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她先是盯着车中的俊雅男子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直到旁边的清俊小厮低声呵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下头去行礼道歉。
“不必如此。”陈一默语气矜持而柔和,“魏姑娘是陈家庄园的客人,却在路上被歹人袭击,这是我这个主人的失职。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说着,陈一默就吩咐人腾出一辆马车,请未央上车,和他一起到庄园去。
陈家的马车比未央自己买来的马车精致宽敞得多,更重要的是车中放着冰盆,凉气丝丝缕缕,舒服极了。
马车上竟然还备有几套衣裙,未央穿上正合适。其中有一套和未央现在穿的海棠红色衣裙颜色样式非常相似,只是料子做工却好了不知道多少。
丫环手脚利落地端上水来,伺候着未央净面梳妆。未央挑了那套海棠红色的衣裙换上,却对另一个丫环手中捧着的首饰盒子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衣服也就罢了,毕竟去做客却穿着一身汗湿的衣裙十分不雅。可是那已经打开的首饰盒中,每一件首饰都十分昂贵,她没有理由随意取用。未央是个商人,早就看穿了这世间的规则就是等价交换。这些看似馈赠的东西,其实都需要她付出代价。
不过看见了这些提前准备好的衣物首饰,未央心中的猜测也都落到了实处。她现在能够断定,她的计划实现的可能性已经高达九成。
车队继续行进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山间庄园之中。
前来迎接陈一默的柳绵,看见未央从陈一默身后的马车中下来时,脸上的震惊几乎无法掩饰。
“魏姑娘在路上遇到匪人,正好被我碰上,就把魏姑娘捎了过来。”陈一默淡淡地提了一句,“宴席都准备好了吗?”
柳绵听见陈一默居然碰上了未央遇袭的事情,脸色更是忍不住变得紧张起来。陈一默有多精明她十分了解,恐怕现在陈一默就已经开始怀疑她和未央遇袭有关了。
陈一默最讨厌什么?自作主张,阳奉阴违!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指使胡定去杀未央,自己就死定了!
恐惧在心底蔓延,柳绵只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却忽视了陈一默的提问。陈一默皱了皱眉,拖长了声音——“嗯?”
柳绵被这一声惊得回过神来,猛然抬头就看见陈一默略带不悦的脸,顿时心跳如鼓,满嘴苦涩。难道已经被发现了?
陈一默见她神情惶恐,眼神惊惧,哪里还有平时的机灵聪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转头去询问边上的管事:“招待客人的宴席准备好了吗?”
管事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行礼回答:“禀老爷,都准备好了,摆在荷心亭中您看合适吗?”
柳绵满心以为胡定出手后,未央必无幸理,所以根本就没有真的打算招待未央。她让大厨精心准备了满桌菜肴,为的却是迎接陈一默。
陈一默听说未央的死讯后,应该会不高兴,所以柳绵打算用从晟京高价购买的好酒一枝春和自己的歌舞来哄陈一默,让他不要对自己有太重的惩罚。
荷心亭也是陈一默最喜欢的景致。
陈一默听了轻轻点头:“可。”管事的如蒙大赦,连忙退下去准备去了。
柳绵回过神来,刚刚挤出一个笑脸,陈一默就对一边的仆妇吩咐道:“柳夫人面色不好,恐怕是中了暑,去请个大夫给她诊治。这几日就在房中好生休养,不要再操劳了。”
“老爷,妾身无事……”柳绵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瞬间再次苍白,急忙上前想要去拉陈一默的衣袖,陈一默却举步前行,将她丢在身后,同时用眼神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仆妇。
这庄园中的女管事并不是柳绵的心腹,平时对柳绵服从也不过是因为柳绵得宠,现在陈一默一个眼神过来,立刻就上前看似恭谨实则强势地搀住了她的双臂:“夫人还是回房休息的好。”
柳绵知道,所谓的好生休养,实际上就是将她禁足了。她想要挣扎,两个仆妇的手却把她抓得紧紧的。而就在她的眼前,陈一默已经转身对着未央含笑伸手示意:“魏姑娘,请。”
看着未央坐上两个仆妇抬着的软轿,陈一默才上了轿子,两乘轿子一前一后向着后院而去,柳绵的眼泪无声落下。
从天堂到地狱,竟是只需短短一瞬……
轿子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停了下来。未央下了轿,竟觉得眼前一亮。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浩渺的水面,水面上莲叶高举,菡萏轻摇,水鸟飞渡——与前院截然不同的景色,仿佛有人推开了一扇门,展示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遥远的水面尽头是一座山峰,一道喷玉溅雪的瀑布从山峰中悬挂下来,在烈日下望去都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而在水面中心,众多荷叶莲花簇拥着一个面积不大的高台,平台上矗立着一个精美的小亭。小亭顶部似乎有什么机关,不停向外喷涌着水流。水流过小亭弧线形的顶部,从高翘的碧瓦飞檐周围向下坠落,在小亭周围形成了一道道人造瀑布。
“那便是荷心亭。”低沉磁性的男声在未央身边响起,陈一默双手背负在身后,率先跳下了划过来的小船,含笑伸手示意未央也下来。
陈一默三十多岁,平日养尊处优,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这会儿他已经脱下了方才的官服,换上了一身浅玉色罗袍,整个人清爽俊雅,嘴角的笑意淡淡,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他站在船头上仰着脸对未央伸出手来,好像未央跳下去,他就会上前紧紧接住她一样。
未央相信,如果她是一个土著姑娘,年方十五,这会儿一定已经心脏狂跳如小鹿乱撞,玉面绯红暗自心动了。
看来,这个男人也是个老手,并不觉得人财双收是什么坏事。
未央对陈一默礼貌地笑了笑,自己从面前的码头向下,一步步走下台阶,稳稳地上了船。
陈一默似乎有些遗憾,又似乎觉得有趣,看着未央的笑容明显浓烈了不少。
未央勾了勾嘴角,他不会是在想“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吧?这种注意未央并不太想要,毕竟她可不是柳绵,以得到一个男人的宠爱作为人生价值的最高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