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雾蒙蒙的秋雨中,有三人顶着风雨寒霜,踏着泥泞不堪的步子接近了那株破败的建兰,为首那个先是瞟了那建兰一眼,而后漠然的转开双眼,凝视四周;第二个人将湿漉漉的建兰拾了起来,来回翻看,终无所获之后,又随手丢在地上,第三个人带着莫明的情绪,僵硬的驱动着肢体,缓缓伸出手来,却没有触碰地上的建兰,而是轻轻的拾起一把地上的霜土,缓缓的盖着建兰的身上。
为首之人看着他的动作,发出嘲讽的冷笑,而后开口道:“浊妖肯定是被那个人杀了,此人灵力之高,生平所见皆难以匹敌。”
声音嘶哑干枯,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此人正是行踪不定的淮山道人。
又对蹲在地上那人问道:“你如今有何打算?”
这人身形干瘦,穿着一身靛蓝色对襟大袖,通身一幅斯文有礼的文人气派,面目柔和,神情平正,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此人正是与淮山道人一同消失的沈清安。
沈清安起身转过头来,双明清明,面色恭敬,哪里还有先前的软弱模样,对着淮山道人说道:“三生造化术还差一步,如今浊妖死了,只怕还要找个妖灵境界的妖怪来代替。”
说着又躬身跪下,“还请师傅为我筹谋!”
淮山道人发出“呵呵”两声干笑,随即一把扶起沈清安,说道:“你如今是我唯一的徒儿,为师不为你筹谋为谁筹谋啊!”
随即又话音一转,一幅颇为忧恼的说道:“可惜如今这浊妖死了,北极狐的线索断了,为师的时日不多了,怕是能为徒儿你能做的有限啊!”
沈清安眼眸低垂,看不清情绪,只是对着淮山道人微微一笑,说道:“师傅有所不知,这兰花妖原我母亲所养,乃是一体双生,雌雄同株,从来都是秤砣不相离,六年前这对兰花妖突然消失在落霞镇,不知去向,但三个月前这个做妹妹的又突然出现,这其中的蹊跷,想必另一个做哥哥的应当清楚万分。”
“哦?!”淮山道人发出了然的惊叹,“这么说来这个兰花妖的哥哥知道北极狐的线索?只是这人海茫茫的,如何才能找到这浊妖的哥哥呢?”
沈清安蹲下身子,将覆着霜土的兰花拾了起来,轻抖了抖上面的尘土,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像是暗夜的嗜血的鬼魅,说道:“自己的妹妹死于非命,被打回原形,难道做哥哥的不会来找回妹妹的躯体么?”
淮山道人大笑两声,干枯如柴的手拍了拍沈清安的肩膀,说道:“好徒儿,为师果然没看错你!”
原先立在一旁的另一人也勾起微笑,说道:“恭喜道人,如此,长生不老指日可待!”不知是想到什么,又故作懊恼的一把拍子自己头上,“只是杀死浊妖那男子身份神秘,又灵力强大,恐怕会是我们最大的阻碍。”
此人五官平平无奇,头上束着粗麻布巾,身着青灰色对襟长袍,若是遮了那一双狡诈若狐的凤眼,隐没于人群,当真是个凡尘里相貌平平的普通人,此人正是周氏兄弟里的老大——周平。
淮山道人脸上的笑意敛了敛,佝偻着背脊,双手背于后背,说道:“我知道你家老二是替我们而死,待我得了那北极狐,必定不会少你一份。”
周平立刻躬身拱手道:“不敢不敢”。
淮山道人却没有理会他的假意推拒,而是若有所思的说道:“银发血眸,若我料想不错,应当是传说中的灵族,只是自三百年前的焚天之劫后,灵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如今出现在此处,是何缘故?”
沈清安略带疑惑的开口问道:“师傅,灵族是什么?”
淮山道人收起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许不甘,不答反问:“徒儿,你觉得做人怎么样?”
沈清安虽目带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做人当人是极好的,能看的万千世界,听得四海平声,食的五味甘苦,还能修行求道,翱翔于天地,纵横古今;确实是极好的。”
“哼!”淮山道人冷笑一声,“不过是困于天穹之下的一群刍狗罢了!生时有限,死时无常,凡人为了生存汲汲营营,修者为了修为寿数千方百计,你说这还好吗?!”
沈清安听着这一句句怒言,只觉得额角冷汗涔涔,只能躬身以对,俱不敢多言。
周平适时站了出来,出言相劝道:“道人,清安如今见识还浅,言语失当,还请道人为我们解惑。”
沈清安飞快的抬起眸子,朝着周平投向感激的一撇,而后又立刻垂下身来,眼中阴郁难辨。
“罢了,你起来吧!”淮山道人说道,随即长叹一声,“世上的事有时就是这么的不公,我们如此费心钻营却抵不过有的种族一出生便到达了我们一生所求的境界。”
沈清安和周平闻言皆是一惊,世上还有如此种族?若是他们倾巢而出,来占领这个软玉温香的十丈红尘,那他们人族可还有反抗之力??!
淮山道人却没跟他们解释,只是长长的沉默之后,略带沉重的开口道:“灵族的事我们以后不必再追寻了。”又对着周平说道:“你弟弟的仇便算是我的孽债把!”
周平心下震惊,这人竟让淮山道人如此惊惧,面上却丝毫不露,而是拂手以拒:“道人过滤了,小由今日丧命于此,也是他的命数,道人不必为此自责。”
此时已是子时,山下无缘河的另一边星星点点,在这乌云密布的冷夜里,像是一盏明灯,看着温暖诱人却又触不可及;淮山道人只是隔岸看了看山下灯火通明的落霞镇:“山下可还热闹的很呢!我们走吧!”
说罢便一马当先向前走去,沈清安和周平俱尾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