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李好毒回去的路上,清扬道:“这李好毒好像好害羞。”
张成道:“他的每个情绪都能影响周围,好神奇。”
马春道:“他太压抑了。”
秦凤道:“我感觉他跟天行好像。”
天行瞪了她一眼,道:“哪里像?我觉得我好看多了。”
秦凤嗤之以鼻,道:“你们两个都是那种……一沉默起来,就好像跟世界脱离了一样的人。”
马春也道:“天行呐,你在识海的时候,李大人就说你和他是同一类人,他还让我转告你:心魔虽然出自于自己的内心,但是你要以旁观者的眼光去看它,就好像它是你,而你不是它。”
“旁观者吗?”天行想到以前与自己的心魔说话,估计李好毒所说的就是这样。
当晚都在马春家住下。
次日,天行,张成,秦凤启程回桂林郡。
这次柳林州之行,天行与张成都收获巨大,一个领悟了正心之路,一个学到了另一种功法。
天行向张成说起自己怒火开辟识海的事,然后问道:“你的识海是什么样的?”
张成道:“目前大概也是十里大小,里面都是由灵气组成的文字,灵气还算充裕。我感觉当文字挤满了识海后,我就可以踏入正心境,将灵气转为正气了。”
天行十分羡慕,道:“我就差远了,现在识海里空空如也。”
“你底子好,成长起来也快的。”张成又有些为他担忧,道:“李好毒的养心魔之法虽然功力提升快速,但并非正道,而且有入魔的危险,我不是很建议你修炼。”
天行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
到了桂林郡,张成离开后,天行对秦凤道:“我要带你去巫山解毒,此行几万里,来回至少半年。”
秦凤惊讶道:“这么远吗?”
天行叹道:“远也要去啊,你身上的毒这么厉害,我真怕有一天你会出事。”
秦凤很是兴奋,道:“肯定去啊,越远越好,我天天在家都快闷死了。”
天行道:“你回去跟你父母说一下。”
秦凤得意的笑道:“我现在长大了,我自己的事他们也管不了我。”
天行暗暗苦笑,女孩子不应该是斯斯文文的吗?
天行回到家跟父母说起要出远门,父母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叹息道:“你有你自己的路,不论去哪里,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
天行脑子里不禁想起了“父母在,不远游”这一句。他一次次毫无音讯的离开家,父母定是为自己的安危操碎了心。但这次必须要去,秦凤为了等自己而中的毒,说什么也要给她治好。
他如今实力太弱,怕沿路遇到危险,于是换上在百转洞窟拿回的那套坚韧的儒装,背上鹰角弓,收拾了一些衣物做了个包袱。刚出门就看到秦凤气鼓鼓的从家里过来。
天行道:“小凤怎么了?难道跟家里吵架了?”
秦凤挤出个笑容,满不在乎的道:“没什么,我长大了,谁也别想再管住我。走吧。”
天行语重心长的道:“小凤,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担心你才会管你……”
“好了好了,道理我懂。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看这棵大树!”秦凤指了指身边的一棵木桶粗的大樟树,她双手虚抱樟树,用力摇晃,大樟树顿时如筛糠般抖动起来,小樟籽如雨般掉落。
秦凤得意地拍拍手,道:“就我这力气,去哪里还怕危险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天行白了她一眼,不屑道:“雕虫小技!放在以前,我一口气就能把你吹飞。”
秦凤拖着他的手,挨着他撒娇道:“我知道你厉害,哥,我以后就服你管。”
“这还差不多。”
被人崇拜,天行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
“你会骑马吗?”天行带着秦凤,边走边问。
秦凤摇头。
天行道:“那边骑边学罢。”
秦凤道:“不能共骑一匹吗?”
天行道:“八万里山路,你想累死它。”
秦凤有些不敢相信,皱眉道:“你骗我吧?你跟我分开才多久,八万里路你能走个来回?”
天行冷哼一声,道:“因为那个时候……我会飞!”
夕阳西下,在深山古道上,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齐头慢跑着。
“对了,腿夹紧马肚子,把握好马的起伏……”
“身体别这么硬,软一点,粘在马身上……”
“你要把马当作你身体的一部分。”
在天行啰嗦的教导之下,秦凤终于克服了会摔死的恐惧,掌握了技巧。
两匹马开始奔跑起来,秦凤随着马背的起伏调整着呼吸,熟悉了马奔的节奏。
眼前风景快速变换,耳边风声呜呜,秦凤第一次感受速度带来的快感,喜悦,兴奋,恨不得身下的白马跑得快些,更快些。
“哈哈哈,冲啊冲啊!”秦凤迎着风肆意呼喊。
相比之下,天行反而更像个女孩子了。
入夜,天行生起一堆篝火,烤了两只野兔。
深山不愁食物与火,就是水比较少。天行在篝火旁拿出马春给他的绸布地图,厚厚一卷,摊开足足有两丈长。
这是官方绘制的儒国与道国的通商地图,上面粗略的画着四条道儒两国的连通路线,标着水源与妖兽及宗门信息。
天行道:“看来,还要跑两天才有地方洗澡了。我们的水要省着点喝。”
秦凤脸一红,钻进自己的被褥里躺下了。
天行粗略的将自己行进的路线瞄了一遍,最后目光盯着令国的地方,久久不能移开,如痴似呆。思绪又将他拉入与桃花相处的回忆里。
仍然是深山,篝火,烤肉,恍如昨日。天行的嘴角不自觉的莞尔微翘。
原本以为从此以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想不到这么快又要见面。但是见面又能如何呢?
“唉,不过徒增伤悲罢了。”
天行叹口气,也钻进自己的被褥躺下了。虽然他已经明白感情不是交易,但每次想到她,仍然会郁结气闷,难以平静。
天行久久难以入睡,脑子里浮想连连,就好像马上就要见到桃花了,会是怎样的场景?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自己是应该冷淡还是热情?
种种思绪侵扰,天行干脆面对篝火盘坐,用在普度寺学到的佛教静心之法,心里只念想着空空空。
火苗在眼前跳动,天行的心渐渐平静,眼神也开始涣散,火苗逐渐模糊……
“当你静下心来,你会发现,每一样东西都有它自己的故事。”
心里突然冒出来李好毒对自己说的话。
天行又开始思索起来,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故事,那眼前的火苗,又有什么故事呢?
火苗是我燃起的,我想熄灭它也是举手之劳,它的命运都在我手里。
唉,这世间也不知有多少人跟它一样,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
天行心里泛起阵阵涟漪,哀愁的情绪由心而发,逐渐上头,他任由哀愁的情绪主导自己,就连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都仿佛是火苗在哭泣,真是可怜的火焰啊。
“我自己的命运又真正是自己做主了吗?我想努力上进,想立志想成圣,却有心无力。我想拥有自己的爱,却又不可得。就连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都不能,战火不知何时就要燃起。”
“有心无力啊……”天行的心沉入了黑暗虚空。意识不自觉中来到了识海,识海内也布满了忧伤的气息,好像朵朵阴云。
“李好毒天纵之才又怎样,还不是被命运压迫得苟且偷生。风光与苦难,百年之后,都是一堆白骨,这一辈子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
忧伤越来越沉重,阴云密布,在识海内下起了小雨。雨水慢慢在识海底部汇聚成水洼。
忧愁的人看到下雨,都会伸手去接雨滴。天行也叹息着伸手去接,由着雨滴打在手心,突然他感觉这雨滴不对劲。
“这……这雨水居然是灵液!”
天行猛然间从忧伤中惊醒,瞬间阴云尽散,但识海内的水洼却还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情绪竟然可以化成灵液!”
天行的心“砰砰”跳动,这太不可思议了,就这一伙的功夫,自己的识海居然有了灵液,若是修习正气功法,不知要积攒多少感悟,才能转化成这么多灵液。
“养心魔之法居然如此迅速……我到底是修习正气功法,还是养心魔呢?”天行的心开始动摇。毕竟,养心魔的修习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难怪李好毒二十六岁便有了媲美气贯山河的实力。
“不行,我若贪图捷径,必定会陷入魔道。”
“可是李好毒为何没有陷入魔道,而且还能受到圣主大力栽培?他可以,我应该也可以。”
天行心上心下,心跳难定,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字!
“欲。”
“是了是了,我的心应当是中正祥和,不偏不倚,刚才受那灵液影响,导致欲从心生,扰乱了中道。”
天行经常内自省,对内心明察秋毫,捕捉到了无孔不入的心魔。
“中正祥和,不偏不倚!”
天行默念着,渐渐压住跳动的心,回归于平静。
“养心魔可以,正气也不可少。两者兼修,时时保持中道。”
天行决心一起,顿时心定如山,脑中一片清明,有一种心中迷雾被拨开的快感,全身不自觉的泛起阵阵暖流,汗毛竖起。最后种种感觉都涌入识海,他感觉到识海里增添了许多灵气。
天行试着凝聚出气手去抓不远处一块百来斤的石头,居然一抓就提了起来。
“哈哈,今天收获很大。想来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估计也学不得这养心魔之法。”
天行长长的舒展了身体,添了点柴倒头就睡了。
原本睡着了的秦凤却醒了,泪眼婆娑,揉着眼睛自语道:“奇怪,怎么做了个这么悲伤的梦?”
她看着一旁侧卧的天行,发出细微的叹息:“唉,你若死了,我还怎么活下去……”
日复一日,拍马前行。
天行在每次休息之时试着感受不同东西背后的故事,但或许因为是刻意为之,总是不如那天晚上那般深刻投入。
好在这个方法确实让他增加了许许多多的感悟。很多东西若将它拟人化,结合经典道理,多多少少都会令人心生感慨。就如一块普通的山石,千年万年堆在荒芜的角落,历经风雨。细细品之,沧桑、孤独、厚重、坚毅,诸多感悟一一敲击心灵,化成阵阵暖流,最后收归识海。
天行发现这其实就是“格物”,与传统的格物达理相比,这可以说是格物养心。
这一路而来对识海的帮助,比在家苦读两个月都强很多。但天行知道,若没有读万卷书的辛苦付出,不会有行万里路的巨大收获。
见自己的识海内灵气日渐充盈,天行每日都欣慰欢喜,愈加沉迷于这种格物养心的快乐。
相比天行的快乐,秦凤就苦不堪言了,日复一日的赶路,新鲜与激情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有枯燥与劳顿。
有一天晚上,她坐在火堆旁直勾勾的盯着天行,实在忍不住了,道:“哥,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整天对着石头,花草,天空啊发呆。现在又抓着兔子耳朵提在眼前看半天,难不成你还认识它?”
天行仍然观察着手里的野兔,有感而发道:“在我没抓到它时,我与它毫无任何交集。在我抓到它那一刻,我和它就建立了缘分。”
“等你吃了它,它就变成大粪。哈哈哈哈。”秦凤开心且粗鲁的插话大笑。
天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息道:“女孩子家家,能不能斯文一点。”
秦凤吐了吐舌头,憋住了嬉皮笑脸。
天行又继续观察野兔,道:“它刚被捉住时拼命挣扎,但是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挣扎又有何用?”
“现在它一动不动,它认命了。一个陌生人的出现,竟是它生命的终结,你说这冥冥中的缘分是多么神奇。会不会在将来,我也会死在一个陌生人手里呢?”
“瞎说!”秦凤生气的一把夺走野兔,随手将它丢到草丛放生,然后气鼓鼓的道:“好了,现在它没事了,你将来也不会有事了。今晚就饿肚子吧。”
天行暗想:我不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至于生气吗?
他不敢说出声,女人生气的时候往往不可理喻。
秦凤大声叹气道:“天天这样赶路好无聊啊,早知道就不来了。一点新鲜东西都没有。”
天行不禁苦笑道:“非得出现几个妖兽把你吃了才舒服么?”
秦凤道:“大妖兽别来,小妖兽可以钻几个出来玩玩啊。我现在好想打架。”
天行道:“不用想了,马大人跟我说过,这条官道受道儒两国特意保护的,一路上的妖兽若袭击路人,必杀之。”
秦凤道:“这荒山野岭的,妖兽偷偷吃个人,谁能查出来?”
天行也觉得不靠谱,就算是圣人恐怕也不可能时时监视这种地方,于是他再次摊开那长长的地图,对照了路程,确定了当前的位置,道:“我们估计已行了八千里左右,此地是……”
天行看了周围势力点,大吃一惊,上面竟有三个字……通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