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天气有些坏,天色阴沉着,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升旗仪式刚刚结束,班主任便叫人去张贴楼下的量化表。颜喻自告奋勇地举起双手,还高喊着“我我我”。班主任点头后,用目光再次搜寻了一圈,左右没其他人再举手,班主任只好随便指了个人叫道:“惠意,跟颜喻一起去把年级的量化贴上公告栏!”
“老师老师!我去吧!”韩数把手举的很高。入学以来,他的个子一直在往上走,站在人群中更是显得挺拔。此刻还举起了手,很难不被人注意。惠意转过头去,对上他正好投来的清澈目光。
他知道自己要补习题的。
目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惠意低下头,看四周没人注意,粉红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努力控制着弯曲的弧度。
刚走进教室,就看见陈煊歌坐在座位上忙碌着什么。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下,在纸上写啊写的,大有一副抗争到底的意思。惠意想着他也终于回来了,便加快几步走到他身旁坐下。
闻到熟悉的味道飘来,陈煊歌停笔,微笑着看向同桌:“嗨~”
“回来了?”惠意低头在抽屉翻找错题本。
“是啊!”陈煊歌笑着往她的方向靠,“感谢你的关心!”
错题本被放在桌面上,随着本子落下,一句话轻飘飘的扎过来。
“我的下一句话是‘你的课外练习什么时候交给我?’。”
所以,当恶补了一上午习题的陈煊歌趴着桌子苟延残喘时,韩数笑着走来,很好心的往桌子上放了一壶热水——当然是放在惠意的桌子上。得到惠意的道谢后,他也很好心的给陈煊歌递过去一个掺杂着得意、不屑、讽刺、同情和幸灾乐祸的笑容。
……真好。
食堂今天煮了颜喻喜欢的红烧排骨,按照以往的惯例,颜喻应该跑跑着来排队打饭的。但是颜喻貌似心情不太好,就连吃饭都没平时大声。惠意有所察觉,把自己餐盘里的几块排骨夹过去:“怎么一副蔫蔫的样子,从句没听懂?”
她叹息一声,回答:“不是……”
“余弦图象?”
“不是……”
“你没背《赤壁赋》?”那可是下午要抽查的。
“不是啦……”
“区别硫酸钠,硫酸铝……”
“惠意!”颜喻突然坐直,很无奈又很想发火的样子,“你是不是真的除了关心学习,咳咳还有我,你就不知道关心一些别的了!”
看她反应这么激烈,惠意放下筷子,很认真地摇摇头。
她一副很乖很听话的样子,弄得颜喻想骂又不能骂,憋着一口气瞪了她半天。最后只能一声不吭,带着愤怒色彩扒饭,饭堂阿姨拿到这个被吃的像狗舔过一样的餐盘,都忍不住夸了一句。
下午第一节课就是语文,颜喻想起来自己《赤壁赋》还真没背熟,一下子慌了神,嘴里念叨着“佛祖耶稣基督玛利亚各路神仙……”。相反,惠意气定神闲坐在位置上,等着老师抽查。
还在等待裁决时,门口探进来一个陌生老师的脑袋,跟语文老师打过招呼以后,他往手中的一张纸条上看,边看边念:“季愉纯,韩数,惠意,陈煊歌,还有颜喻,出来一下。”
陈煊歌并没有笑,面无表情的站起。韩数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带着冷酷。而季愉纯反倒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丝毫疑问。
颜喻担心的看了一眼惠意,不作声。
四个人出了教室以后,韩数和陈煊歌走在最前面,其次是颜喻和惠意,最后是低着头的季愉纯不紧不慢的跟着。气氛诡异,陌生老师指定了一个地点让五人过去,便再没有出现过。
走廊的风很凉,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树叶都不再泛出那种很生机的绿色,反倒有一种枯黄败落之势。很明显的冬季的征兆,只是今年是个晚冬。
抬眼一看,刚入学时还觉得很有活力的校园,此刻竟呈现出一种肃杀之气。不是萧条,也并非冷清。但是身上的汗毛都竖着,惠意有点紧张。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正前方,韩数和陈煊歌偶尔会说上几句,然后又突然沉默无语。
是出事了吗?
率先走进会议室的陈煊歌对着坐在正中央的老头子喊了声“副校好”,先后进门的几个人也按照规矩和副校长问好,然后各自站到会议桌旁。
老头子皮笑肉不笑的,很别扭,让他们分别找位置坐下来:“再等等。”
没多久,班主任急匆匆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教导主任。再一会儿,一位穿着正式的女人走进来坐下,带着深深的疲惫感。她只是一眼,便看见了漠然的季愉纯。她一直盯着季愉纯看,目光里是说不清的情感。
“惠意?”常莲巧和惠应君踏进门时,惠意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再次看了看那个女人,眉眼间和季愉纯竟有几分相似。
人来齐了。副校长等到所有人坐好,这才缓缓开口:“人都齐了?好,今天占用在座的各位一些时间,我们来解决一件事情。”
顿了顿,副校长把手交叠在一起,放在桌面。抬眼扫向会议桌旁的每个人,最后落在对面空着的位置上:“关于,校园欺凌。”
在副校长说出这句话时,惠意给出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讶或者其他什么,而是用最平静的目光,去观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教导主任表情严峻,抱着手臂很专注的盯着副校长。而班主任却把目光投到了褐色桌面上,神色复杂,有些为难又失望的样子。常莲巧捏着衣角的手指泛白,惠应君一脸严肃,两人皆是带着愤怒看向副校长。
但是韩数和陈煊歌的表情很平静,只是眼睛里面,暗埋着汹涌的情绪,阴沉的仿佛不再是他们自己——至少他们平时是很亲和的。而季愉纯……
惠意不知是第几次看向那个女人,女人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把正在和季愉纯对视的眼神投来,波澜不惊。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拽了拽,惠意看向身旁像是快哭出来的颜喻,赶紧用另一只手拍拍她,好告诉她自己有认真听副校长讲话。
虽然她满心疑惑,却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什么。
“解释一下吧,季愉纯同学。”副校长终于发话,指了指一直伫立在会议桌上很显眼的白色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