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广与蓝朱琳一下楼,瘸子便变了脸色,跪倒在地,老实交代自己乃是受人邀请入府,并非做贼。
“谁让你进府的?”吴德广厉声问。
瘸子望了望潭小灯,毫不犹豫指向她,道:“是她!”
潭小灯不得不继续自己当初的谎言,道:“他是我乡亲,乡下发了大水——”
“灯妹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日子也来了个乡亲,叫福婶的,对吧?”蓝朱琳不动声色打断她的话。
“是的——”
吴德广一听前些日子才来了个乡亲,今晚又来一个,分明欺绛灯不懂事要吸她的血,立时怒了:“你们一个二个当绛灯是摇钱树!来人,打出去,永不准他登门!”
林管家正要领人动手,小碧莲却站了出来,道:“且慢。”
听说要逐瘸子出去,潭小灯本松了一口气,谁知小碧莲横生枝节,不由又悬起了心肝,紧紧盯着她不放。
小碧莲笑眯眯道:“灯妹妹,既是你的乡亲,白天招待即可,为何要鬼鬼祟祟的夜里相约?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哪有!你胡说八道!”潭小灯瞬间红了脸。她有秘密,但这个秘密的主人却不是她,然而当着姐夫和太太的面,怎么能把大姑奶奶推出来?
“有没有,一搜便知。”小碧莲把目光投向吴德广和蓝朱琳,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要搜赶紧搜,搜完打出去,我的花灯还没试完哪!”吴德广十分不耐烦,转头望向不远处闪闪发亮的大树。
那其实不是树,而是仿照大树制成的花灯,一旦烟花喷射出来,将会枝摇叶动,光华灿烂,真正盛世的火树银花。
林管家当即吩咐人上前搜身,结果在瘸子身上搜出两锭十两的银子和一只荷包,林管家看了看银子,目光一闪,再一看荷包,陡然瞪大了眼睛,赶紧双手合拢盖住了荷包,快步到吴德广跟前,踮起脚低声说了两句。
吴德广也立时瞪大了双眼,目光如箭般射向潭小灯。
潭小灯隐隐觉得不妙,似乎那荷包比银子问题更大。
她想起自己之前踢到了东西,捡起来放入怀中,当时觉得是个荷包。如果瘸子的荷包有问题,自己捡到的荷包不会也有问题吧?
她很想摸出荷包来看一看,但众目睽睽,只要自己稍微一动,立马被发现了。
恰好小碧莲见真的搜出了东西,证明自己抓人没错,立时抢到吴德广身边,提高了声音道:“老爷,你看,果然有蹊跷吧!多亏我抓住了,要不然,三头两日来,还不把我们府都偷光了!”
吴德广没有当众赞赏她,反而吩咐她先带丫鬟仆妇回去。
小碧莲心中愤然,瞥了蓝朱琳一眼,见她似笑非笑望着自己,脸上一阵火热,转头便走。事情已经闹大,知道的丫鬟仆妇也不少,她不相信,吴德广和蓝朱琳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场只余下吴德广、蓝朱琳、潭小灯、林管家和那个五花大绑的瘸子。
吴德广转头,悄声对蓝朱琳说了两句,蓝朱琳身子一颤,走到潭小灯跟前道:“灯妹妹,且随我进楼。”
潭小灯默然跟上。
背后,瘸子苦苦哀求:“老爷,太太,我真是灯小姐召进来的,东西,也是她送我的,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哪——”
啪啪两声后,他发出一声惨叫,也不知是姐夫还是林管家扇了他耳光。
潭小灯顾不上了,她不知道太太将要怎样对待自己,胸口那个荷包像烙铁似的烫着她,她想悄悄拿出来,悄悄扔了,却不知背后姐夫和林管家是不是正紧紧盯着自己。
迟疑中,两人已经走进了厅堂,亮堂堂的灯笼照着她,也照见了蓝朱琳严肃的脸。
“灯妹妹,方才当着大家的面,我不好说话,如今,只有我们两人在,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嫂子周旋的,不妨直说。”
“我——”潭小灯不知该如何说。
说自己曾撞见大姑奶奶和瘸子相会?还是说自己捡到了瘸子掉下的荷包?
一想到荷包,她便觉得蓝朱琳的目光老是盯着自己胸口,也不知是不是荷包鼓胀而被她看穿了。她浑身不自在,想避过蓝朱琳的目光,又怕欲盖弥彰,越发引起对方的怀疑,只急得额上和背后细汗密密,黏糊糊的。
“灯妹妹,我知道你好心,不过此事真的与你无关,你犯不着踏进这趟浑水里。姨太太那头你也看到了,如果老爷轻轻放了你,她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事情闹大了,就连老爷也无法护你周全。”
她语重心长,处处透露着关心。
但潭小灯横下一条心,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不能透露真相,只要自己闭口不言,姐夫最多打外头那个瘸子一顿,却不会牵涉到勤小姐那边去。
“你不说,我也明白,外头那瘸子自然是德虎叔叔的人,德虎叔叔这段时间常常宿在店铺中,不能常回来,想念你这个妹妹,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可能他也不知道瘸子太混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府中送,若是你没看到还好,看到了,那真是——唉,那可不是好人家女儿能看的东西。”
事情开始牵涉到小牛哥哥了,潭小灯握紧了拳头。怎么办?自己怎样才能想出个好法子?那个荷包里,究竟有什么坏东西?
蓝朱琳见她有所松动,继续道:
“旁人不明白,不知道是瘸子的过错,肯定把罪过都安在德虎叔叔头上,也不知道老爷会如何惩罚德虎叔叔呢,他一向紧张这个堂弟,生怕德虎叔叔行差踏错。”
“不关小牛哥哥的事情!那瘸子,那瘸子,真是我的乡亲,他遭了灾,我要祭拜金桃,便约了他晚上过来,顺便拿点东西回乡……”
“灯妹妹,你可知道,你一向不会撒谎,一撒谎耳朵就红?”蓝朱琳叹息似的道。
耳朵的确火烧般热辣辣的,潭小灯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她后悔了,刚刚走上小楼门口台阶的瞬间,应该立刻掏出胸口的荷包扔到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