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神色惊慌,翠竹发现了异样,顺着自己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小巷子里大姑奶奶和瘸子拉拉扯扯,赶紧拖着自己跑开了。
两人都吓得半死。
镇定下来后,她问怎么办。
翠竹也问要不要先禀告太太。
“不,不行,绝对不行!”潭小灯当时很坚决。
因为,寡妇和别的男人往来,被发现了,在乡下,只有一种下场——浸猪笼!
她虽然没亲眼看过,却听许多老人提过,村里有个三十多岁不曾出嫁的红姐姐,据说她小时候娘亲便是暗中和男人相好,被叔伯绑了浸了猪笼,害得红姐姐一直嫁不出去。
潭小灯以前看到猪笼时都吓得脚软,不知那猪笼曾经淹死过多少寡妇!
吴府做什么都讲规矩,若是太太和姐夫知道了这件事情,抓大姑奶奶去浸猪笼怎么办?程淑勤往后怎么办?虽然自从自己得了一千两银子后,程淑勤和自己疏远了,可当初她也是真心实意对待过自己的。
她立刻决定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一定不能传到太太和姐夫耳边去。
“翠竹姐姐,我求你一件事情。”她殷殷望向翠竹。
翠竹明白她想恳求什么,皱起了眉头:“灯小姐,这事,真不是我们能管的。若是此事捅破了天,我们又知情不报,只怕更加害苦了大姑奶奶。”
“不,不会的,我们先不说,一定能想出法子的。如果现在说了,大姑奶奶怎么办?勤小姐怎么办?”
翠竹惊讶地望着她,道:“你何必担心大姑奶奶?她对你又不好。”
在翠竹心目中,以牙还牙才是真正的,大姑奶奶针对针小姐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自作孽不可活,何必替她着想?
潭小灯却不同意,一味央求翠竹暂时隐瞒,不可走漏风声。
翠竹无奈,点了点头。
因为这桩秘密,两人匆匆买了香烛纸钱等物,便返回吴府。
谁知晚上潭小灯在园子池塘边祭拜金桃时,意外发现了瘸子的身影,躲躲闪闪,分明有所图。
她立刻想到了白天在小巷里与大姑奶奶一起的瘸子。
他怎会如此胆大包天!不但在外和大姑奶奶拉拉扯扯,还进入吴府来,如果被别人发现了,只怕大姑奶奶的秘密就被揭穿了。
潭小灯正担心着,瘸子看到火光,随之对上了她的目光,赶紧后退,躲进了亭子里。
潭小灯有心警告他,还未站起来,谁知他突然从亭子里跑出,顺着柳树跑了,跑的是后门的方向。
纸钱刚好烧完了,周围一片黑暗,潭小灯跟随他的身影跑过去,右脚却踢到了一件东西,俯身捡起来,凭借手感,那是一个荷包。
潭小灯把荷包放进怀里,前方早已看不见瘸子的身影了。
她在犹豫,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林管家提着灯笼,匆匆出现了,问她在园子里做什么,她低着头,只说自己来祭拜金桃。
她骗了林管家,也骗了姐夫和太太。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想着,要不要过去看大姑奶奶一趟,婉转地提醒她?
离开吴德广和蓝朱琳后,潭小灯越走越慢,双脚几乎黏在了地面。
远处不时亮起火光,那是姐夫在试验新花灯。
“哟,灯小姐,你怎么不陪着你姐夫看新花灯呢?”充满假笑的声音,除了小碧莲还有谁?
潭小灯怀着巨大的秘密,骤然撞见他人,心猛然一跳,勉强道:“还有事情,不看了。你不也在这里吗?”
她恍恍惚惚,不过顺便提了一句,谁知恰好捅了小碧莲的痛处,小碧莲恨不得撕裂她的嘴,但又不能撕,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关键就在灯小姐。
小碧莲按下心头的怨恨,又道:“方才我刚进园子,便看到一个瘸子匆匆从里头跑出来,不知灯小姐可曾看到?”
“没、没,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潭小灯慌里慌张道。
小碧莲见她此地无银三百两,暗暗好笑,再逼一步道:“我可看得清清楚楚,那便是瘸子!我们府中并无一个瘸子,难道进了贼?”
“没,没贼,园子里都是花花木木,哪有什么贼!姐夫他们也在园子里呢,也没抓住什么贼。”潭小灯一味辩解。
小碧莲也不搭话,当下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灯小姐,你是好人,就算见了蚂蚁也不忍心伤它性命的,可贼就是贼,今日不抓,明日再来,到时候搬空了我们吴府,找谁补去?”
潭小灯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见小碧莲一口咬定是贼,万一让人搜查,大姑奶奶的秘密便无法保住了,便低声道:“姨太太,那不是什么贼,是我、我一个乡亲,因为乡下遭了大水,过来讨点钱回家的。”
她本是说谎,不敢抬头,支支吾吾说了,本以为小碧莲不会相信,谁知小碧莲却哈哈大笑:“谁家没有几个穷亲戚啊,皇帝还有草鞋亲呢,明白,明白!你们可都听见了,那是灯小姐的乡下亲戚。”
“是,奴婢们都听见了!”花木丛中一堆声音道。
潭小灯心扑通扑通乱跳。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
“来,我们一起去找老爷说清楚吧,免得他日老爷问起,倒说我们的不是了。”小碧莲紧紧拉住潭小灯的手,就往园子里拖。
黑暗中涌出一群人,点亮灯笼,照见了丫鬟仆妇们的脸,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是瘸子!
“姨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潭小灯勉强问道。
“什么意思,到了老爷和太太跟前,你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小碧莲丝毫不给她余地,拖了她,带着丫鬟仆妇,把瘸子押送到小楼前。
“老爷,太太,请下来审贼!”她高声喊道。
楼上的蓝朱琳看得清楚,人群中有一个五花大绑的陌生男人!
“什么贼!”吴德广的试灯被打断了,心情十分不爽。
“老爷,太太,快下来审贼!”小碧莲依旧高声喊叫。
潭小灯绝望地望向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一脸无所谓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仿佛正在街头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