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众神山,诸神凋零,有位肉身成圣的百年神叫做水神,驻守滨河汇,麾下统御三千水头兵,有一杆可弑神的盘天刀,有一头可降伏万千妖魔的神兽,更有一座与众神山分庭抗礼的府邸,取名百年殿。
如今的百年殿虽依旧辉煌,却因为少了它的主人而倍感萧瑟,有头壮如小山的大白狗每日都会蹲在神殿石阶上,翘首盼望主人的回归。
就在十六年前,它的主人听闻魔筑的魔佛要兴兵讨伐众神山,便带着这只大狗赶赴魔筑去阻止魔佛,萨摩鬼仍旧记得那个深夜,两个人坐在鹰落涧的顶峰,摆着茶几,温着一壶凉酒,相对而坐,谈论着魔道之争。它虽是个开了灵智的神兽,却听不懂两个人的谈论,趴伏在主人脚边昏昏欲睡,大有一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后来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它的主人罢兵回到滨河汇,散去一身功力,上天降天道,将它的主人打得身死,去投胎凡人家。
还记得主人临死前摸着它硕大的头颅,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大熊,若有朝一日百年殿被入侵,可万不要死守不退,好歹长了这么大,脑袋也要精明一些,我死便死了,日后还会回来,你若死了,可就再见不到我了。”
萨摩鬼拼命摇头,不想主人离开,水神从地下捡起一条极长的绳索,又取来他的盘天刀,用绳索将刀绑到萨摩鬼身上,柔声道:“刀也有了体魄,你有危险,它会救你一命。”
此时有天道降临,萨摩鬼一头将主人撞翻,意欲抵挡这天道,哪知一股大力传来,将它击飞,它再回头,就见到它的主人被天道贯身,躯体消散,不见踪影。
萨摩鬼嗷呜一声,悲伤地哽咽起来。
它正在回忆,有人的脚步声打断了思绪,有个灰头僧来到。
萨摩鬼认得这煞神,腾地爬起来,身躯壮硕,背上还背着它的主人临死前为它绑上的盘天刀,虽是个大狗,气势也足以惊人。
灰头僧讲话十分简单,“我去众神山走了一遭,没见着神,天子门以及那群神之子没我对手,如今早已四散奔走,想了想,就来寻你了。”
萨摩鬼也能简单口吐人言,吼道:“找老子做什么?”
灰头僧道:“杀你。”
萨摩鬼忍不住后退一步,想了想,觉得有点怂,又向前迈了一步,嚷道:“老子不怕你!”
灰头僧笑道:“若有命活着,要你主人来寻仇!”说罢,已大步逼近萨摩鬼,有一柄剑从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探出,直刺萨摩鬼心口。
萨摩鬼掉头就跑,灰头僧一剑落空,自然就在后头追,这一人一兽莫名形成个极为滑稽的追逃场景,直到灰头僧使出杀招,封困一方寰宇,这一片天穹之下,时间仿佛都已静止,那正在振翅高飞的小鸟也凝滞在了半空,山川河流也仿佛失去了生命,停止流动与生长。萨摩鬼也挣脱不得,灰头僧举剑来刺,始终被背在后背的盘天刀有了感应,诤然作响,磅礴伟力迸发,助萨摩鬼脱困,萨摩鬼就要逃,灰头僧一剑已至,一下子就削掉了它的一只大爪子,又飞起一脚,将之踹飞,倒地不起。
此时的滨河汇是正午,远在数万里外的樊陇城,仍旧被夜幕所笼罩。
破败的水神庙中,通臂猿猴昏睡着,神香蹲在门边看月亮,一秀则不在。
悄无声息地,庙中那侍奉在水神塑像旁的小小萨摩鬼塑像也断去了一只手掌。
......
西北,风沙粗粝,有座大山,叫做通天山,传闻此山高可通天,傲立山巅,云彩在脚下流转,飞鸟也在你身旁飞旋,当真有种傲立天穹的壮阔。
山腰有个大洞,洞内有具金色棺材,有白衣僧守在棺材旁,不声不响,默念心经。
也不知过去多久,白衣僧起身出洞,抬头望天,月明星疏,几抹乌云飘过,使得天地为之一暗。
白衣僧眼尖,瞧见天边有一抹白光划过,犹如流星,这流星本是由北向南而去,眼见着不消几个呼吸就能消失无踪,哪知它却又像长了眼睛一般,转了一个弯,笔直地朝通天山坠来。
白衣僧受过伤,如今重伤初愈,不敢贸然动手,身子一掠,进了洞内,使个立地成佛,一尊金色大佛护住了金色棺材,也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那流星砰然砸落洞口,令偌大一座通天山也为之一震。
白衣僧又紧急冲了出去,他已感觉出了一股微弱的神息波荡,一出洞口,就见一头巨大的白毛怪物横在地上,昏死过去。白衣僧提了十二分小心,逼近白毛怪,距离怪物五步距离远,他骤然抬掌,无匹伟力冲霄而起,作势就要拍下去,那白毛怪突然蹦了起来,匍匐在和尚身前,咧嘴笑了起来。
白衣僧轻哼一声,收起了神通,淡淡道:''不装死了?''
足有十几丈高矮的萨摩鬼开口道:''小师父缘何能看出我在装死?''
这萨摩鬼周身被浓密的白色毛发覆盖,一对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瞧着灵性十足,白衣僧语气古井无波,''你我曾有一面之缘,我十分熟悉你的神息波动,况且你已入神籍,没那么容易死。”
状似一头大白熊的萨摩鬼笑道:“咱们已不止见了一面,近来水神庙被魔筑大肆破坏,我以庙中塑像为世人传递情报,小师父大概也清楚近来发生的事情,如今风云再起,天下已经乱了。”
白衣僧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不慌问它:“原先听你的意思,是被困在了众神山,是缘何逃了出来,又为何寻上了我?”
一说起此事,萨摩鬼顿时掬了一大把鼻涕,痛哭道:“小师父有所不知啊,邪魔侵占了众神山,将天子门斩杀殆尽,我为了将情报传递出来,只能委曲求全,假意投诚。此次得了命令出来找寻佛国的入口,正在天上跑着,冷不丁瞧了一眼,一下子就瞅见了你,这可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有了你的帮助,咱们一定会夺回众神山!”
白衣僧没它那般热血沸腾,冷静问它:“天子门不过凡俗,再硬气也敌不过更强大的敌人,可是先天神不是坐镇山头的吗,他不曾出手干预?”
萨摩鬼瞪大原本就大的离谱的眼睛,道:“说来也奇怪,从魔筑打上众神山至今,神从未现身,一直任由邪魔胡作非为,我几次三番闯入禁地去寻神的踪迹,却总是无功而返,真真是怪。”
按照常理揣度,无人能够对抗先天神,那是抬手间足以毁灭或者再生一个宇宙的存在,神之间几乎都无法毁灭彼此,或许只有他们自身才能毁灭自身。可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坐镇众神山,监控诸天,又岂能眼睁睁瞧着邪魔乱世,无动于衷呢?
应该有两种可能,其一,神乐意瞧见这一番争斗,也许正是他自己促成了如今的局面,其二则有些匪夷所思,那便是神无法出手干预,他们或许已经失了神通,不再是神了。
白衣僧沉思着,无果,便又问道:“你是水神的护法,你自己尚且如此狼狈,水神呢?”
萨摩鬼歪了歪自己硕大的头颅,仔细想了想,然后“咦”了一声,惊道:“我几乎都快要忘记了他,算起来也有数个轮回年不曾见过他老人家了,你不提起他,我还差点忘了自己是水神的护法!”
白衣僧抬手敲了一记他的脑袋,笑道:“这么大的脑袋里都记了些什么,按你所说,既然水神不曾出手干预魔筑,那水神庙为何被大肆破坏,是否你做了什么事情?”
萨摩鬼又歪着头想了想,十分确定地回他:“不曾,我始终乖乖地呆在众神山,好久没有下过山了。”
白衣僧再次陷入沉思。
萨摩鬼等他表态,却迟迟等不来他的开口,忍不住又拿大脑袋蹭了蹭他,问道:“小师父不随我去众神山打一架吗,如今诸神凋敝,正是咱们大展拳脚的好时机!”
白衣僧不回答它,反问:“灰头僧再次现世,你怎么看?”
萨摩鬼大吃一惊:“灰头僧!这......”
白衣僧奇道:“你不曾知晓此事么?”
萨摩鬼摇了摇头。
白衣僧沉声道:“如今我在筹谋除掉灰头僧,你若一心打回众神山,不如先助我击败他,魔筑乱世,处处皆战场,不差那一处。”
萨摩鬼瞪着眼,语气略显不满,“灰头僧那是何等样人,你有何计能够除去他?”
“还差人手,你随我去寻几位强援,时机一到,便是灰头僧束手待毙之日。”
萨摩鬼没有拒绝他的理由,当下便答应下来,白衣僧回洞再看了一眼金色棺材,带了萨摩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