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握紧手上的花束,双眸泛着碎碎的恍惚,看紧黎昊川琥铂色的深潭。今日的他,帅气逼人,只是眸子里再没了那天的深情如泉涌——
宾客间响起了如雷的掌声……看似一片祝福,听在她耳里却是阵阵的讽刺不堪。甚至她在款款而来时,明显地看见了母亲脸上那憔悴的神色。心中顿时酸楚泛滥,甚至哥哥在用凝重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在质问她: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凌以霜略伤感地别过头,终于走到了黎昊川跟前。
手心,被他的手心颇有安全感地包围着。这一刻,竟觉得原来这世上她唯一能依赖的就是这名义上的丈夫,实际上的敌家。
他嘴角邪魅地一勾,俯下头在她耳边道:“怎么?不愿意吗?这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
她心里一咯噔,纳闷地抬起头来。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可还没来得及消化,黎昊川已经若无其事地轻瞥全场。然而此番举动,在众人眼里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插曲以及旁人不能理解的甜蜜。在场的一双剪水秋瞳透着一点震鄂,手指纠结地握着裙角。鼻头在几秒间酸楚得可怕,她甚至紧吸着鼻,摒着气,硬生生地将无助的泪水逼了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却解不了心中的那道伤疤……
黎昊川如贵族王者一般地俯视全场,终于在那黑压压的人头里找到那令他动容的眼眸。水眸里的那点震鄂,自然也落入眼底。四目交对,霎那间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眼中却只倒映着对方的影子……
凌以霜好奇地顺着他冷冽的目光……随之一滞……是姐姐。是自己的亲生姐姐赵昕柔!她也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了?
霎那间,她有感丢失了自己的心。即使不爱,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婚礼,是一生人一次的婚礼。或许,每个女孩儿都会在夜里,托着腮帮,对着星星幻想着自己披上婚纱嫁郎的那一刻;或许,每个女孩儿心中都有一个梦;或许,谁都渴望爱情,渴望美满的婚姻……
而今日,他却在大庭广众前,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心,好疼好疼,甚至好生气……只是她没有这个资格,是她毁掉了他们的爱情,是她毁掉了所有的所有……
凌以霜受伤地低下头来,没再说话。
“黎昊川先生,您是否真心诚意与凌以霜小姐结为夫妇,遵行上帝的诫命,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或顺或逆、或康健或软弱,您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终身忠诚地与她共建幸福美满的家庭,您愿意吗?”
牧师突然开启双唇,看着黎昊川问。豆大的冷汗顿时铺满掌心。即使凌以霜多排斥这场婚姻,但她懂的,她还是渴望一个美好圆满的婚礼。即使是虚幻的,是假的——
黎昊川澄澈的琥珀色晶眸一闪烁,转过身来对着台下的赵昕柔……深邃冷鸷地看着她,好久好久才盯紧她道:
“我愿意。”
在场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般姿态,明显不将台上的新婚妻子放在眼里,是人生一大耻辱!凌以霜粉嫩的双颊顿时变了色,终于知道原来自己也有懦弱的时候。她咬牙,好压抑地压紧心脏的那一处。冷静,一定要冷静。
赵昕柔眼睁睁地看着台上的他,风度翩翩,英伟洋溢。她突然捂唇,悲痛无声地哭了起来。昊川,我终于等到这三个字了,终于终于……只是,为什么这话来得这样的迟??迟得将我们之间的弦狠狠地扯断!
我的心,多疼。看着你娶乐儿,我的心好疼好疼……
牧师眼神闪烁,没多说,只是正经地看向垂首的凌以霜,再问:“凌以霜小姐,您是否真心诚意与黎昊川先生结为夫妇,遵行上帝的诫命,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或顺或逆、或康健或软弱,您都尊重他,帮助他,关怀他,一心爱他;终身忠诚地与他共建幸福美满的家庭,您愿意吗?”
台下的眸子哀痛地看着她纠结的眼神,心里有一把声音叫嚣着:说你不愿意!以霜,说你不愿意!
赵世华与谢玉琴只是交握着手,无奈地看着自己倔强的女儿。心中泛起一阵疼……看来乐儿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工具而已……
许久许久,当所有人都以为不再有下文时,那薄如蚊子的声音由薄唇吐出:“我愿意……”
两行绝望的泪水滚滚落下赵昕柔的面颊。她亦哭亦笑地看着台上的天作之合,祝福着自己的妹妹,告别着自己的男人!原来,在亲眼面对的时候,心会不由自主地疼,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碎得不堪入目……
黎昊川用那冷冽的眸子瞥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只象征性地在她左脸颊记上一吻。全场响起了热烈万分的掌声。然而只有凌以霜知道,他的唇,压根没有碰着她的脸……
宴会在众人的祝福中顺利地进行着。黎昊川只是敷衍地在宾客席间打转,但凌以霜注意到了他在刻意地回避赵家那一桌。而她呢?是一个被晾在一边的下堂新娘。她甚至不太敢看自己的母亲,怕看到她眼中的怨恨……还有哥哥眸中的失望……
终于还是来到了尾声。祝福语都销声匿迹在这冷然的氛围里。没有的婚姻,坐落在浪漫的小岛里,是何其讽刺的结合。至少,是血淋淋的耻辱——
凌以霜头皮发麻地站了起来,轻拽着一名助手问:
“你……看见黎总吗?”
助手霎时一愣,这是新婚夫妻该有的互动吗?依依呀呀了老半天,才指向一个往室内的旋转楼梯道:
“好像……是顺着楼梯上去了……”凌以霜莞尔一笑,没再说话。这一笑,却是倾国倾城。助手甚至纳闷着,这女人笑起来如同空谷里的兰花,芬芳莞尔,独树一帜。到底是比那赵家的大小姐还迷人许多啊!
洗手间里的水哗啦哗啦地响起。镜子里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孔,泛着一点苍白与无力。她努力地想甩掉脑海里种种甜蜜的片段,它们却如梦魇死死地缠着。指甲无情地掐入白皙嫩滑的大腿,一点点的血丝渗透了出来。
赵昕柔努力地拍拍自己的脸,甚至忿忿地擦拭泪水,道:“不许哭!不许!”
说罢,便深呼吸出了去。可,双脚刚踏入门外,就被蛊惑的男人气息包围着。她杏仁倏瞪,整个人就已被圈在墙与手臂之间。此时此刻,那坚毅脸庞扫过一股凌厉的风。他冷毅而性感的唇噙着一抹邪恶若罂粟般的绝美笑容,沙哑如魔魅地在她的耳畔低低吟着:
“你终于出现了……”
“我……“赵昕柔任由泪水噙在眼角,打结的舌头交织着忧伤,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黎昊川澄澈的琥铂色晶眸闪着冷冽的光芒,问:“看到未婚夫迎娶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感受?嗯?”
“你说什么?”她的眼珠子瞪得好大,一团气紧紧地压着胸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那英挺不凡的鼻梁突然靠近她的,浑身带着强烈可怕的气场,几乎碰着她的樱桃鼻尖。甚至呼着温热暧昧的气息,惹得她阵阵颤栗。他看紧这个女人,在她的错愕与彷徨中,依然看到对自己的眷恋与温柔深情。
一把用力地将她的下巴提了起来,噪音带着邪魅道:“想我吗?”
“昊川你……”她清眸间的震鄂不减,看着他居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仿佛他今日没有结婚,他仍然是自己的男人,甚至总会逗弄自己最敏感的心坎。
“我说过,如果你不回来,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世上还没有我黎昊川做不到的事儿!”他突然伸出手,划过她纤细的柳腰一把将她贴近自己的胸膛。
此时此刻,震惊已然不能承载她眸中的泪水。赵昕柔任由那点突如其来的惊讶,甚至甜蜜遍布整颗心,抖着双唇问:
“你娶妹妹是为了引我出来?你……你不是有心要娶她的??”天知道,她在知道这个消息时有多痛心疾首,自己的男人居然在一个月不到就迎娶了自己的亲妹妹。那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儿,好比利刀生涩地往心坎上宰割。可是他的睿智与精明,似乎已远远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原以为,既然他另娶了,就不再害怕自己配不上他。就不需要处处躲起来,躲得如此不堪。况且,乐儿是她人生里的一道伤疤。她常常在黎昊川耳边碎碎念着,一生人中最放不下的愧疚就是令妹妹丧生黄泉。黎昊川自然知道,她必定会参加自己妹妹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礼。与其说他算得精、算得准,倒不如说他实在太了解赵昕柔整个人……
“无论你是什么原因在躲着我,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永远是我的女人!”他霸道地加紧手中的力量,把她柔软的躯体轻而易举地推向自己火热的胸膛。
转角处那个黯淡的身影怔了怔——
身上的疲惫都没有心灵上的震撼来得骇人。凌以霜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那句话,如同深夜里的魔鬼张牙舞爪地缠绕在脑袋:‘你娶妹妹是为了引我出来?你……你不是有心要娶她的?’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终于找到了她疑惑万分的答案:自己是工具。傀儡。可怜的玩偶。
心没有预期般尖锐的痛,但却好酸,酸涩得那种苦团团滚上自己的喉咙。泪泉也死死地挣扎着,不让不争气的泪水落在无声的绝望中。或许没有爱;所以不疼;但又或许人人都渴望爱,所以好受伤……
她紧握拳头,刻意压低自己心里的悲戚与可笑……脚下却如同灌了铅,动弹不了。
不远处的赵昕柔用葱葱玉指抵触地推拒着他胸膛,尽管那里的热源让她多向往与眷恋。心中的理智与情感在交织着,沸腾翻滚着……
“我们不可以这样!乐儿已经是你的妻子,你要对她负责任!况且我……配不上你!”赵昕柔想着乐儿小时候那小脸红扑扑的模样,一种巨大的痛苦又把她压得喘不过起来。她多希望看到乐儿幸福啊!
黎昊川的瞳孔剧缩一圈,冷哼一声道:“配不起?世界上有女人配的起我吗?你知道的,我说是我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
“昊川……”她近乎绝望地在做最后垂死的挣扎。即使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被无情地卷入漩涡里,即使知道自己一接触到他,就沉醉在那罂粟毒里。却从来都义无反顾,从来都心甘情愿。
他没再说话,眼神一闪烁,双手直接打横抱起了眼前这个女人。大步一跨,款款地步入最靠近的大房里。“砰!”一声,房门紧闭了,将凌以霜最后可以听到的句子硬生生地隔在门后。
凌以霜按紧心脏那里的位置,一团气搞得她好难受。甚至鼻尖一酸,泪水急急地在眼眶里打转叫嚣着要掉下来。她频频地后退着,那个句子不断地在脑海里残酷地徘徊:
“你娶妹妹是为了引我出来?你……你不是有心要娶她的??”
脚步,点点地后退。思想仍然在作着可怜的挣扎与垂怜……她甚至无意识地将自己逼到了旋转楼梯口,直到一踩空——
整个人霎时失去了重心,狠狠地往后倒。
“呀!”一声惨叫,响彻大厅。高分贝的叫声惊动了所有人,甚至助手们都惊慌失措地看着这样一个身影由高处狠狠地跌下来。顺着旋转楼梯的转角,碰撞着每一寸肌肤,刺痛每一处的娇嫩。身上的白纱被无情地抓破,直到血丝渗出白嫩的肌肤,染红了雪白圣洁的婚纱……
“凌小姐!凌小姐!”竭斯底里的呐喊震破了耳膜,直到外面还余下的宾客心里也为之一震。不详的预兆在眉头化为不自然的跳动,凌御凡没多想便起了身往屋内奔去!
“以霜!”在看到那单薄的身影染红得刺目时,他早忘了理智地冲上前。愤怒地抱紧她,大问:“发生什么事!新郎呢?没看好她吗?!”
“不知道……”助手瑟瑟发抖地看着她,那滩血迹还真是吓人。任谁都没看过婚礼上倒在血泊中的新娘。况且新郎还不知所踪……
凌御凡眸中的杀气已足以揪出了在场每个人的灵魂。他下意识地发觉,原来自己有多害怕她受伤,哪怕是一丁点的伤害。冷眼扫了周围,他直接将凌以霜抱在了怀里。临走前,甚至还如地狱里的阎罗王一般警告道:
“告诉你们的黎总裁,要是我妹妹有什么事,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说完,就抓紧手上虚弱的人儿,看着奄奄一息的她道:“以霜别怕,哥带你去医院!”
那个倔强的背影随着喜气的逝去,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凌以霜的身子虚弱如秋天里的落叶,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垮。然而此时此刻,倚在他怀里,却拼命地吸取他身上那阳光里的温暖。
娇艳的嘴唇缓缓地形成娥眉状,双手虽虚弱仍紧紧地抱紧他。
哥,我终于……躺在你怀里了……
紧接着,那折扇一般的睫毛乖巧无力地垂了下来。她微笑虚弱地闭上了双眼,殊不知,血迹已经滩满了雪白冰冷的地上。看得所有人都触目惊心。
巨大的力量将女人圈在白墙与自己的双手间,任由那可怕强烈的男人气场蛊惑着她,粉碎她的理智,击垮她的防垒——房外的喧嚣已经硬生生地被阻隔在门外,没有了半点动静。甚至整个瑰丽的房间只流淌着属于他们俩的暗香,宁静奢华又令人沉醉。
“昊川,我们不可以这样,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赵昕柔急坏地跺脚,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无所适从。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不想离开。心其实与理智背道而驰,她多不舍多不舍啊……