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初中毕业了。
按照惯例,上高中是要重新分班的,这也是学生们最关心的事情。
初中两年,同学们各自都结交了对脾气的同学。勾肩搭背的兄弟,上高中想在一个班;柔声细语能说点知心话的闺蜜,还想继续窃窃私语;上学放学能一起做个伴的,希望上高中还做个伴……如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就大声发牢骚,想骂谁就骂谁。
可是对那些异性同学之间,有那么点神秘感情朦胧意识的,彼此又有好感且心照不宣的,说还说不出来,做也做不出来的,就显得心情额外的复杂了。
我和于燎原就属于这种情况。
暑假结束后上学的第一天,也是同学们最紧张的时刻。我骑着车还没到校门口,就看到那儿聚集着不少的同学,都在仰着头看墙上的一张红纸。不用问,就知道红纸上一定写着高中班的分班明细表。
我的心里其实也紧张的了不得,但表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把自行车推进了车棚,然后又折身返回到了校门口。
确定了自己在哪个班的同学,都陆续地去班里报到去了。我翘着脚,顺着21级1班学生的名字往下看,没超过十个学生就看到了我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快速地浏览1班学生后面的名字。很遗憾,没有于燎原的名字。我又从头到尾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还是没有,我失望了。失望之时,我一下子看到了于燎原在21级5班,也就是说,高中一共五个班,都在一个走廊上,我俩占了教室在两头,中间隔了三个班。
正当我不知所措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看到红纸的最后还有个说明,意思是说,有正当理由需要调整班级的,请去教务处协调。
简直是黑暗中的光明,干旱中的雨露,我想了想决定去教务处,甚至在刹那间想好了调班的理由
我回头正要往外走,忽然看到于燎原不知啥时候站在我身后,正伸着头紧张地在看红纸,竟然刚才没看到我的背影。
于燎原一愣,没想到和我碰个正着。于燎原不好意思起来,好像心中的小秘密,不经意地被我给窥探到了似的,我们都为了同一件遗憾事情的表情,同时呈现在我和于燎原的脸上。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把他拽到后面,小声地问他:“想和我一个班吗?”
于燎原的脸一下子红了,点点头。
“你说出声来,愿不愿意?”我问。
“愿意。”于燎原又点点头。
“那你先回五班等着我……”我指指校门口。
这时,学校的操场上正在播放着歌曲:***的光辉,阿拉亚希诺诺,照到了雪山上啊,依拉呛巴诺诺……
我急忙去了教务处,生怕去晚了耽误调班的机会。
多少年后,我常常地想,也许就在我决定调班的一刹那,就注定了我生命中情感归属的不确定性。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尽管于燎原给过我无法弥补的感情创伤。
我走到了教务处门口,看到屋子里有不少的同学在里面,大概都是有“正当理由”来调班的。我想,这些调班的学生中,有没有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借口,而实际上和我一样有隐私的同学呢?我不知道。
教务处的马副主任端坐在办公桌前,以高高在上的神态,听着要调班学生说着“正当理由,”然后记在名单上,再等下一个学生的“正当理由,”然后看看能不能相互对调一下,他没有难为学生们。
“哎,你是怎么回事?也是来调班的?”马付主任问我。
“是。”我说。
“你分到了哪个班?叫么名字?想调到哪个班?”马副主任问。
“1班,叫卓华,我想调到5班。”我有点紧张。
“理由?”马副主任一边找1班的花名册,一边说。
“我们村的二锅头在五班,放学有伴。”我故意让马副主任高兴一下。
“二锅头?”马副主任果然笑出了声,“还景芝白干呢,五班还有叫二锅头的吗?”
“叫陈良,二锅头是他的绰号。”我说。
“就是那个不洗澡的吧?”马副主任笑笑:“是不是叫于燎原的同学给起的?他怎么不给自己起个绰号?”
“要不马主任你给他起一个,我一会儿给他捎去。”给马副主任制造愉快的心情,他也会愉快的帮我解决调班的问题。
马副主任果然又笑笑说:“起绰号就算了,告诉那些自以为耍小聪明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是了如指掌的……哎哎,那个李爽爽……”
站在后面的一个女生,听见马副主任叫她,就挤到前面来问:“马主任叫我?”
“是我叫你,你和卓华对调一下,你去1班,她去5班。”马副主任在花名册上改名字。
“行。”那个叫李爽爽的女生小虎牙一呲,高兴地说。
我和李爽爽的问题都解决了,我和她一前一后走出了马副主任的办公室。
“哎,你为啥调班?”我问。
“和你一样。”李爽爽说。
“和我一样?你知道我为啥?”我好奇地问。
李爽爽诡谲地朝我笑笑,又指了指心的位置:“你这里有人。”
我一愣,竟不知该对她说啥好,如此直爽性格的女生,特别是对这样敏感的事情,在那个年代还是稀有的。
操场上的喇叭筒又换了另一首音调激昂、歌词激烈,充满斗争意味的革命歌曲:无产阶级*****(嘿),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就是好!马列主义大普及,上层建筑红旗飘,革命大字报(嘿)烈火遍地烧,胜利凯歌冲云霄……
我就是在这首歌曲的铿锵声中,走进了21级5班教室的。
听说班主任们都在教务处开会,教室里的学生已经来了一大半,相互间都是陌生的面孔,使得教室的气氛异常安静,学生们都以自己最矜持的坐姿,等待着班主任的驾到。
我看到了于燎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这是他为以后看书能借用更好的光线做准备。我会意地朝他笑了笑,心想,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的座位只是暂时的,一会儿班主任来了,座位肯定是要调整的。
“坐这吧。”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对我说,指了指他身旁的空座位。
我犹豫一下,还是不情愿地坐下了,本来我是想找离于燎原近一点的座位。
我又回头看看于燎原,对他又笑了笑。这时于燎原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只要能在一个班就行的满意的表情。
我和于燎原这个细微的无声交流,没有逃过旁边这个男生的眼睛。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于燎原对我座位默许的目光。
“认识?”这个男生问。
“认识。”我说。
“在哪儿认识的?”他问。
我扭头厌烦地看着这个男生:“我能不回答你吗?”
“呦,还挺倔,我只是问问……有么了不起。嘁。”他说。
“没啥了不起也不告诉你……”我回过头。
“我叫高昌顺,你呢?”他又问。
“不知道。”我说。
这时,班主任进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