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行也知道通天宗离儒国近,如今就在自己附近,他心里升起对哥哥天一的急切想念。
小时候两兄弟感情特别好,以至于十年之后很多事仍然记忆深刻。
天行决定天亮后去找到这个通天宗,看一看哥哥这些年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就在他静下心准备入睡之时,突然感觉到有一丝动静,他的识海如今有二十里宽,这范围内若有异常的响动,在他未分神时就能感应到。
天行心里一紧,刚刚才提到妖兽,难不成真的来了。他连忙凝聚意识进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在识海内,外面的景象是一片虚影,虽然不清晰,胜在意念可以瞬间移动,可以快速的搜索四方的动静。
在西南十八里方向偶尔传来一丝血气波动,天行的意识瞬间赶去,顿时发现有事发生:在一处山谷之中,一个奇装异服的西方少年与一个年轻的僧人正在联手压制一只虎妖,那虎妖被西方少年用一圈圈的能量环困住全身,僧人在一旁念诵着古怪的语言。
虎妖时而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拼命挣扎,一圈圈血气迸发。但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能量圈的束缚,最终筋疲力竭,匍匐在僧人脚下。
僧人伸手摸摸虎妖的头,笑道:“乖孩子,去吧,回到凤皇那里,将最重要的东西带回来。”
虎妖虔诚的伏在僧人脚下,口吐人言道:“是,为了我佛,我愿不惜一切完成任务。”
说罢,虎妖几个跳跃,消失在山林中。
天行突然想到野猪王,可能也是这样被渡化而去为祸马家村,以致马翔惨死。他的意识不禁升腾起怒火。
突然那西方少年与僧人同时感应到了什么,一齐朝天行意识的所在看去。天行一惊,连忙瞬间移动回到火堆边,控制了身体后钻进被褥里躺下。
他的心一直狂跳不止,暗想:若这两人来找我麻烦,我如今能力弱小,该如何抵挡?
正辗转反侧之时,西方少年与年轻僧人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在了他面前。
事到临头,天行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他站起来打量这二人,他发现这年轻僧人面如白玉,圆润光亮,无眉无须,似乎有些眼熟,稍一思量便记起了,这正是在马家村化身古佛,一掌消灭野猪王手下妖兽群的那位僧人。
天行突然又想起那天与这僧人交手的神秘黑衣化身,脑中竟然浮现出李好毒的样子来。
是了,高于正气化身的高手,那沉闷的气息,除了李好毒简直没有别人了。哈哈,想不到我竟然早就与李好毒碰过面。
天行心里一通天马行空般的思绪,脸上露出傻笑。
僧人与西方少年面面相觑,颇为不解,怎么这家伙莫名其妙就傻笑起来。
天行忽然清醒过来,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他发现自己有这种毛病,一想起事来很容易沉陷进去,各种联想,神游忘我。
年轻僧人却不认得天行,看着他道:“儒国人?”
天行道:“是。”
年轻僧人道:“将欲何往?”
天行看了看旁边仍在熟睡的秦凤,道:“我妹妹被一条怪蛇咬了,身有余毒无法清除,经人指点去令国求医。”
年轻僧人道:“刚才为何偷窥我,这岂是儒家所为?”
天行正色道:“我只是感觉有动静前去查探,正巧碰到你渡化虎妖而已。”
年轻僧人惊道:“你居然知道渡化,你还知道什么?”
天行心里冒出想法,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说不定他们会放过自己,但他想到马翔的惨死,令他很愤怒。
于是他并不示弱,冷冷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利用虎妖做什么坏事。但我知道你曾控制野猪王作乱。”
年轻僧人眉头一皱,道:“野猪王?我好心降妖救人,难道世人却是这般看我的吗?”
天行明白这次自己凶多吉少,但也不愿巧言令色,冷哼道:“何必如此虚伪,明眼人谁都能看明白。”
“爬虫!渺小的东西也配大声说话!”
一旁的西方少年有些不耐烦,口中说着东方大陆的语言踏步上前,他手一伸,一个闪光的圆环突然套住了天行的脖子,同时收紧。
天行被勒得面红耳赤,双手抓住圆环往外拉,一面运气抵御,无奈实力相差太大,圆环越收越紧,无法呼吸,心里极度不甘心的悲叹:啊!吾命休矣!
“杰森住手!我不能容忍你在我面前杀人。”
年轻僧人眼角掠过一丝恼怒,抓住西方少年的手狠狠甩开,套在天行脖子上的圆环也消失不见。
那西方少年杰森也动了气,咆哮道:“你竟敢拦我!你……”
“什么?”年轻僧人打断杰森的话,眼睛冷峻的盯着他。
杰森咽了下口水,语气有些缓和,道:“不杀死他,他会坏我们的事。”
年轻僧人道:“你想多了,想破我的局,他还没这个本事。”
这时秦凤被吵醒,看到火堆边多了两个怪人,顿时紧张得躲到天行后面。
年轻僧人打量了一下秦凤,道:“你妹妹的毒如此浓厚,恐怕时日无多。”
天行被他解救,心里对他的怨恨少了几分,听到这话顿时心神慌乱,拱手道:“敢问如何解救?”
年轻僧人道:“我无能为力,这种情况我看要找西方大陆的神医布尔曼,做一次换血手术才可以。”
秦凤听到换血二字,不由得毛骨悚然,连连摇头喃喃道:“不去不去不去……”
年轻僧人轻笑一声,不再搭理,转身走开了。
杰森跟着转身欲走,却又不甘心什么,突然回头对天行大喝一声:“你有罪!”
同时一股强大的意识随着喝声袭击天行,强行侵入天行的识海!
天行被这突然晴天霹雳一般的喝声惊得心神失守,顿时脑中一片混乱。
一张张邪恶的脸占据了识海,贪婪,欲望,仇恨,暴力,懦弱,阴狠,每张脸都肆意妄为的发出尖锐的声音……
“桀桀桀……”
“哼哼哼……”
“哈哈哈……”
“嘻嘻嘻……”
眼里所见,心之所念,耳中所响,到处都是混乱,到处都是邪恶。
一生的记忆在快速的跳动,从小到大的回忆里,自己的脸都是扭曲的,就连还在襁褓中的婴儿都发出阴毒的冷笑。
“啊……”天行抱着脑袋痛苦的哀嚎,他的眼睛通红,口中夹杂着乞求的声音:“我有罪……我的本性竟然如此邪恶……救救我……”
一旁的秦凤惊慌失措,扶着天行哭喊着:“哥你醒醒,你怎么回事?”
天行突然抓住秦凤的手,贪婪的扫视她的身子,眼里全是血红,嘴里“嘿嘿嘿”的邪笑着。
秦凤吓得不停挣扎着,哭喊着:“哥,你怎么了?这不是你!你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你!”
“这不是你!”
天行的识海回荡着这个声音。
“这不是我……”
天行喃喃细语,他的目光变得呆滞,呼吸由混乱趋向平缓。
“人之初,性本善……”
天行突然记起了自己在学堂中大声朗读的回忆,朗朗的读书声在识海回响,渐渐盖过了尖锐的邪笑。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天行口中跟着念诵,声音越来越清晰,正气在凝聚,因邪念而扭曲的身体慢慢挺立,眼中的血色在消退,知觉逐渐恢复正常。
他松开抓住秦凤的手,退开两步,躬身施欠,道:“小凤,很抱歉,刚才失礼了。”
秦凤破涕为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道:“这才是你,这才是你。”
天行微微一笑,身子站得笔直。此刻他的识海内一片清明,就连最初被怒火烧过的火红都消失不见。
那股邪恶的意识已经无法作乱,正慌张的左冲右突想要离开识海。
但这是天行的识海,天行有着无与伦比的控制权,他如今恢复了正常,起心动念之下,识海中的那一小汪灵液化成了一组文字“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文字将邪恶的意识团团围困,在尖锐的怪叫声中,邪恶意识被榨成灵液,不停的喷涌。这股意识实在太凝练了,每个念头都转化成大量的灵液,随着几次大爆炸,这股意识被完全炼化,二十里的识海足足有了一半的灵液。
天行此刻感觉自己的意识空前强大,甚至超过了牧还在时的实力,因为牧还在时,识海并不是真正属于他,而此刻的识海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但天行同时也意识到这个杰森的实力实在太强大了,这一丝意识就能化成这么多灵液。
杰森此刻更加愤怒,指着天行吼道:“可恶,爬虫竟敢抵挡光明神的审判!”
年轻僧人轻蔑笑道:“用你们西方的标准来审判儒国之人,我都觉得可笑。”
杰森怒道:“你来,你来渡化他。”
年轻僧人转身离开,边走边道:“东方世界的智者有自己的道德信念,是不会将自己奉献给任何神明的,你就不用徒劳了。”
“吐老是甚抹意思?”杰森跟上去问道。
年轻僧人道:“就是说……他们只会做自己,不会给神明当奴隶。”
“哼,不信仰神明,这真是最大的罪恶!”
二人越走越远,消失在黑暗中。
秦凤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拍着狂跳的胸口道:“这两个怪物怎么冒出来的?”
天行也松了一口气,柔柔一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们也是我师。”
秦凤皱起鼻头忿忿道:“那种坏蛋也配称师?”
天行摇头晃脑念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夜深之,睡觉之。”
秦凤笑道:“我知我知,你别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