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江湖果真异事连连,先是武林盟公开集会,又见何楚梁家当堂对峙,一介书生竟然敢公然质疑武林盟,那传说中的水映女侠竟然走出水映湖畔,而且她竟然是梁碎绝遗孤,“从剑决”果真出世……人们已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都快要忘了何家勾结魔教这件事了,但此时却又出现了一个人。
他只是抬起头,应了一声“是我”,便让全场除梁瑞思之外的人都震动了!
何蛮,竟然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你……”
“我没死,很意外吧!”
何蛮苦涩一笑,缓缓走上前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开路,这跟刚才他们给温博书让路是不一样的,先前他们纯粹只是为了看戏,而现在却多了许多的敬畏!
何蛮对梁瑞思点头示意,“承蒙女侠相救,我何蛮,才能幸免于难。”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惭愧啊!”
梁瑞思收回眼,“好了,我的事已了,就先告辞了!”说完,竟径直离开,像来时一样突兀,难寻痕迹。
温博书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失笑,这梁瑞思,倒是个直来直去的女子。
而楚其贵父子却在见到何蛮的那一刻沉默了下来,何恒永捏紧拳头,悄然站到了何蛮身后。
惠夫人沉吟了一下,“大难不死,想必是有后福。”
何蛮摆手,“不敢当!”随即又自嘲道:“此番事将铭记于心,记载于谱,供我何氏后人警诫,切勿再犯前人之错!”
他这番似贬非贬的话说得惠夫人心中一愧,是以未再做声。
“我何蛮,沉浮江湖数十载,虽谈不上什么大英雄、大人物,却也不是一干宵小可惹的,没曾想晚年遭此横祸,也怪自己贪心,幸得贵人相救……恒永我儿,为父惭愧,让你等受苦了……”
何恒永红了眼眶。
何蛮接着道:“你做得不错,危难之时不低头,不放弃,不愧为我何家的儿郎……”
最后,他才转头看向楚其贵,“楚其贵,有笔帐,我们是该好好算算了!”
“哼,何蛮,你勾结魔教一事证据确凿,公然于众,你还想狡辩吗!”
“勾结魔教!”何蛮冷笑,“你血口喷人的本事倒是不减,我只知,你楚其贵觊觎‘从剑决’,又想独霸安昌,是以污蔑我,想来个一箭双雕……不知你给武林盟中谁多少好处,竟然能够让你全权处理,看看武林盟中蛀虫不少,惠夫人,该清理清理门户了!”
何蛮胸中怒火犹盛,也不怕得罪武林盟,继续道:“我想那人应该也不知道‘从剑决’之事,会不会,他就坐在这高台之上,准备暗中兴师问罪呢!”
“何蛮,你……”
这下谁还坐的住啊,就连那惠夫人都沉声道:“何蛮,你别太过分!”
“过不过分我何蛮心中自有定夺,难道惠夫人心中就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吗?”何蛮一指温博书,“正如刚才这书生所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应当由武林盟出面处理,那么请问惠夫人,是武林盟中的谁,前来处理?”
“这……”
“外头传我暴病,我一倒……”何蛮眼中闪过一丝荒凉,“整个何家也就任人宰割了……不过奇怪的是,我还未得到消息,便就先倒下了……”
“你已暴露,那魔教之人必不会任你将魔教辛秘抖出,是以派人……”
“哦?”何蛮转头看向楚其贵,“这么说来,是你楚其贵无能,消息封锁得不够隐秘,所以才走漏了风声……就你楚家的这点能力,武林盟是怎么放下心来将此事交付于你?”
“你……”
“还有。”何蛮一抬眼,“你口口声声说着魔教魔教,可似乎,你才是对魔教的一举一动十分了解的人,可据我所知,你楚家在三十年前也不过只是个小商贩之家,如何对魔教如此了解?”
惠夫人低头沉思。
在场知底之人,都不由想起了楚家的发迹。
大约是在三十年前,楚家确实只是安昌城中的一个小商贩之家,不过当时据说是楚其贵的伯父被一世外高人看中,外出学武,学成归来之时就扶持了自己的氏族之人,建立了现在的楚家,由于自己无妻无后,便待楚其贵如同亲生,更是悉心教导其学武,后来楚其贵名扬江湖,加入武林盟后,才真正奠定了楚家在这安昌城中的地位!
如今想来,他楚家的发迹似乎过于顺利了一些!
“何蛮!”楚其贵一拂袖,“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觊觎‘从剑决’,妄想私吞,小人之心已不言而喻……对了,说不定就是因为‘从剑决’,才引来的杀身之祸!”
“哼!”何蛮冷笑一声,看着楚其贵寒声道:“确实是因为‘从剑决’,才引来的杀身之祸!”
“你!”
“好了!”
惠夫人抬眼,眼中闪过一抹冷芒,“你们二人不必再争执了,事实如何,老身自会调查清楚,至于你二人,各自回自己府邸吧……近日事物繁多,为了避嫌,还是希望你们不要随意走动……吴宗,把何楚两家的人都送回去,这段时间,劳你辛苦些,打点好……”
吴宗听到吩咐,面色一正,“好!”
惠夫人的这番安排,也就变相的将何楚两家软禁于各自的府邸内,众人面面相觑。
惠夫人抬头,“你们,有意见么?”
“惠夫人,这……”
“我,可以信任惠夫人吗?”何蛮对楚其贵不屑一笑,“任何人,都不愿意任人宰割!”
惠夫人沉吟了一下,然后道:“若无‘从剑决’一事,老身或许不过多插手……你放心,老身绝不偏颇任何人!”
“若是他楚其贵陷害于我,又当如何?”
惠夫人目光一寒,“若是他楚其贵陷害于人,则他杀你一人,双倍还之!”
众人心头一震,隐隐还感觉到有一股气势压了下来,功力高者尚能挺住,那些功力差的,竟不自觉倒退几步,不过这股压力也只出现了一小会儿,便又消失不见,楚其贵见何蛮露出笑容,不由冷哼一声,“哼,公道自在人心,惠夫人,若无其他要紧事,我楚某人,就先告辞了!”
“好!”惠夫人偏头,“吴宗,送送他们。”
“哼!”
根本不待惠夫人再说话,楚其贵便带着楚开烨拂袖而去。何蛮收回眼,“那么,我何某人,也先告辞了!”
惠夫人不置可否,何蛮便示意何恒永随后离去,温博书紧随其后,这时候惠夫人却突然开口,“书生!”
温博书回头看他。
惠夫人看着他道:“你很有胆量,口才也不错,若你去考取功名,他日的朝堂,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江湖险恶,你不该插手……”
温博书愣了一下,随即一拱手,“小子多谢惠夫人提点……”而后他似乎笑了一下,“不过小子之命,已然有人预定下了……”
“哦?”惠夫人失笑,“如此,你好自为之!”
温博书再次拱手,“多谢!”
是夜,何府内烛火通明,何恒永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温博书与他坐在何蛮的下手,听何恒永与何蛮说着近日来发生的事。
何恒永说完之后,何蛮转向温博书,“如此说来,还要多谢温公子仗义相救!”
温博书连连摆手,“伯父莫要折煞小子,小子也未能帮上什么忙!”
“呵……”何蛮一笑,“既然你与恒永是挚友,那多余的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什么事,但请开口!”
“伯父言重了!”温博书问,“只是这后来之事,小子不甚明了。”
这时何恒永接过话,“当日思思送药来时,跟我说了武林盟即将赶到的消息,料想楚其贵等人多半会铤而走险,又因家父之病情实在棘手,思思因带家父离开去寻那世外高人,又拿一具尸身前来伪装,果不其然,当夜楚其贵便派人前来,在武林盟面前演了一出好戏,若让其得逞,武林盟只怕不会听我辩解……”
“嗯。”何蛮点点头,“却不知替我治病那位高人是谁,他日相见,也好报答!”
何恒永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孩儿亦不知。”随即又移开话题,“爹,难道我们还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何蛮无奈的摇摇头,“如今我功力锐减,只怕不是那楚其贵的对手,现如今,也只能看武林盟的了!”
“可……”
“恒永兄!”温博书劝到,“伯父大病初愈,情形又不甚明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何恒永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中有口气咽不下,他恨透了这样无能为力的样子。
温博书宽慰他,“恒永兄不必过于担忧,现在,只怕还有人比你更焦虑!”
“不错。”何蛮点头认同,“楚其贵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你们竟然能抵住‘从剑决’的诱惑,直接在众人面前挑明,事情又与‘水映女侠’扯上关系,而且她身份披露,惠夫人想必也会有所行动……这下,任谁有何想法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何恒永按捺下自己的隐忧,“但愿吧!”
温博书眉头一皱,何蛮的话中似乎别有隐情,可他们二人却都没说,温博书不好再问,于是道:“伯父言之有理,恒永兄还是不要太过焦虑……”
正说着,武林盟派人将关押的何氏其他人送了回来,隔得老远便听力何恒云大声呼叫,跑向何蛮,“爹!”
何蛮见自己幼子衣衫褴褛,能见着的伤已有多处,不由老泪纵横,“我儿,为父让你们受苦了!”
温博书悄悄退了出去,不打扰他们这来之不易的团圆!
而另一边,楚其贵与楚开烨坐于书房之中,久久,楚其贵才开口,“机关算尽,到头来竟是……”
楚开烨一叹气,“这何恒永,也真是胆大,如今看来。‘从剑决’的消息恐怕就是他让人散布出去的吧!”
“那个书生?”楚其贵冷哼一声,“那个书生什么开头。有线索吗?”
“一个穷酸书生罢了,想来是进京赶考的,路过安昌罢了……不知他是怎么与何恒永相识的,不过看样子两人关系不错……”楚开烨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些都重要,重要的是,水映女侠,竟……”
“梁碎绝不是应该绝后了吗,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计划全被打乱了,武林盟,只怕不会再相信我们了,这下……”
楚开烨眼珠转了转,“没错,惠夫人本来就心存怀疑,现在只怕更加不会善罢甘休,那些墙头草也肯定靠不住,若何蛮恢复过来,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比起这些,我更担心的是……”
“你是说……”
“何蛮在白天的时候给惠夫人引了一条路,以后这江湖,只怕难再有我楚家的容身之处了!”
楚其贵目光一寒,“确实并非无迹可寻,那如今,你认为当如何?”
楚开烨俯身行礼,“孩儿认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楚其贵一愣,随即叹了口气,“为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偌大的基业,岂是说放就放的……”他紧皱着眉头,“若非到了最后关头……依我看,还是再等两天吧,惠夫人毕竟年纪大了……”
楚开烨心中灵光一闪,“爹,或许,我们还可以出击!”
“你的意思是……”楚其贵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楚开烨点点头,“不错,事到如今,铤而走险或许是另外一条出路!”
楚其贵亦点点头,显然是认同了楚开烨的话,但这样做也十分冒险,惠夫人毕竟是武林盟元老之一,自身武艺本就不低,身边还有几名武艺高强的护卫,一旦让其逃走,后果不堪设想,只是……
“如今已无退路,烨儿,你安排吧!”
楚开烨神色一凝,“是。”
接着他又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爹,我们也要做好其他的准备,万一失手,也能及时撤离。”
楚其贵点头,“历来你主意最多,就照你的意思办吧……”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府中其他人只怕难以胜任,你拿着它,明白该怎么做吗?”
楚开烨有些惊异,却还是接过,“是。”
“事不宜迟,你动身吧,切记,勿要恋战,若不成功,立刻撤离!”
“孩儿定不负父亲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