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出价的?”拍卖场上的魔族男人挥舞着手中的石锤大声喊道,他的任务是一方面维持着现场秩序,一方面注视着困兽之笼里的动静。
“七颗!”坐在内场的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少年给出了一个更高的价格,从衣着和佩戴族徽看他应该是萝启家族的人,位于光明大陆外城区比较大的一个家族。
“八颗!”坐在离那少年不远处的一个红衣少女轻飘飘的说道。
“鬼蝶,你成心的是吧?我买什么你都掺和!”少年有些气愤,稚嫩的小脸有些泛起红润,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红衣少女的方向。
“你喜欢可以,就不行别人也喜欢吗?价高者得,玩不起就滚!”红衣少女毫不留情的骂道,她似乎对面前这个相貌英俊的少年并没有好感。
“你们小小的苑影族经得起你这般挥霍吗?”少年讥讽地说着,在这块大陆上萝启家族确实比苑影族殷实很多。
被锁在困兽之笼内的猛兽是金顶虎尾兕,头为金色,尾巴和虎的十分相似。它头部的犀角和头骨都是制作法器的上好材料。很多精灵族的铠甲也会用到它腰间的皮甲,因为用此处的皮来制作的铠甲轻便且韧性极强,所以备受一些刀口舔血士兵的青睐。但据我了解苑影族并不太需要它,因为他们并不需要生活在森林中。
“九颗!”已经站起身的少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我正站在二楼的看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这最精彩的一幕,可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杰?”只是一个字便让我浑身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这个声音的来源正是这个拍卖场的主人鲁拉夫人,而我更喜欢在背地里叫她死肥婆。
“亲爱的鲁拉夫人?”我怯生生的转过身,但却不敢抬头,上次被她抽打的部位又开始隐隐作痛。
“混小子,让你去取药材,你倒好看起戏来了?还不快给我滚出去!”她那满脸的肥肉正由于气愤上下摆动着,这个女人应该是我在光明大陆见过最丑的女人,不过至少她收留了我和我的妹妹,虽然收留我们的原因只是单纯为了得到两个不花钱的奴隶。
“抱歉,我马上去,马上去。”在她扬起墨石鞭之前迅速的挤出了人群,在到达一楼时还忍不住瞟了一眼内场的那个红衣少女,除了妹妹以外这个女孩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对我展露笑容的人,第一个是琳琳,一个药铺里打杂的奴隶。
再过二十几天就是万族庆典了,这主要是为了庆祝人族、魔族和精灵族能够和平相处而特别创立的节日。两百多年前的那一天,三族最高统帅达成协议,将整个世界划分成了四个区域。三族各占一块,三块大陆形成一个三角形,被夹在最中心的光明大陆则为共同生活的土地。
庆典起初是为了庆祝和平,可逐渐演变成生意人大发横财的狂欢日。我走在雅加拉大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都簇拥在各个小摊位前。
我经过了两个路口,然后拐进一个小巷子里,这里便是灵草一条街。无论是各级法斗师还是法器制造师都会来这里采购所需灵草,当然这里的骗子也不少。
死肥婆订的魔玲鬼草是一家叫千葉草药坊的店铺提供的,我轻车熟路的走进这家店铺的后门,琳琳正在后院收拾晾晒好的各种药材,看到我进来她却显得异常紧张。
“杰,你……你怎么走后门了。”她眼神闪烁,稚嫩的小脸上布满惊恐,这个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女脸上。
琳琳是这家店铺老板收养的孤儿,待遇和我一样,也可能更差。这家店老板是个中级法斗师,专修炼药和治疗,但性格孤僻很少和人说话。
“我来拿死肥婆的灵草,怎么了?以前不也走过这里吗?”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在这等我,别走开,我马上回来。”说完她踩着那双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破旧鞋子跑回了厅堂。
我正在困惑中,一缕血腥味突兀的传入了我的鼻腔。我四下闻了闻,那血腥味是从炼药室传来的。我思索片刻,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好奇心战胜了,可正当我走到房门前时,琳琳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拿着,这是你的灵草,快回去吧,晚了又要挨骂了。”我看着她头上的汗珠,有一滴已经顺着她俊俏的鼻尖滑落到她纤细却又粗糙的手上。
“知道了,也不知你今天怎么了,下次有空还带你去幽静森林玩……拜拜。”我转身要走,可在出门前却被她一把拉住了。
“你……你上次说得话是真的吗?”她的眼神变得炙热,像是冲破黑暗的一道阳光照进我的心里。
“什么?”
“上次在森林里,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她用手轻轻撩起头发,我注意到之前送给她的手环她仍待在手腕上,虽然那只是我用枯草编成的。
在她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我有些愣神。她白净的脸庞上有些许污渍,头发也为了干活方便而盘在头顶,如果她生在别的家庭可能会是个招人喜欢的万人迷。
“嗯,当然,除了琪琪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我说的也是真心话,这个世上给过我关怀的只有三个人,她是其中之一。
“好,那就好。”她说完就把门紧紧的关上了,我楞楞地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漫步离开。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见三名高级法斗师经过雅加拉大道,他们身后还跟着王城的卫兵,路旁的人群自动的站成左右两排,而那三个人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延着大道一直走向主城区的大殿。我跟随人群向前涌动,为了看清他们胸前佩戴的法斗师徽章我跟着走了好几条街。
“好像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
“那我哪能知道,只不过今天已经有几十名法斗师赶向主城区了。”
“几十名?这是要打仗啊?”
“鬼知道?”
人群中叽叽咋咋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我又跟了一会才有些不情愿的转身往回走。转身时却意外和一个魔族打扮的老者撞在了一起。
“哎呦,小子,走路也不长眼。”
“抱歉,抱歉。”我正在道歉,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他胸前佩戴的徽章之上,高级法斗师,五级。
“小子,让我看看。”老者开始端详起我的面容,随后又围着我转了几圈,嘴中念叨着:
“奇哉!怪哉!真的让我遇到了?”他的话让我疑惑不解,刚要开口询问却被他挥手打断。
“好好好,这想必是命中注定吧。”
“您说什么呢?”我忙着打断他的自说自话。
“小子,你可知道!你是天生的法斗师啊,可惜没有人点拨才落得今天这副样子,如果能早点研习法阵可能早就变成厉害的法斗师了,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让一位高级法斗师成为自己的导师,这是整个光明大陆的闯荡者们梦寐以求的,我疯狂的点着头。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好,你住哪里啊?”
我迅速的报上我所住的地址,老人细心的记下。这时老人又把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木盒之上。
“能给我看看吗?”我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谨慎的递给了他。
老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木盒盖闻了闻,他面色变得有些复杂。我有些紧张的将木盒夺了回来。
“这样吧,你的这株灵草先由我保管。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你的住处找你。放心,我会和你的主人说明情况的,毕竟以后她的手下有个法斗师也是很光彩的事。这株草就当是见面礼,等我见了你的主人我也会说好话的。”
“可……”我有些犹豫,但看着面前这个人真的有种法斗师的气质。
我思考片刻后还是同意了,我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从我手中拿走的木盒,最后慢慢转身迈步离开。可刚走了十几步,又被迎面跑过来的一个魔族胖男人撞倒了,他口中大声喊着:
“快抓住那个骗子,快来人抓住他,他偷了我的假发和衣服!”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刚才的那个魔族老者正飞快的跑向他左手边的小巷子里,他跑动的姿势和速度完全不像一个老人。
我大脑像冲入了什么气体有些昏昏沉沉的,脑中正浮现自己被死肥婆毒打的场景。
猛的惊醒我快步追了上去,我跟着脚步声不停的跑,也不知自己追了几个路口,更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直到我跑入一条死胡同才终于死了心。心中对自己不停的咒骂着。
小巷昏暗,依稀可见几缕月光安静的洒在地上,四周有些霉腐味儿和泥土味飘进我的鼻腔,这里是整条街道的最深处,也是最适合隐藏秘密的地方。
“砰!”一个声音很小的响动,但在这寂静的胡同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恶狠狠的扑向响声传来的地方。
可当我揭去掩在上面的破布时,一个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女人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还有一丝意识,只是轻轻的抬了抬眼皮,晶莹剔透的眼睛中竟然呈现出红色的法阵,这是我从未听说过的。法斗师?我心里惊呼着,如果真是法斗师的话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你是……混血?”她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但传入我耳中却字字敲击着我的心灵。我与妹妹就因为是混血的缘故被无数次的奚落和辱骂。
“混血怎么了?混血就该死吗?这是我们的错吗?”我就像在发泄积压多年的怨恨般,一股脑的将心中不快吐了出来。
“说出来……好多了?咳咳。”她的话语中没有奚落和讽刺,反而充满着理解和体谅。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如何接她的话。
“我也是混血,父亲是人族母亲是精灵族,我很理解你这个年龄正在承受着什么,但如果你有想要保护的人,那就坚强点别轻易倒下。”说完这句话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在胸前摸索着什么,一阵忽明忽暗的亮光从她胸口传来。
“你过来。”我见她没有恶意便俯下身向她靠近,谁知她突然将手猛然拍在我的额头,顿时全身传来一阵刺痛,一时间好似一柄柄尖刀刺入我的身体,有什么东西就像墨水滴入海洋一般肆意的在我体内扩散,猛烈且汹涌。我开始变得视线模糊,而且可以清楚的听到血液在体内不停流动的声音。
我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人,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怕,这是先古法阵,已经流传数千年了,传给你总比落入他们手中好。你要善用这股力量,尽可能的驾驭它,不要被它控制。”这些话都是在我意识模糊时听到的,再之后便听到步履蹒跚的脚步声。
我无力地昏睡过去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我在漆黑的胡同里艰难的摸索着回去的路。夜晚的空中盘旋着寻找猎物云启鸟,它们呜咽的叫声好似在为我接下来的命运做序。
……
一条小巷里,月光照耀下的这个男人面容格外狰狞,他正努力将几块血肉拼合在一起。地上的血色法阵已经亮起大半,刚刚滴落的血迹还有着女孩儿的体温,一条男孩的左臂和一个女孩的右臂已经在阵法的作用下拼接完毕。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男人的喘息声。
这家店铺外挂着一块古朴的牌匾,上面写着千葉草药坊的字样。一个孤独的身影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他的黑色斗篷在午夜的风中随意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