人群再也无法保持安静,一个个面色突然张红,桃光满面。
“故闻太白仙居讯息流通,帝都无一处所能出其左右,今冒钧威借此昭告天下。
十月九日,帝都斗罗兽场,欲与小风云榜上李御决一死战,不致家兄白熊死不瞑目也!
肝肠寸裂,白豪血书!再拜仙居主人。”
一个人心神激动地复读出这面白绫上的内容,面颊上也已因激动而起了种兴奋与风发的热血。
“十月九日,帝都斗兽场!小风云榜第三——白豪要与李御决战!”
群雄内心兴致澎湃,这时也有人质疑道:“李御和白豪又有哪门子的仇?”
有人沉声道:“几天前,江湖通缉榜上的白熊莫名奇妙死在城外的猴头山下,据说是被人一剑洞穿了咽喉!”
好快的剑!好狠的剑!
是人都不免疑惑,大家伙齐声儿问道:“那怎么就能断定是李御下的手?”
“莫忘了白熊的外家功夫已至巅峰,能在一瞬间取其性命的更是少之又少,而能已一剑取掉他性命的,现在也就只有李御一人而已!”
这论据来自一个装束奇特的人,他身着兽皮坎肩,眉目粗狂,脸颊粗糙的就像是风化掉的石头坑坑洼洼,身子古铜色而又结实,给人重如山岳般的压迫感。
李一通循声望去,点点寒星闪烁着的瞳仁内竟露出种奇怪的表情。
这赫然是一个来自西荒的边蛮!
只听他接着自语道,声音铿锵琤琤,道:“有趣,有趣,十月九日就要决斗,那十二日的群英会岂不是要更加热闹?”
“群英会!八方豪杰云集,决出十六名好手,只因大玄国国君有要事相商!”有人已扯开嗓子吼道,无比亢奋!
这是一场天下武林的盛会,百舸争流,十方皆动,无以伦比!
李一通全然已忘了他便是李御的事实,失声道:“群英会?”
“国君昨日颁下圣旨,号召武林奇人异士,聚集帝都,只为一件惊天动地与万古难见的大事!”
“哼!”一个人开口,他神情冷漠,飞扬跋扈的面庞上,一股凌人的傲气缭绕与渗出,他掌中有剑,道:“群英会上,我的剑定无可匹敌,我定败尽天下剑客!”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是一个腹大如鼓,躯体肥硕犹如肉球般的胖子,他看似艰难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又看似艰难地一步三喘气地来到李一通面前,圆圆滚滚白白净净的脸上横肉翻卷振荡不止,他望着李一通咧嘴一笑,露出满嘴洁白无暇的牙齿,目光炯炯,道:“阁下的剑法就未必弱于李御!”
“刷!”
一句话便足以带动所有微妙的气氛,那剑客刀芒般的双眸一瞬间已在李一通身上扫视,跃跃欲试。
那边蛮也饶有兴味地含笑着,上下打量着李一通。
可惜,他连一点迥然之处都未辨别出来,却察觉这剑客的脸在大庭广众下居然变了种神色,一种因深入骨髓的惧怕而呈露出的惊容。
边蛮着实被吓住了。
剑客的手中已泌出冷汗,额上的汗珠也已沿着鼻柱,经过鼻洼子而滴落。
李一通的眼仿佛有一种魔力!那种魔力仿佛就是一尊圣洁于天上地下的仙人,漠视苍生的一瞥!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剑客全身的肌肉都已绷紧,神经宛如弓弦满月,近乎崩裂,他的呼吸逐渐仓促与粗重,他已快要忍不住!
他想出鞘,他想看看李一通的剑!他总觉得这个人并不像他的眼神一样可怕!
刘铁霸从头到尾一直吭哧吭哧地囫囵吞枣地吞食着,也不知在此时想到了什么,突一拍脑门,嗷唠一声。手臂一舒,隔着桌子抓住了李一通的腕子:“差点忘了有人要见你!”
话音刚落,他已苍鹰般飞身而起,铁塔般的身子灵巧无比,带着李一通施展开轻功,却依然如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众人目瞪口呆,竟似从没见过如此神妙的身法。
腆着肚子,胖子的嘴角在快速抽缩,此刻有感而发,他自语道:“帝都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一个刑部的第一高手,一个是惊才艳艳的剑客,当配得上卧虎藏龙!”淡淡的声音,清朗、脱尘,众人背转过身子,无不诧异,赫然是仙居的老板在那开口。
“我们竟然与李御失之交臂!我恨啊!”有人痛悔,没有能看出端倪。
“到底哪个才是李御?”很多人稀里糊涂,可谓雾里看花。
……
刘铁霸携着李一通在屋顶飞掠,敏捷如巧燕,又如一鹤冲天,地势高峻之时孤烟般冲起,姿势飘逸而洒然。
“谁要见我?”李一通问道。
“秦算少爷!”
李一通闻听此言,面色逐渐转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