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注意到了韩头的紧张,蔽他一眼,说道“坊间杂言,你莫要信。今日不过与你说些闲的,何故如此卑微谨慎!一点也无我北凉之傲然”!
“尊敬的……许先生,我是激动啊”!韩头抹了把额间汗水,心有余悸的说道“想到能在您手底下留条命,这可够我韩光吹上一辈子的了”!
许先生呵呵一笑,开口道“如这等妖兽,必然会有一头已经开慧的首领统辖。妖兽报复之心最强!为万全策击杀这等孽畜,任何手段都不为过!”
“还请许先生示下,末将必当死力”!
“明日集结全部兵甲,随我去浮香集请些少年郎来!”
韩头沉吟片刻,本着冒死求知的谨慎,小心问道“却不知许先生此举有何深意”?
许先生望了韩头一眼,道“此地少年不思功名,不虑将来。明日随我截杀妖物,虽无大用,却也可开眼界。得此建功之机,这群少年当也要记录在案,可期日后封赏。你领众卫士需护得他们周全,莫有放怠之心”。
虽说不过群累赘,护住倒也不难。更何况竟有仗可打?韩光听到此处,脸上顿生喜色。躬身应道“全凭许先生决断”!
“嗯”。许先生轻应一声。
心想那等罪恶之地的子民,必然还是死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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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给人看病的,不是兽医”!
一名大夫羞恼的盯着眼前的少年,愤怒说道“别耽误我给人看病!余悦,有这功夫你挖个坑埋了它,都比在我这耗时间强”!
“大夫,不成啊”!余悦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身后,说道“你摸摸它,还有气息”!
“有气不动,那是等死”!
“我觉得它还能抢救一下”!
“你要再不走,我先死给你看”!大夫嗷的一声叫,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今天这余悦早起便来,竟然要看鸟?本神医特么要是治人裆下那鸟还算有些手段,何时听我说过能医会飞的扁毛畜生了!
余悦捂着胸口赶紧离开。出了药铺,掀开衣襟。却见小二蔫蔫的闭上眼睛,出气也是不多。只是摸它胸口还有心跳强劲起伏,又不似要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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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怎么了呢”?余悦忧愁的望着桌上趴着不动的小二,低下头难过的说道“要死死远点,别让我看见啊”!
“它是吓的”!桌对面的冬季啃着排骨,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劝你赶紧把它找个地埋了”。
“它又没死”!
“这傻东西没准惹了祸”!冬季咕咚咚的喝着碗里的浊酒,哈出口难闻的酒气,说道“万一叨了谁家漂亮小姐的脸蛋,不怕人找你来”?
“小二这些年除了叨你,可没见过它对谁下嘴”!余悦叹口气,道“老板,你会治病吗”?
“有事叫老板,没事就喊喂”!冬季抹了把嘴,道“除了奉国的白痴老二,谁愿意研究这些无用的东西”!
当今奉国最著名的老大,是一直在妖族青山脚下戌边的大皇子殿下。而冬季口中的老二,则是那位喜欢宅在府中钻研岐黄之术的二皇子。
一个管杀,一个管医。如此性格迥异的皇族子弟,自然是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奉国二皇子是白痴老二?”余悦吃惊的道“虽说我肯定不会告发你,可你想坐牢的心情也太迫切了吧”!
“救人活命……原本就是很白痴的想法”!冬季摇摇头,道“当某天你发现所有经历都是骗局,如何腾挪其实都坠瓮中。你就会明白所谓苍天注定,是何等让人愤怒的事情”!
余悦仰着头,憋着笑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看心情喽”!
冬季将手凶狠狠的朝头顶一挥,带着股极度嚣张的态度醉卧桌前。
人应该如何选择,才能远离命运的安排?或者说,无论怎样选择,早已冥冥注定?余悦不知道这个宏大的命题该如何破解。没有公式可套,没有书籍可考。如果蝴蝶挣脱蛛网不过是落入另一张网,那当一个瞎蛾子或许好些?
冬季又醉了。每一次喝醉,他都格外安静。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或许人生的精彩处,那怕余悦二世为人,也都只能为之赞叹。然而他也是危险的……他是余悦来到这个世间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与他所有秘密一直都最近的那个人。
是的。自从知道这个世界有玄机此等逆天的东西,余悦就难安着,心情极为忐忑着。苍穹之下,玄机俯览众生。然而所谓的玄机,到底是什么?冰冷的机械?会发光的大球?一个有着威严面孔的金甲神人?只是无论它以什么形态示人于前,对于自己这个”外来人口”到底会报以怎样的态度?
或许任何带有玄幻色彩的书籍之中,对于穿越者都是友好的。可这些光环笼罩的主角无论怎样作死而不死,是因为都会默默遵守一个规则:没有一个人会把自身这种匪夷所思的经历宣之于口,而是永远埋藏心底。
它会看到我吧?
如果有一天被你看见,那所引发的后果想来不会如这片梅林美丽。
余悦叹口气,知道这终究这是一个不到遇见,不会拥有答案的问题。
铛!
一阵悠长的钟鸣响彻,余悦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在浮香集中有座荒废的破庙,在那里有尊很大的铜钟。
此地没有府衙。只是集中若有消息宣布,便会敲此铜钟。
所闻者一刻时光必须到场。
有不到者,天怒之。
关于这句话的来历,没有人知道。只是集中流传甚广,大家早已铭刻脑海。这钟是当今皇帝陛下督造,所谓天怒自然是他愤怒。
只是它已安静多年,今日因何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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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香集有法钟寺,是因为门口那尊大钟。然而这尊大钟的来历,却隐藏着一个让人不知应该如何评判的秘密。
浮香集最早的落成,其实是无数流民匪贼栖息的场所。这里没有府衙,没有驻军。远离王化之道,与中原腹地渐行渐远。
妖族离浮香集最近。那座青色的大山之上,偶有会惦念人间有趣物件的家伙,便会把来自族中的珍贵宝石毛皮带到此地,换成一匹匹绸缎,一盒盒胭脂。
奉国那位皇帝陛下认为,这是不对的。一道圣旨责令北凉王督管此地,莫要让此地百姓有渐离之心。
当今的北凉王曾是人人嘲笑的纨绔,幼时便凶名远播。所以当年这归拢人心的任务便落在当时北凉王府那位众望所归的世子殿下身上。
这位世子殿下文韬武略,当年亲自率军来到此地。却不曾想如此简单的任务,竟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波折。
人与妖竟可为伍,大军初到便遭了袭击。
那一战血洗梅林,天空飘荡的雪花都是鲜艳的红色。
世子殿下那日长叹久久。或许这时他才明白随军所携的这口御赐铜钟,到底是何用意。
曾有流言,此乃当今皇帝陛下的一个局。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何之后朝廷也无大军压境,北凉军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表示,只是今年忽然抽风的在浮香集四十里处驻守。然而当浮香集的人们再次携带漂亮的毛皮珍宝进入中原,却没有一户商家将这些原本珍贵的资源换成金银,而是礼貌的请他们出去。
浮香集就此逐渐荒弃。事实证明只要皇帝陛下想要剑指何处,哪怕没有兵甲战士也能做到当世无敌。
然而无论怎样,那位本应世袭罔替北凉王爵位的世子殿下至此杳无音讯……
一口老钟历经风雨,却无法诉说当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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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一脸淡漠的站在那尊铜钟前,手掌轻抚之时便有一声声钟鸣。他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追忆神色,却又很快恢复自然。此时望着不断聚集过来的浮香集百姓,脸上刻着丝若有若无的恨意。
“街上算命的道士,因何不在?”许先生望着人群许久,没有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惊讶,觉得十分可惜。
“死了!”有人高呼一声,道“大人,鸣钟所为何事?”
一眼可见他人过往,可稍窥世间将来……可你既然已死,到底还是拦不住我的。只是你死了,我心中执念便又多了一处。人之命运无非大起大落,又或平淡似水。可为何非对我这般残酷?是啊!只要这件事做成……终有天会有人记住我的。
许先生摸了摸头顶苍灰色的发,一时间思绪万千。他望着面前众人良久,这才平静说道“这里的少年郎们,在何处?为何只有这一人!”
人群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一位少年,心想少年们中,便是你最不合群。今日不在家中给老妖怪做工,跑到这里作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