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夜里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颇为激动。第一次有人写情书给她,嗯,算是情书吧。第一次有人约会她,嗯,算是约会吧。这件事情,还挺值得和小姐妹们炫耀一下。
这个田大熊,是喜欢我吧,不喜欢干嘛约我出去呢?他干嘛喜欢我呢,我漂亮吗?
想着,柳荫爬起来,找出镜子,照照自己,鹅蛋脸蛋还带着婴儿肥,越看自己越觉得自己还没脱孩子相,不像个女人,有点沮丧,扔了镜子,倒在床上,蒙上毯子,只是心烦。
至于说两人不久就要各奔东西,压根没有机会见面了,柳荫倒没想到。
好像田宇成还穿了干净的衬衫和西裤,身上也是干净的肥皂味;柳荫忽然想起来自己压根没换衣服,还穿着那件做晚饭的衣服,又忍不住爬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灰格旧旗袍闻了一下,呃,一股油烟味。
“啊、啊、啊、啊、”什么嘛,自己这么邋遢,他肯定以后不会再喜欢我啦。
思来想去折腾一宿,第二天起来眼睛都有点浮肿。
田宇成回了宅子,也径自回自己屋里,躺下想心事。没想到她来赴约了。她好娇小啊,说话声音也细细的。田宇成每次回家,总会路过柳荫家门口,常看见她在门口扫地,洗菜择菜,隔着窗户看见她烧饭洗碗,有时候抬头看二楼,能看见她晒衣服。她看见他不是总甜甜一笑吗,肯定也对他有意。她能等我十年吗?
想到柳荫要去上海那个花花世界了,他也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小叔是12岁上就去了日本留学,都15年了,还没回来。田老爷子早几年还写信过去,催他回来成个亲再去,他小叔回信说誓要读完博士才回。田老爷子和同僚们一打听,果然现在留洋回来的人多,西洋一等,东洋本就二等。倘若只是个留洋的学士学位,恐怕也只能在大学里做做普通教授,连独立办公室都没有,甚至墨水瓶都要共用。只有博士,才有专门的办公室,做藤椅。而且只有博士,才有望仕途。所以田老爷子也没了话,只得再寄生活费,并叮嘱一定要拿到博士学位。
老爷子本来想让孙子辈里去西洋的,毕竟西洋一等,苦于没有熟识的人在外照料,而长房媳妇心疼儿子,叫儿子一个人背井离乡没个人照料的情况下去遥远的西洋,哭闹过几次,只说东洋好歹有小叔照料,西洋一去,举目无亲,何等凄凉。闹了几年,留洋的事情也拖延了下来,眼看田宇成越长越大,老爷子也开始着急,于是妥协下来,提笔告知小儿子,让小儿子打点,安排孙子去日本。
田家少爷田英豪,倒也爽快,不到一个月便回信说,已经报名了语言学校,6月即开学,学三个月倘若语言过关,9月份便能去中学上学。过不了,自然还可以在语言学校继续学习半年。自己现在住在教授家里,教授也好说话,说他侄子过来与他同住没有问题。
这样,吃住,上学都已解决,田宇成即日便要出发。
走之前,这颗萌芽的小爱情,不说出来不挑明了,实在是受不了,田宇成便骨气勇气约了柳荫出来。
然而这一路,似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挑明。只是觉得气息紊乱,心跳异常,原本想离别的时候摩登地握个手,然而根本抬不起来胳膊,手紧张地在裤子握着拳头,就是伸不出去。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