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冉二十岁的生日快到了,谭琳目前二十九,离三十岁还有几个月,这两个数字让她略感安慰,欣慰他们同时处在“二”字头的区间里。她想为他庆生。
去之前,她预先知会他,以免他另有安排,发生与“撞车”的尴尬。
“庆祝?为什么?”他在电话那头问。
“生日不庆祝下吗?”
“没必要。”
她顿了顿,不确定他是否约了其他人才这么说,问:“那我能过去吗?”
“当然。只是我那几天比较忙,会顾不上你。”
听起来是真有事忙,她决定过去。那天是周五,她中午就带着礼物开往波士顿。礼物是她左挑右选后买下的皇家橡树系列腕表,她觉得这款精钢表的设计理念适合年轻又好运动的楚冉,都是同样的踹傲不羁。
她依着他说的地址找去公共机房,刚走近就见他站在门外与一女生交谈,女生给他一摞文件。她等那女生走了之后才过去叫他,望了下女生的背影,她问:“同学吗?”
楚冉也看下那边,“不,教授助理。我们系好像没有女学生。”他把小屋钥匙给她,让她自己吃饭不用等。
她说:“我能进去逛一逛,感受下学术气氛么?”
楚冉让她随意,就要回去小组那边,忽而停住脚步转过来注视她片刻,笑着举了举手中资料,道:“琳,我选了四门课,光看资料做项目就得熬夜了,没空去勾搭女生。”
她很满意这个答案,挥挥手让他自去忙吧。
充斥着紧张感的机房里,唯有她闲庭信步,偶尔有学生留意到她也只是看一眼,然后该干嘛干嘛。谭琳觉得自己上大学时已累得够呛,这些学生比她更辛苦。楚冉提过,他们这门课每三周就要完成一份项目设计,前两周用来上课,接着要看完并吃透一大堆资料,真正留给他们做设计的时间并不多。为了赶在周日提交作业,熬夜是常有的事。楚冉一共选了四门课,可以想见课业压力有多大。现在所有学生小组都在赶项目,有几个学生或许是太累,直接趴桌上打盹。
逛完一圈,她发现还是有几个女学生的,不禁纳闷起来,难道在楚冉的认知里,人类分成三种:男人,女人和不像女人的女人?
楚冉在下半夜才回到小屋,她被他的动静扰醒,抱着他闻他刚沐浴完的味道,迷迷糊糊地问他有关人类分类的问题,他轻笑道:“在这里,学习、睡觉、社交,能兼顾三样的都是超人,我一介凡人只选了学习和睡觉。”
所以他并不关心系里有没有女同学。她笑着在他胸前乱蹭,尚未完全清醒,手已开始做乱。
“琳?”他呼吸变重,引来她更进一步的放肆,嘴上却道:“累的话就赶紧睡吧。”
“好啊。”他答应着,翻身将她覆住,反客为主。
到了早上,谭琳起来吃过早餐,楚冉仍在睡。
这间小屋百多平方,卧室跟起居室相通,起居室又兼作书房,有两排铺满墙面、高至天花板的巨大书架。书的种类五花八门,涉及了各种专业领域,应是楚家子弟在此地求学,住在这时陆续留下的,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里面有不少小说,她取了一本短篇合集,爬回被窝看起来。
一看就看到午间时分,她正想喊楚冉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他的手机先响了,他手臂探出被窝抓过手机,半坐起来斜倚着床头接听。惟有相熟的人才能打进这支电话,他闭着眼听那边说完,回了句“稍等”,放下手机,另一只手勾过谭琳,贴着她耳朵低语:“谭琮说打网球,去吗?”她摇头,他便对手机说:“没空,下次吧。”
不等谭琮多说什么,他挂断电话,问她:“不想被他知道?”
她翻过一页书,说:“他要是知道我把你睡了,不知要笑话我多久。”
他笑笑不再多言,打算起身洗漱,她拉住他,问他喜不喜欢她送的礼物,他拆开看了看,谢过她后进了浴室。谭琳弄不清他的态度,床头柜放着他平时佩戴的腕表,也是爱彼,与她送的同属一家,这么说来她至少没有选错品牌。她醒悟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楚冉的日常所需都是由生活助理打理的,他只负责使用,这样做并不是他大少爷毛病多到生活无法自理,而是对他来说最宝贵的是时间,其余都是身外之物,根本不值得花精神关注。
谭琳忽然想送他一块电子表试试,看他会不会戴。不过转眼她就放弃了这个恶作剧念头,电子表肯定会被他的生活助理扔掉的,楚家家风再低调朴素,也绝不会让自家大少爷戴着百来块的电子表出门,那已经不是楚冉的个人形象问题。胡思乱想完毕,她随手把两只表放下,继续看小说。
约莫二十分钟后门铃响起,响了两下改为拍门,听起来很着急。楚冉还在淋浴,谭琳抱着“千万不要是他某个女人来了”的念头凑近猫眼一看,居然是谭琮,楚冉穿着浴衣过来,湿漉漉的发尖还挂着水珠,她摇摇手要他别让谭琮进来。楚冉打开门。
“老大,我亲自登门请你,够诚意了吧?”谭琮说着话就要进屋,他站在那没有让开的意思,谭琮疑惑了下,转瞬明白过来:“有女人?”
他缓缓点下头,以示肯定。
“放心,我不是来帮邱卓玉捉奸的。”见楚冉仍不想他进门,谭琮也不坚持,说:“快换衣服,我约了人赌一局,来帮我压阵,输了得负责组织party。”
“都说了没空。”
“把你女人叫上嘛。”
“她面皮薄,还不想见人。”
谭琮嘲弄般笑道:“现在还有这么纯情的女孩子?”
这话气得躲在门后的谭琳直瞪眼,楚冉状若不经意地扫她一眼,也笑了,“是啊,我也没想到。”谭琳忙作手势示意他答应下来,赶紧走人。
“一边说赶project,一边还有闲情泡妞,不愧是老大。”谭琮也不知是在钦佩还是嘲弄。
“下午得去看测试结果,没过的话还要修改。”
“那就是有时间啦。不答应我就进你屋里躲着,避开那群禽兽。车里等你,快点。”
楚冉吹干头发,在衣帽间不慌不忙换好衣服,经过时见她又捧着书窝在沙发看得入神,弯腰凑近想瞅下封面,她把书一合收在身后不给他看,他道:“这书是放在……这。”他目光在书柜上略略搜寻后指住某处,正是原本放小说的位置,现在空着条缝隙,“原来你也看爱情小说啊。”他戏谑道。她被看得脸颊发烫,催他快点出门别碍着她。
“看来我猜对了。”
“你——”原来是蒙她的。
他不再取笑她,在玄关穿好鞋,打开门就要出去。
“There are all kinds of love in the world,but never the same love twice。”(世上有成千上万种爱,但没有一种可以重来。)
“什么?”他没听清她的呢喃。
“晚餐一起吃吧。”
“OK。”
楚冉去打球,谭琳看小说直到中午,出去吃过午饭,顺道在学院里散步。这所顶尖学府汇聚了来自全球的精英学子,楚冉在里头也不算突出,她看到过好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大孩子抱着书本脚步匆匆。被这种气氛感染,她决定再考个证书,总比蹉跎岁月好。
之后,她带着新人做着毫无成就感的工作,也寻找着新的事业机会,只是适逢华尔街刚被风暴卷过,一片凄风惨雨,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哪家公司的裁员消息。她所在的公司也不例外,时不时就有熟悉的面孔不再来上班,仿佛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声无息,同事们开始互留私人邮箱,以防失去联系。她很快调整心态,说服自己能保住工作就算不错了。
每过两三周,她会利用周末去找楚冉。他的屋子没有半件女性用品,看起来是独居,有没有带其他女人回来过夜则很难说。她不允许自己每周都去,怕自己过分依赖他,怕两人的关系变得太近,也怕他误会她想赖上他。
她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维持太久的,她大他十岁,当她已在红尘滚满一身泥浆,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倦怠感时,他人生最精彩的帷幕却尚未拉开,眼中仍充满憧憬与好奇,不可能给她任何承诺。偶尔,谭琳会后悔,她不该沾惹楚冉的,不管是出身、外型、教育以及自身能力,楚冉都站在了金字塔尖,前途一片金光璀璨,他并不讳言对美丽女人的喜爱,成为无往不利的花花公子几乎是肯定的。
若女人是花,她即将凋零,她最好在他仍觉得她漂亮时离开,给彼此留下好印象。但她无法自拔,且故意忽视注定的未来,渴望拥有他的时间能更长一点,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